沈岚一脸不耐烦地坐在床榻上,对面的人即便很不满,但仍旧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的嘱咐着各种注意事项。
“之前就告诉你,不能骑马,不能剧烈运动,不能沾水。你倒好,你是不把自己折腾成残废不罢休,是吧?就算你再信任我的医术,也不用拿自己做实验吧……”
夜影知道自家主子被说的有些心烦,不得不陪着笑脸硬着头皮打断还在滔滔不绝的人,“我送你出去吧,这些注意事项你告诉我就好了。你放心,这次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公子的。”
王韬哼了一声,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夜影,“哼,指望你?”
夜影自知理亏,也没敢反驳,王韬转过头又看向沈岚,“如果知道你长大了还是这样,我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父亲照顾你。再有下次,你也不用来找我了。要么你去找我父亲,要么我自己去向老夫人请罪去。”说完也不理夜影,甩下一张药单气冲冲的就出了门。
夜影急忙追上去,“王公子,你等等我,我送你。哎~这事没必要告诉王太医和老夫人啊。”
两个人都出去了,沈岚瞬间觉得耳边清净了。他捡起刚刚王韬丢下的药单,上面密密麻写满了的注意事项。
这个人啊,还是和从前一样,嘴硬心软。
沈岚把药单放好,拿起刚刚脱下的外衫正要穿,一不小心又扯到了背后的伤口,他忍着疼磨蹭了半天总算穿戴整齐。
夜影送走王韬后就急匆匆返了回来,一进屋就看到沈岚已经穿戴整齐,忍不住唠叨,“主子,您怎么又没等我帮你,要是再扯开伤口就麻烦了,刚刚王公子又嘱咐了我好几遍。”
“没事,我还不至于生活不能自理。”
“主子,您和她解释了吗?还有她和风公子的婚事……”
沈岚抬头扫了夜影一眼,堵住了他要说出口的话,“你最近很闲?”
“主子,您真的什么都不说吗?”夜影看着沈岚苍白的脸色,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后日一早回雪国,你下去准备一下吧。”沈岚没有回答便阖上了眼睛,因为后背的伤,他不方便躺着,只能虚靠着床头,用手肘支撑着身体。
夜影叹了口气,悄悄的退了出去。
半晌,沈岚睁开了眼,漆黑的眼眸里翻涌着浓浓的哀痛。要告诉叶卿吗?可即便告诉她又能有什么改变吗?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的事,又何必多个人担心难过呢?
那天叶卿不告而别,沈岚匆匆下了朝回到阑珊阁时,早已人去楼空。
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着,他本该高兴的,可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心口传来的钝痛让他快要不能呼吸。
他计划的天衣无缝,现在慕容辰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几天,虽然慕容成的背后有西域一族的支持,但他早已有所防备,所以皇帝突然昏迷后他仍能安然无恙。
慕容成这个人和慕容辰不同,他自认为很有心计,可惜太自负,自己的底牌暴露的太快。他还记得慕容成去找他的那天。
“沈大人,关于婉贵妃,您没什么想说的吗?”慕容成自以为胜券在握。
“婉贵妃?”沈岚低笑了一声,“成王,您问错人了,她是陛下的妃子。”
“沈岚,父皇为什么会突然昏厥,你我心知肚明,现在狡辩,似乎并不明智。”慕容成眼睛紧盯着沈岚,眸光闪过一丝兴奋的期待。
“哦?我竟不知道成王还精通医术,太医查不出的原因,您竟然知道?”沈岚淡淡的开口,看向慕容成,眼神没有任何情绪,平静的与平时无异。
慕容成低笑了两声,“外人都说沈大人冷血无情,看来果然不假。不过即便这样,仍有女子对您一往情深,真是让本王羡慕啊。”
沈岚仿佛没听到他的话,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成王说笑了。”
“先是月国公主痴心一片,不惜远赴他乡,只为沈大人而来,只可惜流水无意。”慕容成笑了笑,眼睛却没有离开沈岚,“我想想,还有谁?嗯,还有张侍郎的嫡女,听说之前在宫宴上见过大人一面便年年不忘,从此非君不嫁,可惜仍旧只是落花有意。还有王将军的次女,李尚书的长女……沈大人啊,您的仰慕者还真是不少呢?”
沈岚压根就不知道慕容成提到的这几个人是谁,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他不知道慕容成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些人是什么意思,“成王,我的名声倒无所谓,只是事关女子的清白,还请您慎言。”
“哈哈哈,听说京都还有个貌美无双的花魁对大人也是痴心一片。本王一直以为沈大人清心寡欲,听说你和了空禅师的关系匪浅,不过依本王看,佛门净地并不适合沈大人,您说呢?”
沈岚拿着茶杯的手一顿,瞬间又恢复如常,“传言都是真真假假,并不可信。我是武将出身,身上背负的杀戮太重,的确与慈悲为怀的净土并不相配。”
“说的也是,这些人不过是胭脂俗粉,怎么能和前朝公主相提并论。是吧,沈大人?”慕容成说完,笑着看着沈岚,仿佛在说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家常。
沈岚的心一震,面上却不显。上次宫宴,慕容成故意接近叶卿,他就知道慕容成可能察觉到了什么。西域一族最擅长占卜和秘术,慕容成会查到并不难。何况了空早就说过,叶卿重生的事瞒不住慕容成。
当时别无他法,他没有其他选择。没想到,慕容成这么快就知道了。沈岚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叶卿不能再待在雪国了。虽然他知道叶卿有多想手刃仇人,而且雪国也有很多她放不下的人和事,但是现在太危险了,他不能再因为心软冒险下去了。
沈岚的脑子在飞速的计划着,脸上依旧维持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前朝公主?不知道成王说的是哪一国,哪一朝啊?”
