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岚的心里不好受,叶卿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经历了两世,二十几年,到头来,一切不过是场虚妄。
明明与早在她出生时就去世的父母,并没有过一起生活过的经历,谈不上有多深厚的情感。可是当沈岚告诉她时,她的心却是锥心般的刺痛。
叶卿原本就对慕容辰没有好印象,那么一个薄情自私的人,如果真的杀了他,她只觉得解恨。可是慕容靖呢?他不一样,他并没有做错任何事,他一直温和有礼,宽和待人。如果到了那一天,她如何面对慕容靖?
这半年来,她在办学堂时也遇到过不少困难。除了大师兄外,慕容靖是一直无条件支持她,完全信赖她的人,她一直把慕容靖当朋友看待的。
但,慕容靖是当朝太子,而她是前朝公主,他们是不该有交集的人,可天意弄人,不该遇到的人,终究还是不可避免的遇见了。
叶卿脑海里闪过一些零星片段,有一些是师傅出事那天的事情,前世师父死后,她一直不敢去回忆的事。那天,她见到了谁,又做了什么,统统都被她选择性的忘掉了。可就在刚刚她才想起来,原来她与慕容靖很早就见过面了。
那是她第一次进皇宫,对宫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当时她一个人无聊在御花园中闲逛,无意中遇到一个眉目温和的少年,笑着看着她,轻柔地问道,“你是谁家的贵女?怎么会在这儿?”
叶卿当时还不认识慕容靖,只觉得少年的笑容亲切温暖,“我叫叶卿,是太子太傅的徒弟。你是谁?”
或许对方被她的胆大惊到了,又低笑了一声,轻声道,“我叫阿靖,也是叶太傅的……学生。”
“啊?”叶卿愣住了,她从没有听师父说过皇宫里除了太子还有其他的学生。
“我是太子身边的陪读,所以也拜了叶太傅为老师。”慕容靖看出了她的疑惑,很有耐心的解释道。
“哦哦,原来是这样,那你也算我的师弟啦。”叶卿知道正式拜在师父门下的徒弟并不多,但师父的确收了不少学生,所以她当时丝毫没有怀疑。
“你才多大,就想当人师姐?”慕容靖失笑道。
“这又不是按年龄排辈分,你比我晚入师父门下,自然是我师弟了。你放心,以后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我会保护你的。”叶卿颇有义气地说道。
“嗯?……嗯,好。”少年的眼光闪了又闪,最后笑着答道。
“阿靖,御花园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初来皇宫,叶卿哪里都想去看看看,这样才没有白来一次。
“有啊,西域刚刚上贡来两株彼岸花,你想去看看吗?”
“好啊。”
两个人在御花园里逛了好一会儿,又是赏花又是谈天说地。一直到了和师父的约定时间,叶卿才恋恋不舍的离开,走之前还对着少年说道,“以后,若是有时间,你就来叶府找我,到时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少年笑着答应,他们约好了日后再一起出去玩。
可没想到,再见已是隔世。
当时叶卿只是觉得这个自称是师父学生的少年,长得亲切温和。一直到前世死之前,她都并不知道这个少年是太子。
而且,这个少年,竟然还是自己的堂兄……
一直到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叶卿的心也没能平静下来。一整晚她都没有睡,沈岚也就一直陪在她身边。
叶卿抬头看向沈岚,心想,幸好,你还在。幸好,我们之间没有这些恩怨仇恨。
对于慕容靖,她的心里终究是不忍心,她想问问沈岚的意见,“沈,咳咳,沈岚,其实,慕容靖他……”
沈岚起身给她倒了杯水,看着她喝下后才说道,“阿卿,我懂你的心情。慕容靖本性良善,当年的事也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但如果你和他相处觉得别扭,以后可以少见他。”
“嗯。”叶卿想如果真到了非要你死我活的那天,她做不到那么狠心对待慕容靖,除了慕容辰,别人没有非死不可的理由。
沈岚知道这么多的信息,她不可能一晚上的时间就全部消化并想通所有的事情。时间来得及,她可以慢慢去想,所有的事都交给他就够了。“阿卿,你一晚上没睡,先吃点儿东西吧,我去给你拿。”
“嗯,好。”
沈岚起身正要出去,就听门口传来风无间带着笑意的说话声,“沈岚,这么多年可没见你赖过床,今天你怎么……”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到,眼睛蓦地睁大,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风无间不知道沈岚和叶卿之前发生了什么,他只看到叶卿靠坐在沈岚的床上,眼睛通红,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沈岚坐在一旁,目光深情的看着她。这副场景,任谁看到,都很难不多想。
他半晌才回过神来,指着沈岚,声音也大了起来,“沈岚,你,你你……你怎么能……”风无间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沈岚起身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先和卿儿说会话,我去拿早饭。”
风无间没说话,猛地一拳,没用内力,却用了十成十的蛮力,向沈岚的脸上袭去。
沈岚本能的闪过,抓住袭过来的手,厉声道,“一大早的,你发什么疯?”
风无间的眼睛有些发红,声音也不似平时,变得有些发狠,“沈岚,之前我与你说过什么?你当时是怎么回答我的?现在你这么做,你……他妈还是个人吗?”
