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婧璃回国了,坐在机场回家的车上,她望向窗外,繁星点点,明亮璀璨,让她再次想起了那个少年,那个少年的眼睛比这满天繁星要熠熠生辉。
十一年了,姜婧璃没有一天不在想那个少年,却没有一次敢打听那个少年的情况。她怕知道没有她的他过得很幸福,这种不属于她的幸福,她不敢去接受。
那个人应该对他很好吧,她们结婚了吧,她们的孩子应该长大了吧,她们的生活应该过得很幸福吧。
可是,现在谁来告诉她为什么那个她曾心动得恨不得把所有温柔都给他的少年会变成这副模样。
披肩的柔顺长发在风中起舞,苍白的脸仿佛骨骼外只有那一张无华的脸皮,眼睛里早没有了光,正空洞的看着远方,紧闭的唇干燥失色。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却还是能让人一眼看出他的消瘦。最让人无法接受的是,他是坐在轮椅上的,他早没了行动的能力。
眼泪从姜婧璃的眼中流转,她很想立刻上前去拥住她曾经的少年,可是像是被钉住了一般,始终抬不开脚。
“为何他会变成这样?”姜婧璃轻吐出这句话。
“呵!”何菲轻嗤一声,“你不觉得你问得太晚了吗,姜总?”何菲是姜婧璃的朋友,可是在这件事儿上,她是真的为温君城感到不值。
“十一年前,你只一条消息便要和他分手出国,他不死心要去追你,其实当时他已经被温家人关了禁闭逼他嫁给赵丽萍,就是那么凑巧,他从二楼跳下去被赵丽萍撞见了,赵丽萍当晚喝了酒,气急要强他,他反抗了,所以被赵丽萍酒驾开车撞了,然后就变成这样了。”何菲极平淡的话说着剜心的话。
姜婧璃攥紧拳头,心痛得要死,哑着声继续问道:“后来呢?为何他会独自一人在疗养院?赵丽萍呢?温家人呢!”说到后面竟然差点忍不住怒吼出声,却生怕惊扰了那人。
“赵丽萍啊!”何菲拖长了语调,漫不经心的说道,“很明显,她那做高官的母亲帮她脱罪了,而温家人自然不会为了一个残疾儿子得罪她们,除了温君悦没有人再过问过他一句,就当从没有过这个儿子,甚至直接弃在疗养院。温君城也是可怜,先被情伤,又遭车祸没了双腿,再是被家人抛弃,整天整日被困在这疗养院中,你觉得他能过得多好?”
姜婧璃在看到温君城的第一眼,她便后悔了,如果,如果当年,她并没有抛弃他,如果,如果这些年来,哪怕一次,一次就好去接收关于他的消息,结局会不会就不是现在这样?
“君城,”姜婧璃双膝跪在温君城面前,语气温柔又小心,双手慢慢握上他那冰凉的双手,抬头看向他,“我来接你回家!”
姜婧璃将温君城带回家了,每天小心翼翼的照顾着他,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她们的家只有她们两个人,做饭她做,洗澡她帮,甚至是他失禁的衣裤都是她亲自收拾。
姜婧璃和温君城结婚了,所有人都说她疯了,只有她知道,那一天她多么幸福,她终于明白了,原来,只有彼此相爱的人在一起那才是幸福。
可是,哪怕姜婧璃再怎么小心的养着他,两年来,温君城的身体还是像以前一样慢慢的变差,温君城的神情也没有过一丝变化,就像是个植物人一样,可他不是植物人,温君城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他就像是个布偶一样,姜婧璃要他怎样便随她怎样。
重症监护室里,姜婧璃守在温君城的身边,眼圈红肿得吓人,眼里的血丝鲜红明亮。她紧紧握住他的手,内心撕裂般的疼痛,她想,她还是要失去他了是吗?可是她舍不得,她真的舍不得,她真的很爱他呀!
“姜婧璃。”轻轻一声叫唤,轻得仿佛那空中的云雾,只消风一吹便可消逝,可姜婧璃还是听到了。
她沙哑着声音,泪水滴落的声音混杂着药水吊瓶的声音滴答滴答在空旷的房间里响着,他开口了,她应该是开心的!可是她知道这并不是好现象,这是回光返照!此时只有无边的痛苦:“君城,我在!我在!”
温君城目视前方,眼皮似乎很重,却始终不让眼皮落下,他艰难的勾起了唇角,声音轻如浮羽:“姜婧璃,如果你从来没放开过我,该多好……”
“对不起!对不起!君城对不起!我错了!求求你!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姜婧璃此时哭得像个小孩,在女尊时代,几乎没有女人会这么对一个男人哭,没有女人会这般求着一个残疾了的男人原谅。
可是,温君城给不了她想要的原谅,更给不了她想要的不离开。温君城死了。年仅33岁。那一夜,痛彻心扉的哭声响回荡在整个重症监护室,闻者伤心听着泪。
赵家倒台了,赵丽萍四肢残废进了监狱,温家破产了,所有伤害过温君城的人都得到了相应的惩罚,可是,那个她最心爱的人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赵丽萍,你失言了!”姜婧璃冷漠的看向监狱中四肢全废的赵丽萍,她要她活着,死太便宜她了,最痛苦的从来都不是死亡,而是活着,比如,饱受众叛亲离的活着,比如,四肢残废的活着,比如,求死不能的活着……
“呵~你这是给他报仇对不对?”赵丽萍狼狈的趴在地上,长发上爬满了虱子,周围是她不受控制的尿便,整个人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可是啊!最该下地狱的不应该是你姜婧璃吗?”
“是你信了一个道貌岸然的我,以为我能给他更幸福的生活,官商通吃对不对?可是,女人的甜言蜜语总是不靠谱的,男人信也就罢了,为何连你也信?哈哈哈!我看上他只是因为他的温雅气质和样貌罢了,哪里会有什么真爱真情可言?所有一切都是骗你的而已。谁曾想到,你竟然信了!你竟然会傻乎乎的真的要和他分手!哈哈哈!”
姜婧璃的神色未曾变化,如果忽略他苍白的脸色,谁都会以为她真的不在乎她说的话。
“姜婧璃,如果你没有抛弃他,说不定他当时就不会跳楼,甚至更不会有之后的事情了……所以——其实你才是那个伤她最深的人,你——才是那个最该遭报应的人!哈哈哈!”
“是啊!我的报应就是失去了他。”姜婧璃没有再机会牢狱中疯疯癫癫的女人,转身离开,轻轻说出这么一句话,谁也没有听到。
姜婧璃来到温君城的墓碑前,温柔缱绻的轻抚着他的墓碑:“君城,我想你了。”
山风抚过,却没有人回应她。
姜婧璃静静坐着,温君城已经死去一个星期,她每天都要来这里坐上好久好久,每天都是很伤心的模样。可是,今天却是有了轻松的笑意。
“君城,那你有没有想我啊?”姜婧璃语气温柔极了,动作上却是毫不皱眉的用水果刀割开腕部,汩汩鲜血瞬间流出,可是当事人却是笑着用手指沾上血液,在“夫温君城之墓”旁写上“妻姜婧璃之墓”。
“我来陪你了,我不会再放开你了!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