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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通明的地下室里，木桶被杂乱地摆放，各种实验仪器堆在这个空间，只留下小小的足以一个人通过的空隙。
长相平平的年轻男人弯腰屏住呼吸，死死盯着木桌上的仪器，不知过了多久，透明的仪器内青色的液体点点滴落，男人的脸突然微微抽搐一下，呼吸开始急促，他无意识地刮着左脸边上被烧伤的可怖疤痕，嘴角陡然扩大，笑声就像鬼哭狼嚎一般。
“是这样！没错！就是这样！”
他的胸口起伏越加明显，在周围急匆匆地来回踱步，时不时频繁地看向仪器。
直至余光瞥到站在木门前一身黑色长袍遮挡得严严实实的人。
他眼中的欣喜迸发，快步挤出一人道的缝隙，双手就要抓住黑袍人的胳膊，却在触碰到长袍时停住，露出有些尴尬的神色，他收回手，可这仍无法掩盖他的眼中的疯狂和炽热：“这到底是谁的力量？”
黑袍人安静了一会，慢悠悠地开口：“看来，是有重大进展了。”哪怕是他一直在关注的东西，他也依旧不咸不淡。
“何止重大！”男人没有在意黑袍人的冷淡，再次挠起脸上的疤痕，“最多七天，就可以开始实验，你过来看看。”
话罢朝实验仪器走去，黑袍人跟在他身后，男人的脚踩在黏稠的红色液体上，顿时溅起，黑袍人停下几秒，绕开。
“实验体确定了吗？”
“当然。“男人的心情此刻很好，开始絮絮叨叨起来，“凯斯利侯爵给了一个名单，我已经确定长期实验体，不久前悄悄去见过实验体，给她种下瑟艮可魔咒，实验随时都可以开始。”
“嗯，做得不错，你会很快实现自己的愿望，鲁吉恩。”
——
马车轻微地摇晃，年轻的车夫小心翼翼地控制马匹的前进，这是他第一次给大贵族赶车，马车一旁还有几位骑士盯着他，难免有些紧张。
他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在阿尔塞因学院门口见到的侯爵千金本尊，果然和传言一样，不愧被誉为赛罗尼尔的红宝石，他抿了抿唇，难怪凯斯利侯爵大人会那么疼爱她，昨天刚到拉奇戈，今天就迫不及待地想见她。
马车内的维菲娅并不在意车夫的看法，她对此也不关心，她大概能猜到侯爵找她什么事，她面无表情的垂下眼，不过正好，她本来就打算见见侯爵，还有瓦霍利安。
她的眼轻轻瞥向车窗外的飘落的雪花，一个计划在她心里逐渐成型。
马车停下，维菲娅打开车门准备下车，却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妮芙不在。
她的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心底却是警铃大作，无论发生什么，只要她回来，妮芙都会来迎接她，她将手搭在管家加文的手上，仿若不经意地问道：“妮芙呢？”
加文眼底含着不变的敷衍笑意，恭敬地回答：“妮芙今天早上就被侯爵大人叫去谈话，小姐。”
维菲娅瞄了加文一眼，不再和他寒暄，穿过在门口迎接的仆从们，如往常一样朝书房走去。
加文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后面，微微低眼，藏住里面的痴迷。
维菲娅知道加文的想法，可她此时并不在意，也不想在意，现在妮芙更重要。
她不能对妮芙表现得过分在意，否则一旦被侯爵察觉，对她和妮芙都会变得很危险，只希望妮芙能够再坚持一会。
在这里，还是太危险，必须尽快解决她身上的魔咒，让她离开这里。
书房门已经出现在视线里，这时，门打开一条缝，一个身着女仆装的女孩退出来。
维菲娅脚步一顿，很快重新迈步，好像她只是单纯看出现的人是谁而已。
妮芙见是她，绽开笑容，小跑上前：“小姐！”
她停下来，暗暗观察妮芙身上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确定没事后，她才松了口气，她的眸光柔和下来：“最近过得怎么样？”
看到维菲娅的妮芙眼睛亮闪闪：“我很好小姐，我现在每天都在和园丁学习管理花园，小姐卧室里的鲜花我每天都有换，小姐一定会喜欢的。”
“嗯，辛苦你了。”她垂下眼，看来瓦霍利安确实有帮她照顾妮芙，没有让她受委屈。
妮芙转头看向书房一眼：“那我回去等小姐。”
维菲娅点点头。
