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妈忙答应着,笑着说:“大娘子,还是咱们姑娘贴心。”
“说风就是雨的,那就去逛逛罢。”秦氏起身,从梨花手里接过狐狸毛的围领围上,任由长生挎着胳膊出了府。
宝翠斋在南大街,市井繁华热闹之地,绸缎庄布匹庄,胭脂水粉铺子应有尽有,宝翠斋就掩映在一片美人树的红花之中,到宝翠斋挑选首饰的都是长安城里的贵妇,常有各府的使唤大丫头来跑腿。
长生下轿,挽着秦氏进了宝翠斋的门,李掌柜的正在记账,抬眼一瞧忙招呼,“将军夫人来了?这回添件什么首饰?有新兴的式样。”
“李掌柜,簪子的式样有什么样儿的?”长生扶秦氏在燕几坐下来,笑意融融的问掌柜。
李掌柜连连答应着有,转而去柜子里端出托盘来,捧到秦氏跟前,“这是近来的新式样,灵晞、绘云、白梅落雪、碗莲垂珠。夫人您瞧瞧眼,有没有喜欢的?”
长生拾起李掌柜说的碗莲垂珠,簪身通体如墨,是黑檀木打磨而成,表面光滑细腻,簪身嵌三朵玉质白莲,每一朵莲花下都以银线坠着颗蚌珠,清雅脱俗,这挑东西看的是眼力,第一眼相中的就是最好,越挑越挑不上中意的,欣喜的问秦氏,“这个样式好看,大娘子可觉得合心意?”
秦氏性子随和,自然穿戴也是随着性子来,不喜欢那些繁冗复杂的式样,同长生的眼光倒十分一致,便点点头,说,“就它罢,顶好看的。”
李掌柜乐呵呵的说成,“夫人两日后差人到宝翠斋来取。”
店里的都是样子,贵妇们都喜欢新制的,宝翠斋接的是定制生意,每一位客人都是要等两日才能拿到东西,这是这个行当里的规矩,即定下来,付好银子过两日差府上的女使再来取是一样的。
长生从钱袋里拿出银子到柜台处同李掌柜结账,又单要了两支灵晞,一支绘云,想着灵晞送过去给王思菡,那支绘云便送与顾长乐。
“长生?这不是长生么?”
长生听有人喊她,回头一看是赵晗烟,赵晗烟见果然是她,高兴地拉着她的手欣喜不已,“你这没良心的这些日子去哪了?我几次到府上去找你,大娘子都说你不在,我可想死你了。”
“我也想你。”两个闺中密友许久不见,到了一块儿自然说不完的话儿,她拉着赵晗烟到秦氏跟前,问秦氏,“大娘子,我能和晗烟去玩儿会儿么?”
秦氏说成,“那我和刘妈先回去,你们好好玩儿。”
得了准许,两个人手拉手出了宝翠斋到朱雀大街逛街去了,赵晗烟在小摊上买了些五彩线,拉长生一起到青绮门吃糕。
两人在单间里坐下,跑堂摆上茶点便退了,两人吃茶吃糕,言笑间说起长生就要入宫的事儿。
赵晗烟感慨,托着腮咬一口酥饼,道:“往后你就是皇后娘娘了,咱们就不能像现在这样还能一起逛街一起来青绮门吃糕,长生,我舍不得你。”
她趴在桌子上没什么精神,原就想踏踏实实过日子,荣华富贵也不感兴趣,只回说,“我也舍不得你。”
说着两人相视一笑,赵晗烟半身正坐起来,盯着长生微笑道:“蚂蚱庙街那个惯会做媒的婆子你知道吗?”
她说知道,“以前还来我们家做过媒,说的是太医令苏家的嫡长子。”
赵晗烟觉得很意外,“原也给你做过媒的?我还想着没那么不识趣儿,到你家里去说媒。”
长生懒懒的歪着身子,很适意,问赵晗烟,“怎么?是去你府上做媒了么?”
“嗯。”赵晗烟把糕放回托盘中,缓缓道:“说的是冯州牧家的次子,父亲已经同意了,聘礼也下过,婚期定的开春三月初六。我心里没底,怪怕的慌。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我阿娘身子骨不好,弟弟妹妹年纪都小,我这一出门子就没人给阿娘帮手了。”
“你心里记挂你娘是应该的,不然你给院子里多添置几个女使丫头?”
