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之中,镇国公府西院被士兵围得水泄不通,院墙上趴满了弓箭手,杀气腾腾的刀剑出鞘,包围的士兵严阵以待,纵有天大本事,恐也是插翅难逃。
眼前被挟持的人严严实实地挡在前面,战锋紧了紧手下的长剑,不紧不慢道:“那就要看夫人在将军心中的分量。”
二人四目相对,暗夜之下是不动声色的试探、厮杀。气氛凝寂了许多,却突见轮椅上的人低沉的笑声响起。燕君御心脏突突直跳,心里的不安到了极点,见这人从身旁的侍卫手上接过弓/弩,冰冷的箭镞直直对准燕君御的心脏,似笑非笑:“阁下凭什么认为区区一介女子便能让我风曦璟妥协?”
见他神色漫不经心地扣在扳机之上,那眼中的厉色却是冷得吓人。手上的弓/弩蓄势待发,全然不似恐吓之举,燕君御的瞳孔不由一缩,感觉身后的战锋全身肌肉紧绷,那拿剑的手已是微微颤抖,燕君御在心底叹口气,她明白这场交锋战锋已输。
“将军当真好手段。”短短七个字从战锋的牙齿上挤了出来,还未等燕君御说什么便被战锋推至一旁。
见他握紧手中的长剑,将脸上的蒙面掀起,那双剑目冷冷地直视着风曦璟:“今日之事我战锋无话可说,只不过阁下迟迟不动,想必是打算活捉战某,恐怕是不能如阁下所愿。”那声影孤傲挺直,眼神轻蔑无畏,分明是赴死之势。
千钧一发之际,却见对面的人迟迟不下令,莫说战锋,就连全身紧绷,做好了与战锋同生共死的燕君御也是奇怪得紧。
燕君御二人看见,战锋掀下面巾之事,风曦璟的神色陡然大变,那双眼睛猛地一缩。
夜色之下,那人的眼神幽深难辨,眼睛紧紧盯着战锋,许久之后,见他抬手挥了挥,墙上的弓/弩手退去。
“你是烨国的战锋,燕君御与你什么关系?”
此话一出,见战锋面色大变,一双眼中寒光冷冽,那里面恨意汹涌:“你也配提将军?”
风曦璟沉默了良久道:“念在你家将军的份上,今日我放你一条生路,你走吧。”话语中疲倦颓然难掩,全无了之前胸有成竹的气定自若。
战锋惊疑了好一会,暗夜下悄悄向家主看去,见燕君御点了点头,声影一提,越过墙院,消失在夜色之下。
沉沉夜幕下,四周的士兵已散去,只余下的燕君御,风曦璟以及一旁候着的侍卫。
“少将军若是无事,我便回去歇息了。”想起刚才的事,燕君御对风曦璟恨得牙痒痒,语气自然极为不好,刚说完便见她转身往屋子去,丝毫不顾及礼数。
还未等她开门,便听得身后的人开口道:“今夜之事,姑娘难道不解释一下?”
正屋的灯火点了以来,屋内只剩了风曦璟,燕君御二人,见他们各坐一边。
“战锋为何出现在姑娘院子里,你与他相识?”风曦璟紧紧盯着燕君御,一上来便开门见山的问道,对面那人的一双眼睛坦荡,毫不闪躲的回视:“我怎么知道,他不是少将军的仇人吗?不去刺杀你,跑我这边做什么?难不曾是跳错院子,不过也是,看着天乌漆嘛黑,连个月亮都没有,说不定就找错院子,少将军你说呢?”说完还冲对面的人挑了挑眉。
风曦璟却是冷冷一笑:“姑娘在跟凤某开玩笑,你我一个西院一个东院,说战锋找错了院子,姑娘说这话自己可信?”
