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天,维菲娅在自己卧室随意吃了点面包,拒绝了其他女仆的服侍,单独留下玛琳为自己简单地为自己梳妆,明面上侯爵夫人去世,还是不能穿得太过张扬。
维菲娅看着玛琳的手在胸针盒来回拿不定主意,在玛琳的手停在蝴蝶宝石胸针的那一刻,她轻轻开口:“就这个吧。”
“啊?是!”玛琳惊讶地应下。
维菲娅盯着在她身前为她认真佩戴胸针的玛琳,眼角的余光中有什么东西在变化,讶异只有一瞬,她瞥过眼去,与镜子里的自己目光交汇,房间折射在镜子里的光扭曲,最终一行字浮现:这件事有那位的介入,要小心。——萨丽斯
她若无其事地转回脸,玛琳站直,双眼发亮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维菲娅再次望向镜子里的自己,文字已经消失不见,她没有打击玛琳的信心,开口:“嗯,做得不错,走吧。”
她提起裙摆就往外面前进,掩下眼底的沉思。
那位?死而复生的魔法,她让伊西多尔他们知道,就没打算瞒着萨丽斯,能让萨丽斯特地来提醒的,恐怕只有那一个存在。
这对维菲娅来说,意料之中。
这样违背规则常理的东西,她本来就对只靠几个人类就能做出来的事抱有怀疑的心思。
依照赛加洛特帝国的传统,亲眷逝去第一天,子女们都该在陪在其身边一天,送她在人世的最后一程,这个过程,叫做守灯。
昨夜回房之前瓦霍利安还特意让她第二天早上找他一起去,她现在暂且和他在同一条船上,并不介意和他扮演兄妹情深的戏码。
还没有进到瓦霍利安的书房,就听到一个不容置疑的女声:“我们要见姑母。”
守在门口的骑士正要为维菲娅开门,被她一个动作止住,迷惑地退回一边,也不敢拂她的意思。
“抱歉莱狄夏小姐,今天除了直系亲属,谁也不能见母亲。”
“呵,直系亲属?我们要见姑母和这些规矩有什么关系?更何况,姑母是正常死去吗?”
另外一道声音开口:“我们已经很给面子了,你也不想我们直接闯进去吧。”
书房内安静了一会儿,瓦霍利安似乎也很无奈:“抱歉,这是帝国一直以来的传统。”
里面又是无声,维菲娅垂下眼帘,海赫夫家族的人居然这么快就到了吗?听声音来的还是海赫夫公爵的一双子女。
在过去,她和他们的交集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合作的可能。
维菲娅手刚伸出,一直在旁边等待的骑士急忙为她推开门,玛琳识趣地站在门外等候。
里面的三双眼睛齐齐看向打破这一方寂静的人。
维菲娅无视空气里的胶着,很自然地行了个礼,仿佛没有感觉到书房里的不对劲,对瓦霍利安开口:“哥哥,我们该去了。”
莱狄夏毫不掩饰地打量起突然出现的维菲娅,她姑母的女儿,这个拥有比海赫夫还要深邃红眼瞳的侯爵千金。
虽然小时候见过寥寥几面,但是莱狄夏对她的印象只留在那双赤红色的宝石眼睛。
而如今,柔弱、乖巧,是她对她长大后的评价,也是她第一眼的印象,可是,凯斯利家族真的养出了这种金丝雀吗?对莱狄夏来说,这样形容词出现在一位普通千金身上,或许有一定的赞美意味,可若是在凯斯利侯爵千金身上,那就是愚蠢。
这样的家族,这样的秉性,只会是拍卖场上的商品。
维菲娅直视她的目光,露出温和的笑意出来:“是表姐和表哥吗?我还记得你们。”
“嗯,是我们。”巴尔卡斯不咸不淡地开口,这个家族还是一如既往地虚伪。
她毫不在意,笑得乖顺,望向瓦霍利安:“哥哥,抱歉在门口听到你们的对话。”
一瞬间所有视线放在她身上,瓦霍利安藏住眼底对她的审视,海赫夫兄妹不知道她很正常,可他知道她从一进来就在明显地装傻,他在等她接下来的话。
“哥哥,这件事父亲是交给您处理吗?”
“是。”
听到准确的答复后她仍然有些迟疑地说道:“母亲……毕竟比较特殊,不仅拥有凯斯利的姓氏,还有海赫夫。”她的眼睛移向一边,“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能让表姐或者表哥其中一个人代替斯特兰守灯呢?”