“增加府上的开支用度,我爹指定不同意,他那抠搜的名声整个长安城谁不知道?唉。”赵晗烟叹气,嘟着嘴一脸惆怅。
长安这种地方,是权贵满地百官云集,为官也有千百样儿,有公侯府的财大气粗,武官门前的豪气,文官清流的雅致,自然也有清水衙门的穷困。赵家老爷是个清官儿,官声在长安城里顶好,只是家徒四壁,赵晗烟人前是官家的姐儿,关起门来过日子就跟普通农家孩子差不多,是一家子都勒紧裤腰带的光景,府上的杂活都得亲力亲为。自从长生开始和赵晗烟走动,就常常送些东西去赵家,赵大人是个最要脸皮的,向来不让赵晗烟收,长生就每回都亲送过去,说因晗烟经常给自己帮忙,送东西本是礼尚往来,一来二去赵大人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赵晗烟的母亲本是出身名门的官家小姐,在母家娇养长大,哪做过这些粗活?嫁给赵大人又没完没了的生孩子,除晗烟出生的早些年长,后边连着五年抱了四个,身子就拖垮了,从添了三妹妹开始,六岁的赵晗烟就开始替母亲做家事,长生原本做好事,想着让赵晗烟轻松些叫春枝送去几个使唤仆人,结果赵家拿不出那么多人的口粮,干脆放了仆人的身契,都给遣散了……
真是帮都没法子帮,赵晗烟担忧母亲,也没旁的办法。
“也不知道我这个未来的夫家能不能指靠的住,我想等成亲以后,接母亲到府上去住。”赵晗烟小脸红噗噗的,害臊的话儿也只敢在长生跟前说出来。
长生眼前一亮,道:“那敢情好啊,冯州牧我阿耶兴许认得,等晚上回去我替你问问他家公子的品性。”
长生这么帮忙,赵晗烟十分高兴,拉着长生的手笑道:“好妹妹,我就知道你能帮上我的忙,长生,你真好,神仙真人办的最好的事儿就是把你送来做我的手帕交。”
“可不是?”长生笑的眉眼弯弯,“等我成亲的时候,你来做我的全和人罢,反正我也没姊妹。”
“成么?我听说全和人得是生过儿子的。”赵晗烟不好意思的小声道。
“成,怎么不成?我就喜欢你来做。”长生神秘的压低声音道,“不是白做的,全和人有一份谢礼,我私底下核算过,足足两千两银子哩,这事儿我早就记着了,原就想给你说的,你得了这些谢礼,回头给你娘置办些仆人和东西,你爹也不能说什么,即不辱没他的官声,你娘也少做些事,本来还想着这点钱也撑不许久,可你这不是就要出嫁了,若是夫家对你好,仆人就能一直养下去了。”
赵晗烟略思忖了下,犹豫道:“这样总觉得,是占你便宜。”
“哪里就是占我便宜?”长生倒上一碗热腾腾的龙井,抿一口,继续道,“你多给我绣些花样子就成了。”
赵晗烟连连点头,“你放心,我指定多给你绣。”
两人絮絮叨叨,从婚嫁谈到生孩子又谈到绣花样子,眼见着时辰已经不早了,款冬过来崔赵晗烟,担忧道:“姐儿,咱们出来一日了,再不回夫人又要急了。”
赵晗烟才捏帕子,依依不舍和长生分手,自回了。
长生很乐,和春枝走着路回徐府,夕阳西下,冬日里的阳光本就不强,金乌落山的那点光芒就更加暗淡了,朱雀大街两边沿街的店,门口挑着的灯笼星星点点都亮起来,忽然就有些年味了。
春枝拽她袖子,指街口的小摊,欣喜道:“瞧啊姑娘,今儿是腊八节罢?”
她抬头去望,果然不远处的街口架着口大锅,一股浓浓的腊八粥的味道在整条街上飘,刚在青绮门吃了糕又喝了龙井,肚子并不是很饿,却馋,她拉着春枝撒丫子跑到街口,喘着大气儿买上两大碗,坐在摊边喝完只觉得身上热乎乎的,极舒坦。
“好喝么?”
长生给惊得从马扎上跳起来,粉面绯红,“你,你怎么到街上来了?”
庭降在她旁边的马扎坐下,也要了一大碗腊八粥,拿勺子碰碗沿,“一整天都未吃饭,饿得慌,正好从大理寺回宫,走到这儿瞧见你在这里。”
她扯衣裳,乖乖又坐下来,“我就是闻着香味馋的慌。说起来,今儿是过节呢。”
他喝一口腊八粥,点头,“喝完腊八粥,就该喝合卺酒了。”
长生脸蹭的红到耳朵根。
气氛有些尴尬,成亲……
原本上辈子已经成过亲,按理说再怎么她也不该有不好意思之类的情绪,偏就不知怎么的,可能今晚这夜色醉人,长生简直就是落荒而逃。
回府后长生屏退众人,关好门,把自己埋在被窝里,心扑通扑通的跳,一闭上眼就是庭降深邃的瞳,有些酒气的唇。
他怎么就把她拽进小胡同亲她的,都叫人瞧见了,多不好意思的,她捂上脸,羞耻的不行,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在大理寺审案子,还能喝酒的么?
还没成亲就强亲她,她捂着嘴,只觉得躺着都天旋地转,心里感叹,长生啊长生,怎么重生后这么忸怩了?
整宿长生都没睡好,一早起来,又和秦氏忙着去凝翠园给王思菡添置,昨儿已经留下东来他们在凝翠园收拾着了,今儿再送几个婢子和一些吃穿用度过去,芽枝和添枝她们收拾的很齐全,回来禀报说可以出门儿了。
长生给秦氏系好斗篷,连连打哈欠,说,“大娘子,咱们走罢。”
一行人出门,才上马车,后头周氏就在喊她们,“大嫂子,大侄女,等一下我。”
周氏:不行,我得跟着出门见见市面。
徐崇正:你别跟着出去丢人现眼,你同大嫂坐在一块,比她身边提鞋的婆子都不如。
周氏:哎哟你好,你比大伯出息勒?一个娘生的怎么大伯是大将军,你连养家的钱都挣不回来?要不是你把家里的田地房子全卖了,我们至于走投无路来长安寄人篱下?
徐崇正:娘们头子你懂个啥?
周氏:我不懂,反正知道得巴结着大嫂子。不跟你说,再晚我就跟不上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7章 第4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