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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菲娅眸间笑意加深，快步走到瓦莱伽身边，凑近她：“对吧？”
她大大方方地接受祂眼中的审视。
瓦莱伽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是祂小看她了，一个能在不断重生、不断死去中精神还没崩溃的人类，能弱到哪里去，她的心脏比任何人都要强大。
甚至，比祂自杀的那部分自己还要强大。
祂的脚步顿了顿，改变方向朝右边走去。
维菲娅跟着祂，这才开始打量四周，只有一片光秃秃的白，这个瓦莱伽和上一个瓦莱伽有着天壤之别。
现在已经可以完全确定，她之所以能和瓦莱伽接触，是因为这里不再是过去，而是现在。
祂的心脏被一分为三，也就诞生了三个瓦莱伽。
一个已经死去，那么还剩两个。
瓦莱伽的脚步在白色的边界处停下，开口：“另一个我，在里面。”
维菲娅瞥了祂一眼，走上前，手搭在边界处，滑腻的触感透过皮肤传递给她。
只听祂继续说道：“这个空间在压制，并且吞噬我的力量，我无法破开。”
维菲娅明白了祂的意思，换句话来说，这里是专门为祂制造的囚笼。
她可不信，只凭当初九百年前的人类，能做到这一点。
她望向瓦莱伽：“你不怀疑女神？”
“祂不会。”
听着祂脱口而出，几乎不假思索的话，维菲娅学着祂挑起眉：“可九百年来，祂好像从未找你。”
九百年可是十分地漫长，祂不恨女神吗？恨祂为什么不来救祂，祂们不是挚友吗？
她心里早已有了猜测，只是她还需要进一步确定，那个现在在教堂里接受供奉的假货，在九百年前是否就已经出现？
倘若是……
瓦莱伽虽然暂时信任她，见她怀疑忒斯墨拉，眼带冷意，却还是耐心地解释：“魔法不是万能的，就算是神，也会有所局限。”
祂勾起唇角歪头：“你不是来了吗？”
是啊，她来了，不论如何，她确确实实是因为勒霍蜜女神来到这里，见到龙。
她的视线回到眼前的白色边界，龙的力量无法破开，而她作为这个地方九百年来唯一一个拥有其他力量的存在，可惜，她是个连魔力都没有的普通人，除非……
她的手轻轻放上去，红雾在银镯里探出头，随后浓郁的红雾环绕维菲娅的手爬上边界，以强硬的姿态瞬间侵入边界的内部。
白色里是蠕动的红，边界不断膨胀，维菲娅顺着慢慢后退，一缕红雾破开边界，紧接着白色破碎，只剩下如同大树枝条的红雾，在白色迅速恢复原状的瞬间，红雾将其尽数碾碎。
白色如同淅淅沥沥的大雨，不过还没落地就彻底消失不见。
瓦莱伽死死盯着维菲娅的背影，九百年来沉寂的心脏，居然被她的红雾逼得差点有了要重新跳动的趋向。
看她的模样，她似乎并不知道这股力量有多么磅礴，这个在异界迷失的灵魂，她身后的世界异常强大。
祂垂下眼，世界与世界之间几乎是没有可连接的通道，无论她是如何来到这里，想回去基本是不可能的。
可这才是最为恐怖的地方，她的世界里，她的神在试图带她回去。
可怕的不是神强大，而是这位神在乎她，祂在不惜反噬自己，也在为她创造回去的道路。
看起来，祂已经尝试很久了。
哪怕被世界的规则束缚，祂的力量在这个世界有减弱许多，祂也在为她制造机会。
她的手镯，是神直接施展力量的媒介。
那也不是普通的红雾，是另一个世界的神，在这个世界力量的具体显现。
神在没有和维菲娅沟通过的情况下，她也紧紧咬牙，没有放弃。
她们谁也没有放弃。
她们身上的默契和信任就像丝线，并不密集，却异常坚韧。
真是疯狂。
瓦莱伽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祂的智慧令祂看出这些，祂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祂这是……在羡慕吗？
垂在身侧的手攥紧，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祂不得不承认，祂既憎恶人类，又在羡慕他人之间的坚不可摧。
维菲娅收回手，白色边界消失后，是一扇没有落锁的门。
一扇非常质朴的木门。
她望向更了解这里的瓦莱伽，只见祂上前，伸出手触碰门，然后，祂的脸上浮现出一言难尽的神色。
祂放下手，反倒对她开口：“你来开。”顿了顿又觉得自己话里像是在坑她，不免带上解释，“这道门只有人类才能打开。”
