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抻刘舒死了,上达天听,女帝怒到砸了砚台,溧阳与明澜沉默无声地跪在殿内。
女帝气得无力瘫坐在龙椅上,“你二人眼睁睁地看着朝廷官员丧命,还有心思继续比赛,明澜,你的心可真大,还有,谁让你立生死状的。”
“三妹,她说刀剑无眼,这是自己甘愿做的事情,没有人逼迫。”明澜委屈极了,谁能想到裴琛发疯,当着那么多人面连杀两人。
“张抻一死,你们就该终止比赛。”女帝很铁不成钢。
溧阳却说道:“刘舒上场时便想置裴琛于死地,裴琛不过是自保。至于张抻,立下生死状,死了也是自己无能,他无能偏还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该死。”
“你放肆!”女帝拍案而起,怒斥着女儿:“你听听自己说的什么话,什么叫该死。”
溧阳抬首,平静地迎上女帝的视线:“倘若死的是裴琛,您可还会这么生气?他二人是死在裴琛的枪下,正大光明的决战,没有阴谋诡计,您究竟在气什么?”
宫阙寂静,母女二人对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没有退让。明澜吓得不知言语,眼见着陛下从滔天怒气中平息下来。
溧阳斟酌一番又说道:“裴琛的枪法远胜寻常裴家子弟,您不高兴,对吗?”
“溧阳!”女帝心中的怒火再度被挑起,“你在挑衅朕?”
“臣自然不敢,这场比赛有生死状做证据,他们死了便死了,与裴琛无关,也与二妹妹无关,赛事必须继续,不然您无法向天下人交代,不过禁止裴琛参加比赛罢了。”溧阳笑了笑,看着尊敬的女帝,眼神微冷,慢悠悠地站起身。
她突然失去了耐心,胜败乃是家常一事,陛下有些小题大做了,“裴琛用自己的方式向天下人证明自己,并没有错。她没有先帝太后铺路,只能自己努力前行。”
女帝的脸色微微变了,先帝与太后替她铺好所有的路,她只需听话即可,溧阳在嘲讽她。
溧阳深吸一口气,手藏于袖中悄悄握紧,面上冷淡如玉,女帝被她这种目无君上的态度激怒了,“你眼中可还有朕?”
“陛下,我只是在诉说不公,好比您发糖果,为何单单不给裴琛呢。”溧阳仔细打量着陛下的神色,恼羞成怒吗?
她摇摇首,说道:“此事臣与二妹妹都有错,我们这就回府闭门思过,无诏不外出。”
明澜惊讶,“我没说我要闭门思过啊。”
溧阳压低声音:“闭嘴,蠢货。”
明澜哀怨地看着女帝,但女帝周身有一种说不出的阴冷幽暗,她只好踩着溧阳的脚步一道离开。
出了大殿,明澜叫着追上溧阳,“你为何激怒陛下?”
“说实话罢了。”溧阳将步子压了下来,“她害怕听实话,我就偏说实话。”
“你送死能不能别拉着我啊。”明澜被她冷情的性子快要逼疯了,上前拦住她发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溧阳以目光一寸寸地描绘着她的面容,明澜蠢了些,但眼下心思不算太坏,她好心说道:“你还是安分些,陛下早有打算。”
“什么打算?”明澜急了。
溧阳不语,淡淡一笑直接走了,留下被击垮的明澜。
溧阳在欧阳府上将明蕴揪上马车,持刀逼问,明蕴吓得不知所措,“有话好好说,钱没有,命也没有,大姐姐,我错了我错了。”
“你错哪里了?”溧阳叹气。
“我不该听裴琛的话去撺掇二姐姐比武招亲。”明蕴吓得脸色发白,不打自招说道:“裴琛就是个疯子,我已经很后悔了。阿姐,你饶了我吧,不要告诉陛下。”
溧阳挑眉,感觉有些棘手,裴琛做事哪里是偏执,已然添了几丝疯狂。
“你为何答应她?”
“裴琛给了我一万两,这可是我几年的俸禄了。”
溧阳本以为是被迫的,不想是被钱财所惑,一时间只定定的看着明蕴,握紧了拳头,而明蕴吓得瑟瑟发抖。
她说道:“我给你一万两,闭上你的嘴巴,此事烂在你的肚子里,倘若你泄露出去,明蕴,我便杀了你。”
“一万两?”明蕴睁大了眼睛,眼中闪过精光,“有这么好的事情啊。”
两人的关注点不同,溧阳只好再度提点:“不准让第三人知晓,尤其是陛下,明蕴,你若想长命百岁就守好自己的嘴巴。”
明蕴高高兴兴地点头,再三保证不会说出去。
得到保证后,溧阳将人丢下马车,转而去了裴府。
裴琛吐血昏迷后,躺了半日便醒了,浑身乏力,挣扎着坐起来就瞧着怒气冲冲的溧阳推开白露白霜走了进来。
裴琛畏惧溧阳过深,下意识往被子里躲了躲。溧阳劈头盖脸便怒骂道:“昨日杀人的气力去了哪里,藏什么藏?”
