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随后,下人端上了火锅。之前其实就有火锅的雏形,不过比较不方便,而且吃法也不多。于是张遥宣加以改良,更加接近后世的火锅。
火锅的魅力实在是大,尤其在冬天,谁能拒绝它呢?
“今天我可是有口福了,现在全京城还能吃到蔬菜的人家可说是寥寥无几了,我也是沾你的光了。”刘景原夹起一筷子豆芽,满足的吃了一口。
“别寒碜我了,也多亏这庄子上有温泉,就算冬天,也能种点蔬菜,要不然这冬天还不知道怎么熬过去。之前不是把发豆芽的方法给你了吗?偶尔解个馋还是很方便的。”从对方筷子地下夹走一颗青菜,“嗯,真好吃。”
刘景原轻笑了一下,自从认识了这个朋友,对他的看法真是一日三变。一开始被对方所救,觉得对方在危急之下临危不乱,镇定自若,想必是个坚毅果敢之人。对素不相识之人也能伸出援手,想必古道热肠。
后来,却发现他其实性格懒散,能坐着绝不站着;性格也有些冷淡,他敏感地发现他对家族的归属感不强。要知道庄子里的东西很多都让自己感到吃惊,桌子上放的竹纸,质地比之进贡的上等纸要好出不止一筹;新奇的农具,自己亲自试过,一个曲辕犁就让人赞不绝口,还有水车之类的更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东西。
这些若是长宁侯府献到御前,父皇一定会大加赏赐,侯府变成公府都有可能。但是,长宁侯一直没有动静,很显然,他不知情,就连侯府张二爷估计也是不知道自己的嫡子手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吧。
但是要说他吃不了苦,也不是,短短半年,他几乎就是看着眼前这人每日读书,练字,一日不停。闲下来会学棋,练琴等等,若是无聊了,会调香,酿酒,可以说按正常人的想法,他的生活枯燥无趣到了极致,十几岁的少年不应该走马章台吗?但他活的像个出家人一般清心寡欲。
若说他冷漠凉薄,他对于自己的母亲极为孝顺,对身边的侍女温柔体贴,对小厮也悉心培养,对其他下人也极好,从不见他有打骂手下,若是犯错,只要不是故意,也就仅仅稍微提点一下,改了就好。对底层的百姓,也有一份天然的怜悯之心。
越接触,刘景原就越觉得眼前的人神秘莫测,尤其他可怕的学习能力,要知道,刘景原再不受皇帝看中,他依然拥有这个国家最好的教育资源,见过无数出众的人,即使是这样,张遥宣的学习能力在其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而且,他对很多事情的观点都一针见血,能清楚的发现事情的本质,但是在实际交往中,往往又很单纯,与人交往非常稚嫩。
就比如说自己,虽然没有当面介绍过自己的身份,但是两人都对彼此身份心知肚明。若是其他人,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恩,用的好是有很大助益的。但是,他除了希望自己保密是他从杀手手下救了他之外,其他的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对自己闯进他的生活,一开始明显的表露了不喜(更引起自己的注意),后来便是冷待(除非必要,不交流),等自己死缠烂打之后,就慢慢地放下了心防。
自己和他聊天,也从一开始的敷衍,少说少错,到后来能平等交流,甚至据理力争,他的很多想法和观点,自成一体,很多自己受到的教育有冲突,但是又很有道理,自己甚至觉得以前一些理解不透的东西都能想明白了。
总之,张遥宣其人,越了解越觉得此人非同凡响。刘景原也从一开始的五分感激,三分怀疑,两分试探,到现在的七分真心,两分敬佩,一份好奇。不过,能和他平等相交的人太少了,不抱有任何目的的人更少,所以他有什么事也渐渐习惯了来找对方聊一聊。不用担心背叛,很多时候还能有解办法,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你对谁都这么大方的吗?竹纸的制造方法二话不说给了我,新农具大司农也已经在造了,要为你请功你也不愿,真的没什么想要的?只要我给得起,你但说无妨。”刘景原非常诚恳。
张遥宣挠挠头:“我本就衣食无忧,钱财也不缺,若非为了母亲,连科举我都未必想考。况且,那些东西本也不是我发明出来的,如果,你能善加利用,造福百姓,我有什么不能给的。”
“行行行,不是你发明的,书上看到的行了吧?你就这么相信我,不会用这些谋取私利吗?”刘景原知道对方性格有几分清高,不会阿谀奉承,他这么说,基本是因为他就这么想的。一想到对方对自己评价如此之高,比这杯中的美酒还要让人激动。
“我有什么不信的,我对自己的眼光还是有信心的。”张遥宣两辈子最大的优势可能就是对人心的敏感,他总能轻易地感受到别人对他是友善还是恶意,也因此躲过了不少陷井。更何况,那些对方觉得惊为天人的东西,对他来说平平无奇,若是用这么一点东西能试探出对方的性格难到不是好事吗?