慕容成的眼睛一直没离开沈岚,可是却一点异常都没有发现。他的确知道了一点关于叶卿的事情,但是他不敢轻举妄动。现在母族已经没落,若是他直接逼宫,没有任何胜算。所以他一直在等。
而他终于等到了父皇不得不将他召回来的消息,等到了月如霜投来的橄榄枝,等来了父皇终于昏迷过去,等来了慕容靖的失踪,只可惜他还是低估了沈岚的手段和势力。如今的雪国已经快要变成沈岚的一言堂,朝堂上三分之二的朝臣都已是沈岚的人。
慕容成很清楚,父皇虽然有野心也够心狠手辣,但唯独没有治国才能,而且他的心胸狭隘不容人。之前一边处处依赖沈岚,又处处防备他,想要牵制他。可到最后,满朝的文武群臣早已身在曹营心在汉。
慕容成借着月如霜的关系,好不容易查到上官婉和沈岚私下有联系。可惜上官婉嘴太硬,无论他好言相劝,还是威逼利诱,上官婉半个字都不说,连沈岚的名字都不提。
他无奈只好从沈岚这边下手,只是他并不知道沈岚对身边这些仰慕者是什么心思,所以他故意一个个提起这些人。本来他想将叶卿的事留到最后,不得已的时候再说。可显然叶卿的名字也没能让沈岚有半分情绪的波动。
难道月如霜的消息有误,可她分明信誓旦旦的说他们两个绝对没那么简单。可现在看着沈岚波澜不惊,没有一点表情的脸,慕容成心里也没底了。
是底牌亮的太早,还是他押错了赌注。
两人无声的用目光较量,很可惜即便慕容成再聪明,在面部表情管理上,根本比不过常年淡漠没有表情的沈岚。这么多年,沈岚早已练就的不受外界影响,至少从外表很难看出他内心的真正情绪。
只有在面对叶卿,或者与她相关的事情时,沈岚的情绪才会有所波动。可这一次,沈岚却拼命克制自己,没将心里的不安泄露半分。
半晌,慕容成败下阵来,“时辰不早了,沈大人早些休息。本王还要去看看父皇,就先告辞了。”
直到慕容成的身影看不见,沈岚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来,他要尽快把叶卿送走了。
没过几天,上官婉畏罪自杀,慕容辰醒了过来,慕容成再没有将人扣留在宫中的理由。
沈岚出了宫后便秘密派人去通知了花羽,急匆匆的将叶卿送去了花国。
临行前,叶卿欲言又止想问他的话,沈岚再清楚不过。可解释又有什么用呢?他不能让叶卿冒任何一点险,虽然他比谁都知道,叶卿不愿走的原因。
叶卿走了之后,沈岚加快了计划。之前的部署已经到了合适的时机,关于叶卿的真实身份也已经在民间传播起来。过不了多久,世人都会知道,民间的这个前朝公主,才是雪国真正的主人。
关于叶卿的重生,沈岚刻意模糊了这一段。只说她被了空禅师相救,这么多年隐姓埋名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缘,回到属于她的位置。好在了空禅师的盛名和玉璧的传说在四国传播的神乎其神,只要是和了空有关,百姓自然深信不疑。
至于叶卿的女儿身,也简单,到时把四国之前的契约拿出来就都迎刃而解了。毕竟当时只说是与玉璧有缘之人,并没有说只能是男人,不能是女人。
万事俱备,慕容辰已经药石无用,杀不杀他,他都活不了多久了。现在只需等到慕容成结婚那天,直接将慕容成和月国国主一并拿下,一切就都结束了。
沈岚目前只计划到将叶卿送到雪国国主的位置,至于是否一统四国,还要看叶卿的想法。风国和花国不会有异议,至于月国,不足为惧。
这些话,这些事,沈岚从来没有和叶卿说过。他知道叶卿想知道,可是他答应了花羽,而且母亲也再三提醒过他,不要妄议国主的事,要安守本分。
没人知道,每次看到叶卿时,他心里有多么愧疚。可偏偏,他什么都不能说。
沈岚何尝不想像风无间一样,他不是没试过争取,可是结果呢?
第一次母亲还算温和的训诫了他,“岚儿,这一生你都要守护好这个国家和这个国家的主人。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做出有违沈家家规的事。记清楚了吗?”
第二次的时候,母亲的态度就严厉了许多,“岚儿,你要时刻谨记你的身份和责任,万万不可忘记沈家百年来的祖训。不该妄想的人,还是及早断了念头的好。”
第三次……
第四次……
他偏偏不死心,不甘心,一次次的,现在他的背后早已模糊一片,心也早已伤痕累累。
可他就像鬼迷了心窍,自虐一般,每添一道鞭痕,都让他安心一分。
最后,母亲冰冷严厉的面容终于也出现了一丝松动。他以为他的坚持终于有了成效,可第二天,母亲将他带到沈家的祠堂,让他跪在列祖列宗和父亲的排位面前,发誓此生绝不会做出任何违背家规的事来。
若有违背,便不再是沈家人,放弃沈姓,生生世世无论生死,与沈家人再不相见。这意味着,他的姓氏会被收回,且永远不会再见到母亲。
有那么一瞬,沈岚犹豫了。
沈夫人似乎知道他的想法,幽幽的补了一句,“若有违背家规,你所爱之人,此生不会得到幸福,不得善终。”
这句话,将他彻底推到了悬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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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我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