她的笑意没变,轻轻舒了口气:“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小小的建议。”
瓦霍利安短暂地凝视着她,的确,这是一个可以让步的办法,海赫夫家族的人不会对这件事善罢甘休,提前来提出要求已经是很给凯斯利家族的面子了,他丝毫不怀疑,他们会直接闯进去这句话是随便说说而已。
而作为疑似弑母的凶手,斯特兰被剥夺去守灯资格也理所应当,让海赫夫兄妹俩一人代替也变得合理起来。
就在瓦霍利安思考的空档,莱狄夏兄妹默契地重新审视维菲娅。
对于他们的目光,维菲娅没有避开,反倒大方地颔首。
巴尔卡斯的余光不动声色地在瓦霍利安和她两个人之间快速扫视,率先开口:“我们可以同意这个方案。”
莱狄夏斜视着瓦霍利安,橘红色的瞳孔里是没有融化的冷意。
在几方压力的思索下,他松口道:“可以。”
莱狄夏收回目光果断朝门口迈开几步,在维菲娅侧右边停下,眼睛不经意地划过她又回到瓦霍利安身上:“带路。”
巴尔卡斯直接错开莱狄夏往前走:“我去找侯爵,见见斯特兰。”
前往守灯室的路上,维菲娅三个人没有谁再开口,他们心照不宣,此刻也没有什么好讲的。
约蒂娜的女仆们小心翼翼地照看着从勒霍蜜教会拿到的月息白蜡,防止火苗的突然熄灭。
她们见到维菲娅几人来,仆人们都停下手中的动作行礼。
白天和月息白蜡为这个地方带来光亮,驱散雪天的阴冷和里面的沉重压抑。
赛加洛特帝国的葬礼,除了皇帝和皇后的国葬,几乎都是以简单为主,他们认为投入女神的怀抱,就要如同婴儿落地一般,孑然一身来,不带东西去。
因此哪怕生前再奢华,也都还是不会带人世的任何东西一起沉睡,只剩下这一生里她的忏悔,她的罪,她的爱,她的每一次惊喜,每一次痛苦,和她所认为的,生而为人的意义,这些构建了她灵魂所有颜色的东西,才是真正属于她的一切。
而女神,乐于她们找到自己,意义都由自己赋予。
整个守灯室的四周放满了约蒂娜曾经最喜爱以及属于她的东西,羊皮纸上婴儿时期的指纹、她看的第一本书、拥有的第一支笔、用得最久的饰品、紫色的华丽长裙,只在黑夜开放的云花,热气滚滚的红茶……
这些都是她存在过的证明,是她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现在,要把这些东西,连同她的灵魂,都要原封不动地还给她自己,让她在女神的怀抱里,不再留恋过去,再次接纳不完美的曾经,还有真实的自我。
无须为逝去悲伤,我们要祝福,祝福她的新生,祝福她终于完成了她的业。
维菲娅盯着守灯室的女神像,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的目光落在女神像前约蒂娜的棺椁上。
一块长布盖住了她和世间的缝隙,从此割裂开来。
维菲娅在软垫处虚虚跪下,垂头闭上眼,双手紧合放在鼻间,低声为她颂念祷词:“仁慈而全知的女神,感谢您赐予我们生命,允许我们行走世间的权利,您带来的光辉与慈爱我们会永远铭记于心,而此刻,在这样宁静的时刻,您的孩子维菲娅恳求您,我们的至亲约蒂娜·海赫夫·凯斯利,正褪去所有的负重,请您赦免她在尘世言行上的过失,指引她去您台前的方向,在您的怀中,也沐浴您的圣光。”
莱狄夏斜眼凝视着她虔诚的模样,仿佛她和约蒂娜真的母女情深。
可她知道,并不是。
她错开眼,难怪当年姑母不愿意嫁来凯斯利家族,这里的每个人,包括她的孩子都是一样的虚伪,甚至,被自己的孩子杀死?
维菲娅祷告完毕,起身站到一边,莱狄夏顺势过去跪下,做了同样的祷词。
没过多久,瓦霍利安在她站起来想要过去时,就见莱狄夏直接走到棺椁旁,一只手就要掀开盖在约蒂娜身上的长布,他手疾眼快地快步抓住她的手,却在即将握住的那一刹那,莱狄夏另一只手止住了他的动作并顺势按住。
长布已然被掀开,约蒂娜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出现在她们的眼前,莱狄夏的眼定格在她的脸上。
瓦霍利安一阵吃痛,声调不免提高不少:“莱狄夏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她眸色不动,不悦地警告:“小声点,你惊扰到姑母沉眠了。”
一向沉稳的瓦霍利安一时间哽住,对她这样倒打一耙的行为直想发笑:“莱狄夏小姐才是,您这样做,才是真正惊扰到母亲吧?”
她将视线移向他,面色疑惑,却是不容置疑:“我见姑母最后一面,有问题吗?”
文中任何关于宗教的内容都请不要代入现实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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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无须为逝去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