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是穿过街上的杂乱铺子,眼神一点点扫过店铺的牌匾。
最终,在一家铁匠铺子前停下。
铁铺装修简单,昏暗的铺子,将里头的刀剑衬得闪闪发亮,透着一股肃杀的寒意与冷光。
里面只有一位中年男人在磨剑,光线明灭不定下看不清他的眉眼,他听见沈瑶的脚步声,但头也不抬地依旧磨着剑身,只出言淡淡道:“小姑娘,是过来买剑的吗?”
沈瑶没回答,径直走过去,中年男人见她不回答,才抬起头打量她。
沈瑶拿下面纱,鹿眼静静看着他。
“你是……沈瑶?”,中年男人有些不可思议道
“宋叔”
沈瑶微微一笑。
沈瑶在来到苍宸宗之前,是在云水镇的一个村子里生活。
她无父无母,被一位老迈的爷爷收养,收养的时候,他年纪已经很大了,只有一个铁匠铺的儿子。
但父子年轻时候关系不好,爷爷在村子里种田,以卖蔬菜为生,儿子平时也不怎么回来看他。
宋文回去看爷爷的那几次,刚好知道沈瑶的存在。
印象很深刻,沈瑶每次见到他,都要恶狠狠地瞪他,仿佛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一样。
但宋文还挺喜欢沈瑶的,爷爷去世的那会,宋文就想过要不要接沈瑶过来在镇子里生活。
他因为跛脚缘故,尚未成家,无妻无子。只有一个铁匠铺经营着,他想着如果接过来,也足够二人生活。
刚安葬完老人家,去找沈瑶的时候,她就不见了。
以为沈瑶厌恶自己所以跑掉了,宋文心里失落,最后只在村子里休整两天就离开了。
沈瑶静静看着他,眼底情绪不明。
前世在她被赶下玉清山后,她回到了以前爷爷的村子里,刚好遇上了前来扫墓的宋文。
他意外沈瑶的出现,也一眼发现沈瑶状态不对。
沈瑶身负重伤,他就带着沈瑶回到镇子里养伤,受伤的修士要的药材贵重,但宋文咬咬牙就买下来给她治病。
没问她为什么受伤,只是日复一日地叫着医师给她看病。
沈瑶与宋文才慢慢解开误会。
爷爷和宋文早年关系不好,因为宋文并非爷爷的亲生儿子,知道真相后,爷爷一怒之下将宋文的腿打瘸,宋文自那之后怀恨在心,和母亲去镇子里生活,直到母亲去世后,宋文记着母亲的愧对的遗言,才回去看他。
宋文对爷爷的情感复杂,而沈瑶被爷爷收养,一直觉得宋文忘恩负义,明明爷爷那么挂念着他,宋文却总是冷淡,甚至不怎么回来。
而爷爷去世后,沈瑶当然不想看见他,但她却被村子里的牙婆子看见,被人拐走了。
一直都不知道宋文那时候原来是想带着她走。
沈瑶承了两代人的恩情,乌鸦尚能反哺,她虽然心思恶毒,但也是真心实意地感谢着二人。
“你……你最近怎么样?”宋文眼底惊讶,没想到她会过来。
沈瑶笑着:“还好,宋叔”
宋文点着头,不知所措地笑着,“你等着,我去倒茶”
沈瑶安静地等着,坐在凳子上,环顾着四周。
由于地段不好,生意不算很好。但里面的刀剑都规规整整地摆放着,每把剑都被精心擦拭打磨过,宋文珍视着这些剑。
沈瑶心里一暖,当年宋文就是靠着铁匠铺为她一点点赚来治疗的钱。
宋文费力地走来,沈瑶立刻迎了上去。
“谢谢宋叔”
宋文摆手,“这算什么”
沈瑶接过茶水,喝了一口后,才弯着眉眼开口道:“宋叔,我这几年一直在苍宸宗,我成了修士”
“修士!好厉害呐!”宋文真心夸奖道。
沈瑶手不自觉微微蜷缩,鹿眼真诚地看着宋文说:“宋叔,当年我被牙婆子拐走,后来逃出来后才跑到苍宸宗修炼”
“啊?你被牙婆子拐走了!”宋文声音变大,不可置信道,“难怪当年……”
但宋文眼神微变,话语又止住,只有眼神欣慰地看着她道:“瑶瑶厉害,能从牙婆子那里逃出,现在还变成了修士,爷爷……爷爷要是在,肯定为你骄傲”
沈瑶垂着眼眸,“嗯……”
宋文拍拍她的肩,“修炼是好事呀!”
说着,又跛脚地去拿铺子里的剑,指着刚刚磨着的剑道:“瑶瑶,你现在应该要剑吧,你看看这个喜不喜欢?”
沈瑶看着那把剑,剑锋泛着冷意的白光,是一把很普通的剑,但她知道宋文最喜欢的就是这把剑,时不时就拿出来打磨。
她其实已经有了拂尘,但此刻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沈瑶起身,接过剑柄,眼里满是赞叹。
“很好看!”
