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塞因学院东边树林处此时熙熙攘攘,除了一年级新生,还有非本校的人在场。
卡哈伦见伊西多尔时不时盯着学院设置的内部入场口,只好无奈地说道:“等开幕时间到,你自然就能见到了。”
说罢有些无聊地左顾右盼,为期三天的学猎会,说到底不过是为了给一年级学生们一个相互熟悉的机会。
学院允许学生跨专业五人组队,在三天内找到学院藏在树林的五件物品,可以获得在任何一门学科的最终测试里加二十分。
现场已经有很多学生在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奥莎站在人群中,一边应付着过来和她打招呼的学生和贵族,一边留意内部入场口。
昨天她突然得知费里克会和维菲娅作伴一同入场,担心他会冒犯到维菲娅,特地和费里克在府中校场交流了好一段时间,让他收敛好自己的脾气。
不过费里克也不会在这种场合闹脾气,她只是为了拉他训练随意找个理由。
和其他学生的谈话间,只听到侍卫喊道:“铎都公爵府费里克公子携赛罗尼尔侯爵府维菲娅小姐入场。”
奥莎朝着他们的方向望去,他们来了也就代表学猎会开幕仪式即将开始。
人群中的声音瞬间小下来不少,他们注视着一同从马车上下来的人,同时也在等待学猎会的开场。
不多时,维菲娅挽着费里克的手走进众人的视野,院长和一众贵族起身迎接。
这是伊西多尔和卡哈伦第一次见维菲娅穿这么正式的衣服,虽然不算华丽,却是能感到属于赛罗尼尔侯爵府的奢华。
维菲娅一身玫红色丝绒拖尾礼服,礼服的裙摆和两边的袖口均镶嵌鱼鳞状的黄金,白皙如玉的脖颈上戴着珍珠脖链,还有一条算不得华丽的银链吊坠,胸口佩戴着象征凯斯利家族的海玉藤胸针,头发挽起,头戴海玉藤花环冠冕。
本就耀眼的人愈发夺目,但卡哈伦还是一眼就看到她左耳的紫钻风银草耳环,他不可思议的看向伊西多尔。
伊西多尔目光怔怔地看着维菲娅挽着费里克的手,视线落在她的耳坠处,见到她有如约定般戴着他送的耳环,闷闷不乐的心情一扫而空。
卡哈伦清楚这枚耳环的来处,是很久之前伊西多尔亲自设计,亲自制作的,他曾亲眼看到他在里面施加了多么强力的魔法。
他就知道伊西多尔不是那么心血来潮给自己做首饰的人,如今这枚耳环果然在维菲娅手上。
维菲娅收回自己挽着费里克的手,突觉指尖被什么扎了一下,一阵酥麻。
学猎会按时开幕,维菲娅按照之前说好的流程一步步参与。
上首的维菲娅看起来和平时并无二致,明明是同样的脸,同样的笑意,在场的人却能隐隐感觉到来自上位者的冷漠。
只是并不让人排斥,或者说,这就是很多人心目中大贵族的样子。
场上的贵族们隐隐以她和费里克事事为先,维菲娅在其中游刃有余,不在意其他贵族的模样,令伊西多尔和米哈伦第一次直观地意识到,她是大贵族。
到底是维菲娅平时平易近人,令他们都忽视她原是开国三大家族之一唯一的千金,一个大领主的女儿,出生就含着宝石的,一个真正的贵族。
开幕很快结束,维菲娅回到暂时休息的帐篷,帐篷前的管家加文见到维菲娅,立刻迎上来,手上还拿着一封信,他行礼:“小姐,这是夫人寄来的信,大少爷让我送过来。”
维菲娅闻言接过,并没有立即打开。
加文不露声色地瞄了眼维菲娅的眼睛,低头藏住眼底的痴迷,真是一双漂亮的眼睛啊,多么迷人的红色。
他显得愈发恭敬:“小姐,信送到,我就先回去了。”
维菲娅轻轻颔首:“嗯。”
不再理会加文,她朝着帐篷内走去。
这么多世,维菲娅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刚刚在想什么,无论他做什么事,他的出发点只有两个,瓦霍利安或者眼睛。
加文·鲁特,这个年轻的管家,不管哪一世,都对她所谓的大哥瓦霍利安忠心耿耿,只是他有个不为人知的癖好,他喜欢收藏美丽的眼睛。
维菲娅曾失去过她的眼睛,是加文·鲁特的杰作。
他对她的眼睛尤为痴迷,甚至到了执着的地步,他见过她的眼后,甚至连他过去收藏的眼睛不再感兴趣。
他以瓦霍利安为第一优先级,一旦他发现她对瓦霍利安没有价值,他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得到她的眼睛。