枉她以为裴琛可以与裴熙一般良善,谁知裴琛是一头蛰伏在暗中的小狼,形似神不似。
她的裴熙不会这么阴狠。
“那就不藏了……”裴琛阔气地掀开被子,露出白皙圆润的脚趾,脚趾动了动,煞是可爱。
溧阳一怔,下意识又将被子扯过来盖在她的身上,质问道:“昨日刘舒已下台,你为何追杀他。”
“他学了裴家枪就该死。”裴琛苍白的面容上显出几分偏执,“我不知是谁教他的,但他不是裴家人就不该学,学了就该死。”
溧阳一噎,一时间竟无言以对,裴琛坐起来,示意溧阳在自己的榻沿坐下。
两人都很熟悉对方的身体,裴琛已经安然面对溧阳了,甚至在溧阳坐下的时候伸手勾住她的一缕发稍,俯身朝她靠近。溧阳微微侧身试图躲避,裴琛继续靠近,鼻尖碰着她的侧脸。
咫尺的距离,两人气息交错,裴琛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睫,修长而翻卷,正不安地跳动着。
十八岁的溧阳看似稳定,可细小的动作却出卖了她。她在害羞,可又没有拒绝。
她很矛盾。
裴琛从她的眼中看出了羞涩与无奈,没有恼恨与戒备。
裴琛笑了,有些得意,伸手抚弄她的鬓间的碎发,“殿下来问罪的?”
闻及问罪二字,溧阳修长的睫毛再度轻颤,而裴琛趁机揽住她的腰肢,放肆而得意。
溧阳恼怒,浑身血液沸腾起来,她挣扎,裴琛却将她束缚得很紧,“裴琛。”
“我呀,只是喜欢你而已,你怕什么呢?”裴琛蓦地笑了,放肆的言语下是听话的动作,她将溧阳松开,手背在自己身后,笑容和煦如暖阳,丝毫看不出杀伐与狠毒。
无人知晓她也曾是一个统领数万人的天子。
她身上没有死亡与屠杀的气息,但她是从屠杀的城池中走出来的。
溧阳看着她,女孩瘦弱无助,一笑间,如冰雪消融,春回大地。
裴琛松开她,但两人依旧靠得很近,气息相融。裴琛继续说道:“你害怕你自己无法掌控我,对不对?”
溧阳心口一颤,裴琛紧盯着她,“我说过,我喜欢你,仅此而已。”
溧阳被一句话搅得心口不宁,裴琛阴狠毒辣,但看着她的时候,眼光尤为炙热。裴琛是爱她的吗?
她恍惚就要相信了。可她还是看出了破绽,“喜欢我与杀张抻刘舒有何关系?”
“他们是裴铭的兄弟,裴铭欺辱你,我自该为你报仇。再者,我也该为自己做些事情,我向陛下证明,我有能力统领步军。你说,还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吗?”裴琛谨慎地笑着,而溧阳目光幽深沉静。
溧阳在思考这番话的真实性,不可否认的是裴琛一战成名,再无人敢小觑了。
最终,溧阳点点头,裴琛松了口气,舒服地躺了下来,说道:“我的身子不好,接下来几日都会休息,烦劳公主盯着新房的事情。就剩下半月了,我想休息,毕竟解毒也是一件体力活。”
溧阳:“……”
无耻!
裴琛躺下后,却拿手去勾住溧阳的手,溧阳低头就见到一只不安分的手在自己的手腕上摸索。一气之下,她将手拂开,道:“你好自为之。”
“殿下好好保重,听闻情毒不可情绪波动,指不定不到初八就毒发了。”裴琛悻悻地收回自己的手,手上吃亏,嘴上自然是要讨些便宜回来。
溧阳终究再度红了脸,恨不得堵住那张嘴巴,裴琛却捂着被子笑了,似个二傻子。
这一刻,她又信了,信裴琛真心喜欢她。
因为,她在裴琛的眼中看到了和裴熙一般无二的情愫。
她信裴熙喜欢她,自然也就相信裴琛喜欢她。
溧阳终于松了口气,而裴琛闭上了眼睛,她很难受,身体还没有复原,半月后的婚期不能延误。
裴琛睁开眼睛,抛开不快,朝着溧阳笑了,真诚炙热。
“你……”溧阳讶然,裴琛笑起来眼中的碎光很好看,好看到自己刚筑起来的城墙轰然倒塌。她哀叹自己的心软,不知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溧阳走了,带着自己的心事,而裴琛要休息。
半月后的亲事,必须要有条不紊的进行,谁都不能阻拦。
来晚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