宋文笑道:“是吧,我最喜欢的就是这把剑”,他轻轻抚摸着剑身,宛若对待不可多得的宝物,“它看起来是最为普通的剑,但它最为锋利。大道至简,刀剑不饰”
“瑶瑶,它很适合你”
沈瑶眉眼微动,“好,谢谢宋叔”
说着,她将兜里的钱全部拿出来,放在柜台上,“宋叔,给”
宋叔摆手推拒,摇头道:“哪能要孩子的钱,不要不要”
沈瑶拗不过,只好先收下。
接着,沈瑶又道:“宋叔,我之后会给您写信,您如果想要联系我,就拿着这个牌子找邮差”说着,拿着苍宸宗的牌子推过去。
宋文惊讶 ,“哦哦哦,好好”,他接过牌子打量地左看右看,抚摸乌黑沉木上面的纹饰,最后郑重地收起。
“瑶瑶,平时……平时多来,我给你准备饭菜”
宋文对修仙不了解,只笑着说要招待她。
沈瑶点头,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好!我一定多来,谢谢宋叔”
二人又接着聊了会天,顾元歌站在店铺外,提着她的包裹,白衣衣角因为找人的着急而产生褶皱,冷白的脸上露出生气表情,眉目含霜,语气泛着冷意:“沈瑶!”
沈瑶转头,看顾元歌站在门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宋文也转头,沈瑶起身挡住顾元歌,隔开视线,拿着剑,露出笑:“宋叔,我师兄来了,我先走了,再见了”
沈瑶摆摆手,朝他道别,又偷偷地留下自己的碎银。
“好,那注意安全啊”,宋文还没看清顾元歌的脸,听见她的话,笑呵呵也朝她挥手。
沈瑶看见顾元歌这样,表情挂不住,一下子不耐烦起来,拉着他走:”师兄,你怎么过来了?”
顾元歌没注意宋文,只看见沈瑶的身影。他眼神冰冷,眉目肃然冷峻:“沈瑶,你骗我”
沈瑶眉毛皱起:“什么?你在说什么胡话?”
“你今天明明是和我们修炼的!”
顾元歌表情严肃,因为生气,脸色比平日更冷,声音也带着强压着的怒气。
“现在,立刻回宗门!”
说着,顾元歌立刻拉过她的手,施加灵力不让她挣脱。
沈瑶刚服用了丹药,还没缓过来,被灵力施压,不自觉腿一软,朝他扑去。
“你!”,顾元歌被扑得一惊,“你干什么!”
“我服用了丹药,现在没有灵力!”沈瑶气得翻着白眼,恶狠狠地大叫。
顾元歌捂着她的嘴,“知道了!”
撤下灵力,沈瑶蹲下缓解脑袋昏沉,“你有病啊,顾元歌!”
顾元歌听见她的声音,眼神更冷,直接不管不顾地拉起她,“走!”
沈瑶推他一把,没推动。
奈何她现在灵力还没恢复,又被顾元歌押着走,使不上劲,顾元歌就御剑带她回去。
刚来的时候,和沈瑶一起走路下山,现在着急,直接拉着她御剑回宗门。
回去之后,沈瑶赖在苍宸宗门口不走。
“你又干什么?”顾元歌皱着眉,语气无奈道。
“休息一会……会死啊?”沈瑶脸色有些苍白,语气有些虚弱。
顾元歌注意到她苍白的脸色,话语止住,走到她不远处等她恢复。
这真和犯人没区别。
沈瑶心里想,
她静静地缓了会,站直后将仪容仪表整理好,朝顾元歌没好气地道:“走吧,典狱司”
顾元歌冷眸朝她刀去,不声不响地拉着她,生怕她跑了。
沈瑶在他身后被拉着没法挣脱,手腕处硬生生被拉出红痕,在背后小声嘟囔一句:“有病”
顾元歌金丹修为,她背后的动作一清二楚,拉着的手更加用力。
沈瑶皱着眉,翻了个白眼,又嘟囔一句:“疯子”
等到了大殿,顾元歌把她带到江明清面前然后用力一甩,碰巧沈瑶也想用力挣脱开。
被相互的力激得后退一步,沈瑶甩甩手,用力地盯着顾元歌,想要把他的皮盯下来。
江明清微不可及地皱眉,“沈瑶”
沈瑶这才懒洋洋地行了个礼
江明清眉心直跳,他朝顾元歌道:“你先回去”
“是,师尊”,顾元歌行了一个标准的尊师礼仪。
他转身离开时,沈瑶朝他冷哼一声,恶狠狠地和他对视。
顾元歌瞥了一眼,快速移开,宛若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沈瑶恶狠狠地目送他离开。
“沈瑶!”江明清忍无可忍地喊道。
沈瑶移回视线,眉目低垂。
江明清扶了扶暴起的眉眼,“你今天为什么骗我?”
他顿了顿,“还有你的师兄?”
“我想下山”
江明清无奈道:“想下山就直说,为什么要骗人呢?”
“要不是你师姐问我你去哪了,我都不知道你居然下山了”
沈瑶心里冷哼,果然是席思绵。
接着江明清声音低沉道:“你这次违法宗法,罚你打扫广场三天,还有明天开始你就必须跟着师兄师姐修炼,知道了吗?”
沈瑶声音不耐烦:“知道了”
江明清又见此又忍不住皱眉,语气压着怒意道:“沈瑶,你最近的礼仪呢?不需要我再教你一遍吧?”
“不需要,师尊”,接着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礼。
“好了,下去!”江明清摆手道。
眼不见,心不烦。
沈瑶站起身,一丝没有留念地离开,
走到拐角处,就见顾元歌一副死人样地站在那。
他见沈瑶从大殿出来,朝她一瞥。
拿着她的包裹,伸手给她。
沈瑶用力拽过,也不说谢谢,径直离开。
顾元歌手指微屈,气得有些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