直到妮芙走远，她身后的加文传来声音：“小姐和妮芙感情真好。”
她没看他，朝书房走去：“你和哥哥感情不好吗？”
不等加文回应，她敲了敲房门，直接进去。
一个长相普通的男人迎面走来，为维菲娅让出一条道后就离开。
维菲娅眼皮一跳，不动声色地瞥向他，棕发粽眼，左脸边上有被烧伤的痕迹，和那天妮芙说的人对上了。
他刚刚和妮芙一样，都在这里。
她撩起眼帘，凯斯利侯爵已经坐在会客区等她，她没有犹豫上前行礼：“父亲。”
凯斯利侯爵颔首。
维菲娅在他的对面坐下。
他在一旁拿出信封放在桌前，直入主题：“你确定吗？”
她的视线从信封上面移到侯爵身上：“当然，父亲。”
侯爵没再开口，摩挲着维菲娅写给他的信边。
不知过了多久，侯爵深深地看着她，他忽然有点看不懂他这个女儿想要干什么，学院开学前在他这里留一个奖励，现在她要的东西却是这样的……打破常规？
他说：“那只是个平民，堂堂侯爵家的小姐，你要一个平民当贴身骑士？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维菲娅微微笑道：“我自然知道，父亲。”
“你还要为他进行骑士加冕礼。”
她没有反驳。
侯爵审视着对面乖巧温顺的维菲娅，不，她不会知道，皇室最近确实有意要提拔一小批平民上来，可这件事目前只有陛下、两位伯爵和他们几位侯爵知道，甚至连怎么提拔的方式都还在商讨中。
太巧了，巧到他怀疑她是有意的，但是她不可能知道，所有事实都在反驳他的猜想。
那种感觉更强烈了，不是她在挣脱牢笼，而是他抓不住她。
意识到这一点的侯爵手微颤，特地留有盖侯爵印章的奖励，让他无法拒绝兑现，再到现在，明明巧合到极致，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佐证她的行为。
她是故意的吗？侯爵明白他对维菲娅的控制到了哪种地步，在赛罗尼尔的时候他基本不会让她接触到这些消息，也就是说，明明一直被他压制，她还是靠一点点只言片语拼凑出这样的计划吗？
她又是怎样确定贴身骑士的人选？让现在的他无法拒绝的人选，他调查过那个平民，作为未来的骑士，除了平民这个身份，几乎无可挑剔。
在他们犹豫如何具体实施之际，她就为这件事破了一道口子。
关于提拔平民的方案，无论大贵族们怎么吵架，又如何各怀鬼胎，最后还是会实行下去，就像阿尔塞因学院的成立。
侯爵的心脏久违地加快，无论他控制了她多少次，她还是会惊人地成长。
“抛开平民破例成为大贵族贴身骑士不提，骑士加冕礼，你知道意味什么吗？”
维菲娅不知道侯爵在断断时间内想了多少，又是怎样猜测她，可以她对侯爵的了解，和她过去对这个时间段的留意，这样的巧合，侯爵是不会拒绝的。
维菲娅反问道：“父亲，难道您想看到，我的骑士是一个连加冕礼都没有的骑士吗？”
“你可以选择一个贵族骑士。”侯爵盯着她，毫不犹豫地开口。
闻言维菲娅无辜地说：“可是父亲，你知道吗？他已经向我献上忠诚。”
侯爵一顿，忠诚，还未真正成为骑士的人随口一句的忠诚不值一提，他的眸光淡淡，他知道她说的忠诚不止这么简单，她没有那么傻。
所以，那个平民给了她其它保证，一条足以牵住他的锁链。
对于大贵族来说，他们不缺别人心甘情愿地为他们送死，他们缺的是能力足够，却对他们死心塌地的忠诚。
赤红色的眼眸就出现坏笑：“这样的人，平民不是更容易掌控吗？”
维菲娅知道，就算侯爵顾忌她拥有自己的人，也不会拒绝这笔看起来利大于弊的买卖。
原本担忧她是真心对待平民的侯爵敛下眼帘，他若有若无地试探道：“人总会有变化，何况是卑贱的平民。”
只听维菲娅轻轻哼笑：“那就杀了他，或者让他自己去死。”
侯爵和她目光交汇之下，她继续说道：“我已经给过他想要的，既然不听话，那也没必要继续养着了，对吧，父亲？”
失去价值的东西，就应该马上舍弃。这是凯斯利家族的特征之一，有价值，才有留下的资格。
侯爵没有马上回答，也没有看她，他沉默下来，他没有让维菲娅看到他眼中的复杂，他明明一直在压制她的成长，她现在的模样，理智、冷漠、足够狠辣、拥有野心，在她的计划里，她甚至连他也算进去，而他愿意顺着她的计划走。
她比他的两个儿子更像凯斯利，更符合他心中的凯斯利。
可惜，为什么她不是男孩呢？如果她是个男孩，她会比瓦霍利安和斯特兰更适合当这个继承人。
可惜，她是个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