维菲娅虽然惊讶于祂突然对自己的好脸色，还有减少许多的敌意，但还是把手搭上门，并不需要多用力。
“吱呀~”
祭坛前的女孩睡颜恬静，直到听见门被打开的声响，才睡眼惺忪地睁开眼，朦胧中，光里走来两道身影。
祂的视线定定地落在维菲娅身上，祂唇角弯弯，轻轻地笑起来，这个人类，好漂亮呀，亮闪闪的，喜欢。
可是人类怎么不走过来，没办法，只好祂自己过去了。
祂起身，赤着脚丫，提起白色的裙摆，在维菲娅惊讶的目光中一步步小跑至她身前。
祂停下来，抬起头好奇地看着她，又垂下眼盯着她的手，轻轻柔柔地握住，祂心满意足地笑起来，撩起眼帘，问道：“你是来带我出去的吗？”
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瓦莱伽，这个瓦莱伽的眼太过纯净，望着维菲娅里又是满是喜爱，仿佛遇到了宝物。
就跟小孩子一样，她不由得说话柔和下来，微微屈膝，和祂平视：“对啊，让你久等了。”
闻言瓦莱伽愣住，另一个瓦莱伽也愣住。
身着白色长裙的瓦莱伽露出幸福的笑，只是笑着笑着，就流下泪来，怎么也止不住，祂猛地抱住维菲娅：“嗯！”
紫色裙子的瓦莱伽别过脸，眼眶发热。
一直以来，瓦莱伽们都在等待，等待人类打开这道禁锢祂们的门，可是等着等着，直到被人类吃下血肉的那一天，祂们才发现自己早已死去，自己不再可以欺骗自己，人类有苦衷，他们会让祂重新回到蓝天。
被人类亲自撕开的真相鲜血淋漓，这是真真切切的背叛。
也是在那一刻，祂们感知到其他两个瓦莱伽的存在，祂们的痛苦、仇恨，和对人类的喜爱在这一瞬间爆发，其中一个，杀死了自己。
另外两个，一个带着憎恶坚持到现在，一个选择遗忘，淡化背叛，只留下美好回忆支撑着祂。
于是维菲娅才还能见到了祂们，见到瓦莱伽。
不知过了多久，白色长裙的瓦莱伽不再哭泣，祂靠在她的肩膀，声音闷闷：“我真的很喜欢你。”
“也喜欢人类，他们小小的，那么脆弱，却愿意为了家园倾尽一切，他们会团结一心，共同面对难关，明明知道有危险，还是会为了明天奋不顾身地上前，我喜欢这样的人类。”
“他们会给我戴花环，会教我跳舞，请我吃好吃的，还会送我亮闪闪的宝石，我的鳞片被擦到他们都会难过好久。”
“虽然，我更喜欢花，如果他们能送我花那就更好了，特别是沉桑花，真的非常、非常地好看，超级好看。”
话罢不等维菲娅反应，祂从她怀里出来，手朝紫色裙子的瓦莱伽一伸：“其实你也挺喜欢她的不是吗？”
瓦莱伽了解瓦莱伽。
紫色裙子的瓦莱伽垂眼看祂的手许久，不知在思索着什么，慢悠悠之下将手悬在祂手上面，金色的光芒闪烁。
之后紫色裙子的瓦莱伽收回手，另一个祂把东西塞进维菲娅手里。
是一根古朴的木柄，雕刻着祂诞生时原野上的花。
“继承我们的力量吧。”白色裙子的瓦莱伽说道，祂踮起脚尖，摸了摸维菲娅的头。
“我们的力量已经被吞噬得差不多，但我们还一直保留着最为纯净的力量核心。”紫色裙子瓦莱伽瞄了一眼她手中的木柄，“你没有任何魔力，我们无法将魔力传递给你，只能以这种形式交给你我们的力量。”
维菲娅紧紧握着木柄，这近乎交代后事的做法，她再熟悉不过了，可是，不是说好她会带祂们出去吗？
她的目光在祂们之间来回，最终留在眼前白色长裙的瓦莱伽身上。
在嘴边徘徊的话出口却变成了：“你们就这么相信我吗？”万一，我也是来骗你们的呢？
她深知人性的卑劣。
“我相信你，因为你是人类，人类不会骗我。”祂看着她的眉眼含笑，还有纵容。
维菲娅没想到，她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她见证了布玛灵达列，祂的故事，祂的一生，祂的悲剧来源于人类，可是这样的祂，还是会相信人类。
她是觉得嘲讽吗？是觉得人类配不上这份爱？还是就算如此，给予人类这份爱的龙愚蠢？
她知道都不是。
布玛灵达列拥有智慧，祂的智慧为人类获得栖身之所，为人类赢得胜利，为人类铺开未来的路。
可人类分食祂的血肉，挖走祂的心，将祂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底。
一分悲鸣，一分等待人类带祂出去。
一分杀死了自己。
祂爱人类，爱万物，如同祂爱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