“这方法若是能通行,想必今年会少死很多人了。”长叹一口气,刘景原有些低落,“那些大家族粮仓里放着自己一辈子都吃不完的粮食,每顿吃不完的只能大批的到掉,他们说着礼义廉耻的时候,有没有看过饿死在路边的百姓?”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普普通通一句诗,当它变成现实的时候,真的是令人难以承受。
“希望过完这个年,明年的情况有所好转吧。若上天真的有灵,何不怜悯一下这些百姓呢。”一口饮尽杯中酒,“阿宣,也预祝你明年院试考的顺利。”
“多谢。”说完,同样饮尽杯中酒。
“房间已经给你打扫好了,被子也都是新晒过的,喝了酒就早些休息吧。”酒足饭饱,也该入睡了。
“上次说要和你抵足夜谈,看把你给吓的,每次都要这么提醒我一遭,别人想要,还没这个机会呢。”
“哦,是吗?”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那就给那些想要的人吧,你又不是个香喷喷的姑娘家,有什么好睡的。”
“明天我定让人送个美人过来,看你敢不敢睡。”恼羞成怒状的某人。
“你敢送,我就敢收。”哼,吃亏的又不是我。
“少爷,申公子毕竟身份特殊,与他走的这么近是否会对少爷的前途有影响呢?”流彩为自家少爷也算操碎了心,谁不知道现在陛下宠爱淑贵妃母子,三殿下虽是嫡子,但是一直不得陛下看中。前几年众臣推举太子,许多大臣支持立法,坚持要立三皇子,被淑贵妃和二皇子打压,陛下也不闻不问。所以这些年支持二皇子的人越来越多,虽然没有明旨,但是,大家都默认二皇子是将来的储君了。
从二皇子打压三皇子一党的方式也可以看出此人心胸狭窄,且手段狠辣。自家少爷虽然也是侯府公子,但是若是卷到这种事情里,就算有九条命只怕都不够。
“前途,问得好啊流彩。我之前也以为我可以漠视很多事情,呆在庄子里舒舒服服的,以后考个功名,能庇佑母亲和子女不受欺负,将来可以活的自由自在,不怕被人打压就好。天下苍生?离我太遥远了,我管不了。但你知道吗?我让你偷偷试种的土豆,红薯,这些完全可以当做百姓的主食,你也看见产量了,若是推广开来,能活人无数。但我不做,我以后也能平平安安,若是做了,外面想抢功劳的,或者质疑的,随时能让我惹上麻烦。就算是侯府里面,大房,三房,包括我爹,也不会任由我打破平衡,所以我保留了种子,却不能做多余的事情。包括其他的一些东西,都是同样的道理,你总说我是个好人,其实我这个人最自私不过,我只是不想给自己带来麻烦。但是外面那些灾民,我总想着,若是我把这些推广了出去,他们当中是不是就有人不必为此而死。我与其说是在帮阿原,倒不如说是在解救自己的良心啊。”一开始,张遥宣能活的没心没肺,不过是因为把自己当成一个看客,但是现在,他已经越发融入这个社会,在保全自身的同时,若是能为百姓做点事,也是理所当然的。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少爷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不管是我们姐弟还是这庄子里其他的人,谁不感念少爷的恩德。比起身在庙堂却只知到争权夺利,不顾百姓死活的那些大臣,少爷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又何需妄自菲薄。”流彩觉得若是自家少爷都自私的话,那这世上也没有什么好人了,少爷只是太过善良,才会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多。
想想今年的大雪,少爷一开始就组织大家扫雪,扫雪的人额外还有补贴,甚至今年还给大家都发了新的棉衣,让大家都能好好过冬。庄子上的孟大夫,大家去看病,几乎也都是只收草药费,甚至可以以物相抵,想想孟大夫自己身无长物,这些钱还不都是少爷出的。
虽然知道流彩对自己的滤镜有100米厚,但是有人这么诚心诚意地夸自己,果然很让人开心。“流彩也很好呢,不仅聪明还能干,有你在身边我也很开心呢 (*^▽^*) 。”
“怎么脸这么红,太热了?”
“少爷,我去给您铺被子。”
说完就夺门而逃,从后面还能看到他红彤彤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