“你,你脑子里面,胡思乱想的都是些什么?”沈岚转身看向叶卿,这一刻他才意识到风无间误会了什么。
趁沈岚回头的空档,风无间猛地一拳又打了过去,沈岚避闪不及,这一拳不偏不倚,正中他的下颚,他踉跄了两步,揉了揉发痛的左脸,不怒反而有些发笑。之前他以为风无间对叶卿没有几分真心,今天看他这么气急败坏的样子,看来他是认真的。
叶卿坐在床上还不知道两个人发生了什么,就看到风无间和沈岚动起手来。她以为两人是多年好友,不会真的打起来,可没想到风无间竟像是发了狂一样,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她根本来不及提醒,眼睁睁地看着沈岚挨了这一拳。
她急忙下地跑向沈岚,“沈,沈岚,你没事吧?”
“唔,我没事。”
沈岚的下颚已经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这下叶卿也恼了,本来就心乱如麻,气愤的转身看向他,“风无间,你没事吧?一大早的,发什么疯?”
叶卿处处维护沈岚的模样,又一次刺痛了风无间,他抬起头,红着眼看向叶卿,每一个字都咬的格外用力,“叶卿,我问过你是不是喜欢他,可你没有正面回答我。现在,你能告诉我吗?”
“我……”叶卿不知道,为什么风无间会在这个时候问出这句话,昨天她才知道自己的身世,现在她根本没有心思去想这些。
叶卿的迟疑,让风无间彻底的死了心,他自嘲的笑了笑,“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我自作多情了。”说完,转身离开。他走的又急又快,唯恐慢了一步就再也没有勇气踏出半步。
“哎?风无间……”叶卿想喊住他,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她的确喜欢沈岚,可现在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沈岚拉住她,低声道,“你自己去吃点东西,然后再睡一会儿。我去找他。”
“你的伤没事吧?”叶卿看沈岚嘴角还在渗血,有些不放心。
“没事儿,我俩经常这样,你别担心。”
叶卿点点头,看着沈岚离开,才向饭厅走去。
另一边,风无间离开沈府后,心里越来越乱,漫无目的的走在路上,不知该去哪里。他看着曾经和叶卿一起走过的街道,一起看过新鲜玩意的小铺子,一起买过包子的早点摊子,心里又是一痛,一滴湿烫的眼泪从脸上滑过,流进嘴角,涩的发苦。
他拭去脸上的泪,茫然的看着指尖的水渍发呆。他从很小的时候就不再哭了,因为早就知道,受了委屈,遇到困难,哭并没有任何用处,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所以他就不哭,越是委屈,越是难过,他就越要笑。好像只要这样,就再也没有什么能难住他。
可今天,他一直奉行的真理竟然失效了,他怎么都笑不出来。叶卿红肿的眼睛,疲惫不堪的面容,和迟疑的回答,都让他心痛到无以复加。他以为自己可以很洒脱,可好像越来越难做到了。之前他还以为自己即便动了心,也不会失了本心。可现在,他有些不确定了。想起那封密诏,他更加不知所措。要把它拿出来吗?他该这么做吗?
“主子,您没事吧?”就在他愣神的时候,追风追了上来。
“没事,去如意酒楼。”
“是。”
二楼包厢内,风无间如同灌水一般,一壶又一壶的灌着酒。
追风在一旁看的胆战心惊,这样喝下去,非出事不可,“主子,您不能再喝了。”话音刚落,包厢进来一个人,是沈岚。追风知道主子一早是在沈府受了什么打击才会变成这样,或许沈公子能劝服主子。
追风离开后,沈岚也没有制止风无间继续牛饮般的灌酒,而是坐在他对面,陪着他一起喝起来。
起初风无间并没有看清进来的人是谁,等他看清是沈岚时,顿时红着眼大声吼道,“你来干什么?滚。”若是从前,他绝不可能这么和沈岚说话,可今天,他的心乱了。
沈岚看到他发红的眼眶时,微微一怔,“怎么?十几年的兄弟都不要了?”
“你!”是啊,十几年的兄弟,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可他真的很难受,身体里像是有一锅烹沸的热油,灼的五脏六腑都好痛。他,嫉妒的快要疯了,压抑的快要疯了。
沈岚看他的样子,突然就笑了,“你是不是傻?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又以为叶卿是什么人?那种荒唐事,大概只有你才会做的出。”
“嗯?你,你什么意思?”风无间喝了太多酒,现在头晕晕的,话听不清楚,脑子也一时转不过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昨天带她去见了费夫人,将她的身世都告诉她了。所以,她哭了一晚没睡,我只是陪着她而已。”
“……”
只是这样?那他一早上这么难过,这么发疯又是为了什么?
见风无间还没回过神来,沈岚苦笑道,“风无间,我相信你了,信你是真的喜欢阿卿。”说完,沈岚毫不犹豫的开门离开。
风无间愣住了,他不是在做梦吧?分明他才是那个大公无私牺牲小我的人,怎么反倒变成沈岚来安慰他了?刚刚还在纠结密诏的事,瞬间就觉得头脑清明起来。
风无间一边后悔一边懊恼,突然想起了一件比丢脸更可怕的事情。刚刚他做了两件错事,一是在叶卿面前动手打了沈岚,二是沈岚没有还手。
怎么办?他怎么会这么冲动?他和沈岚认识这么多年,明明知道他不是那种乱来的人,不可能做伤害叶卿的事。
他真是猪脑子。越想头越痛,越想越后怕。会不会以后,这两个人都不理他了?以后沈岚不会加倍报复回来吧?
不知是酒劲上了头,还是想的头晕,他最后迷迷糊糊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各位小天使们圣诞快乐哈,爱你们么么哒(づ ̄3 ̄)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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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不美丽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