“不信就不信呗。”
见她脸上根本就没有被拆穿的尴尬,一副爱咋咋地的赖皮样,风曦璟眼也不生气,只是不急不缓道:“今日战锋一来镇国公府便直奔姑娘所住的院子,战锋窜入姑娘屋中,也不见姑娘惊恐尖叫,想必你们二人相识。刚才战风挟持姑娘之事也是姑娘示意吧,看来二位交情不且。看来先前放走战锋的定是姑娘。”
见他停顿了一下,“先前刺杀,战锋是借着陈伯的身份隐藏于府上,姑娘先前在府上从未多问其他,唯有一次与明翠停在梅林,问了陈伯几句,那是想必姑娘就对此人起了疑心,只是姑娘没有认出来。之后姑娘再未过问,可见姑娘与战锋结识在进镇国公府前。”
风曦璟徐徐道来,也不再问燕君御,可见他已是笃定,短短几句,句句全重,燕君御面上虽然不显,心脏却是突突直跳,难不成他认出自己了。
在她心惊胆战之时,却突然听得风曦璟继续说道:“听闻圣上赐婚之后,姑娘曾在家中与李老爷、李夫人大闹,后来却突然平静下来,愿意嫁到镇国公府。那是姑娘便与战锋相识了吧,凤某不管姑娘与他如何相识,交情如何,只是姑娘可知他的真实身份,他乃是烨国燕家军赫赫有名的副将。”
听到此时,燕君御已是目瞪口呆,风曦璟虽没有明说,但这句句影射战锋为了混进镇国公报仇,欺骗,利用了李家姑娘的感情。
前面分析的句句皆对,后面却突然的得出这么个猜测,想象力之丰富让燕君御叹为观止。
等她转念一想,风曦璟会这般想也确实合理。战锋是她烨国的人,之前又怎么会与李家小姐相识。去年她战死之后,战锋为了替她报仇才跟踪风曦璟南下,那时风曦璟重伤昏迷,梁帝趁机赐婚,战锋也是那是潜伏进镇国公府,若不是她有李家小姐的记忆,恐怕自己都要相信战锋用了不正当手段混了进来。
燕君御这番呆傻的样子落在风曦璟眼里分明时知道自己被情郎欺骗时下意识的不愿相信。
“你胡说,如果他真是燕家军的人,少将军又怎么会放过他?我虽然是一介闺阁女子,但也曾听闻过燕家主将燕君御是被少将军杀死的。”反应过来的燕君御就将计就计,顿时涨红了脸,充满嘲讽地戳穿风曦璟。
却见那风曦璟突然脸色大变,见他额头青筋直冒,那双眼睛乌云浓集,猩红的眼睛布满浓浓的杀意,阴鸷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燕君御被他盯着浑身发冷,有那么一刻燕君御清晰的感觉道这人对她的杀意。
见他紧攥着双拳,神色暴怒狂躁,因着忍耐五官狰狞吓人,许久听着他从牙缝挤出一个字:“滚”
起初燕君御确实被吓了一跳,但见风曦璟身子紧紧缩在座椅上,那额头已渗满密密麻麻的汗珠,因为疼痛牙齿上下咬合的声音“咯吱”作响。
燕君御此时已是神色大变,哪里还顾得上先前对峙的事,着急喊道:“风曦璟,风曦璟。”一连喊了几声,都未见风曦璟应声,燕君御顾不得男女大防,连忙上去将他抓着木椅的手使力扳开,不顾他反抗,咬牙将他抱起,急忙往内室走去。等将他放到床上,这人的下唇已被咬的血迹斑斑。
“风曦璟,药在哪里?”床上的人背着她,疼得缩成了一团,哪还听得见她说什么。燕君御也不再多问,直接上手在他身上找,从他腰间摸出来一个白色的瓷瓶,连忙倒了药,扳开风曦璟的牙关喂了进去。
风曦璟的症状却是丝毫没有减轻,燕君御见此眼神暗了一下,正欲下床去叫人,却被一之手紧紧拽住,她回过头见那人咬着牙,五官因为疼痛扭曲,黑沉沉的眼眸紧盯着她不放。
“我去叫人通知柳军医。”交代了声后,那一只手还是紧攥不放,燕君御看着这人仿佛从汗水中捞出的狼狈模样,忽然明白这人不愿让别人看着他此番样子。
“你放手,我不去了。”停顿了一会,这人将手缩了回去。燕君御叹了口气,将这人翻过躺平,跪坐在下方,双手按压住他的双腿,触及到那双腿,寒气入骨,燕君御的底的神色瞬间凝重了下来,手上动作却是半分不慢,使了内劲推拿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听着床上那人的呼吸声渐渐平静了下来。燕君御抬头看去见这人脸色苍白,眸子紧闭,胸膛微弱的起伏,已经疲倦的睡了过去。
燕君御盯着床上的人看好了一会,长叹了口气,从床上下来,出了外间,正欲叫人,她这院子的人被战锋用迷烟迷倒了大半,早被风曦璟叫人拖了下去。自己动手进小厨房烧了热水,等替风曦璟胡笼擦了身已是小半个时辰过后。
床上的人睡得不安稳,习惯了照顾病人的燕君御也没去歇息,在一旁的脚踏坐了下来。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若是她没有看错,风曦璟恐怕是中了“蚀骨“”之毒。这种毒/药,她曾在秦泽的身上见过。
“蚀骨”之毒本是前朝皇室控制暗卫的秘药,中毒之人,平日看着无事,一旦毒发,全身便由于万蚁啃噬,令其痛不欲生,更可怕的是这种毒药毒发起来让人狂性大发,神智全无,中此毒之人多是自怆而亡。即使心智坚强,扛了过去,但毒发一次,生气便被吸走几分,即使是最强健的武人,到了最后也会如那久病之人身体虚弱无力,只能躺在床眼睁睁地等死。
鉴于此药之狠毒,烨朝太/祖建立新朝便下令销毁此药。当年秦泽被其他皇子暗害,“蚀骨”出现已是令她惊讶不已,如今却没想到在风曦璟身上再现,如何不另燕君御深思。
当年秦泽深受此毒之害,对此毒深恶痛绝,自及帝之后便下令彻查销毁,按理说绝不会流传出来,更何况梁国原本是烨国分裂,镇守南方的诸侯趁机起兵,建立梁朝。按理说怎么也接触不到这皇室的秘药。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她虽不敢确定这毒/药是谁下的,那心里却不安得很,那心头隐隐的猜测怎么也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