那个时候的加文·鲁特,他的眼神盛满了疯狂和迷恋,思及此,维菲娅只觉一阵恶寒。
她对着帐篷前侯爵府派来值守的骑士吩咐道:“接下来无论是谁都不准放进来,不要打扰我休息。”
骑士们听闻恭敬地应下。
妮芙听到声音迎上来,手里捧着一杯水,见维菲娅手上有东西,就没递上去。
维菲娅坐下,拆开信一目十行地看完,发现再次出现完全不同的变数。
不过侯爵夫人也算带来一个好消息,侯爵会放弃让她嫁给费里克,至于变数,受侯爵雇佣,侯爵府住上一位魔法师。
这么隐秘的事情侯爵夫人也能发现,看来她的确对她的私生子很是上心。
而侯爵的做法,维菲娅并不认为侯爵疯了。
维菲娅心中千转百回,面上却不显,她让妮芙点个火,将信烧掉。
妮芙怀里抱着刚刚顺手拿过来的包袱,小声地开口:“小姐,您要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
维菲娅视线落在包袱上,眉眼舒缓:“嗯,做得好。”
她伸出手就要接过怀里的包袱,却见妮芙脸上是对她的担忧,她明白妮芙的意思,对妮芙有些无奈地开口:“妮芙,相信我。”
犹豫半晌的妮芙把包袱递上去,哪怕她并不清楚维菲娅想干什么,但已经确定自己会站在维菲娅这一边,那她就不会多问。
听从命令不问其它,是一个忠诚的仆从最该做到的,这也是她为侯爵效命所领悟到的。
维菲娅接过包袱,把身上这套衣服脱下,换上一身轻便的衣服,除了玉葫芦吊坠和耳环,维菲娅将其它饰品一一摘下,在腰间别上一把匕首,竖起高马尾,披着她在几天前问伊西多尔做的隐形斗篷。
虽然只是个半成品,隐形的时间不长,但对维菲娅来说,能用就足够了。
她没想向妮芙隐瞒这件斗篷,毕竟需要妮芙的配合,当她把这件斗篷给妮芙看的时候,妮芙还吓了一跳。
维菲娅解释是她的奇遇,不小心淘到的,这么一个敷衍漏洞百出的理由,也就妮芙会深信不疑。
维菲娅能明显地感觉到,自从那天之后,她想做的许多事情,只要她吩咐妮芙,妮芙都不会问缘由,这也让她省去很多解释的力气。
“小姐,您要小心。”妮芙最终还是忍不住嘱咐道。
话罢妮芙按照维菲娅之前的吩咐,打开帐篷门,手撑着没放下来。
她看向门口的骑士,不好意思地开口:“骑士大人,请问能麻烦您帮我打点水吗?我这边要照顾小姐,实在走不开。”
两位骑士闻言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应下,而维菲娅已经借着妮芙开出来的口子朝悬崖的方向而去。
至于奥莎和伊西多尔他们那一边,她也提前交代好,她作为家族代表不能参加学猎会,不用等她。而斯特兰,从那天不欢而散后,二人见面还是谁也不肯先低头。
维菲娅穿梭在树林间,风的声音在她的耳边作响,斗篷也渐渐失去效果,好在她计划的地点并不在学猎会的范围内,也不会看到有人到这里来。
见到悬崖的维菲娅停下来,微微喘气,心脏是跑步后的加快。
她一步一步走到悬崖边缘站定,静静地望向悬崖底下能见到的土地,竟生出一种若有若无的失重感。
风吹得她的发尾打在脸上,忽地,她不可遏制地想迈开脚,想卸下所有力气,就那样迎着失重感向下,然后,“嘭!”
脑海中是一遍又一遍地伸出腿,摔下悬崖。
一切就那样结束。
不,不会结束。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结果。
冲动驱使她向前,理智锁住她的双腿。
少许,她猛地后退一步,她不该产生这样的想法,她不能放弃,还不是最绝望的时候,她已经坚持到现在了,没有理由就此放弃。
她伸手摸了摸腰间的匕首,确定在下悬崖的过程中不会掉落后,打开包袱,将里面的钩索拿出固定在树干上,她使劲硬拉几下,确认安全,一路滑行向下。
她选择在这个时间点,是因为学猎会期间,这里晚上也会被封锁,后面两天依旧如此,反倒今天还可以乘着刚开始大家的情绪都很高涨,不会在意其它地方。
脚触在地面,有了实感,她朝着脑海中悬崖的拐弯处走去。
心脏依旧跳得飞快,说不清是因为运动,还是即将再次看到魔法阵的紧张感。
她在拐弯处刹那间脚步猛地一顿,站在魔法阵前的人回头,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