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谢新儒先生。我去跟他说下,帮他干活。”楚越川跟楚末说了句,快走几步过去接下了谢新儒的扁担。
谢新儒有六十多岁,比楚爷爷还大一点,但是比楚爷爷看着年轻些,气质中多了几分儒雅,这会儿眉头皱成川字,嘴角自然下垂,看起来极为严肃,脾气不太好的样子。
“没办法再治了,找别人吧!别动,我的活我干!”谢新儒看到楚越川先说了句,手里的扁担不撒手。
“不是请您给我爷爷治病的,是有个知青同志。他听不到也不能说话,想麻烦您给他看看。您看是要钱还是磕头?钱我拿了二十块,磕几个头您说。”楚越川背对楚末跟谢新儒说道。
谢新儒看向楚越川微微惊讶,没想到楚越川来是为了别人来的。
“麻烦您了。今天下午您的活我来做。”楚越川又说了句。
谢新儒看了眼楚越川身后的楚末,正要摇头拒绝,却是看到楚末先是朝着谢新儒这边九十度鞠躬,然后走到他们跟前,从包里拿出一颗丑巴巴满身疙瘩的棕褐色根茎。
谢新儒眼睛亮了亮,又恢复了臭脸。
“不行……”谢新儒刚摆手说了两个字,楚末将那根茎放回包里,又掏出了用玉米皮包的一块东西,展开后露出里面点缀着桂花的糯米糕,看起来晶莹剔透,软糯Q弹。
谢新儒吞了口口水,神色微微动容,又坚持住了。
楚越川瞧着谢新儒看上去要拒绝的样子,想着要不先磕头时,楚末把自己的笔记本拿出来,提前写好的一页纸展开在了谢新儒面前。
“谢爷爷,我想跟您聊一聊,如果您愿意,以后我还会给您带糯米糖莲藕,糖醋排骨,咕咾肉,荔枝肉,外婆红烧肉,叫花鸡,酱汁烧鹅……”
楚末写的全部是谢新儒喜欢吃的食物。
谢新儒臭脸坚持不下去了。
下放劳动受苦没什么,吃的差让他很受不了。
这些吃的光看楚末写的字口水就疯狂分泌。
“谢爷爷,我说话算数的。”楚末又加了句。
“……行吧,进那边说话。”谢新儒清咳了一声说,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排土窑洞,正是这些下放的人住的地方。
“您的活我来做。”楚越川将扁担这才接了过去,看了眼楚末点点头。
楚末跟楚越川都松了口气,谢新儒这算是松口了。
到了谢新儒住的土窑洞里,楚末把包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到了窑洞里的土炕上,实在没其他地方了。
谢新儒看了眼,的确有些诚意。
不是他不近人情,自从那次被诬告看错病,加上现在形势复杂,他给人看病也不会轻易出手了。
一般主要看眼缘来定价格。不合眼缘的,一般定的很高。
虽说是第一次见到楚末,倒是看着挺和眼缘的。
楚末将手里的糯米糕给谢新儒,谢新儒接下吃了一块。
甜而不腻,软糯香甜,味道很是让谢新儒怀念。
谢新儒又看了眼楚末,也不知道这娃娃是运气,还是早就知道他的喜好。
“谢爷爷,您少吃点,小心不消化。我家在凤城那边,平日就喜欢吃这些,您要喜欢吃,我下次还给您做。”楚末写了一行字给谢新儒看。
楚末的话打消了谢新儒的一些怀疑,加上楚末眼神纯澈,看着也不是那种居心叵测的人,谢新儒神色缓和不少。
“你伸手,我给你把脉。”谢新儒咽下口里的糯米糕对楚末说。
“先不用给我看,我想问问楚爷爷的病,您有治疗方案吗?楚爷爷还能不能恢复?”楚末摆摆手先写了一行字问楚爷爷的病情。
“他的病?不是不能治好,除了坚持吃溶栓的药,还需要长期坚持针灸治疗。我在这里关着,没办法给他治的。”谢新儒说。
“我可以给爷爷针灸。您能告诉我针灸穴位和方式吗?我学过一点。”楚末写道。
“你会?扎不好,偏瘫变全瘫,我可负不了责。”谢新儒皱眉说。
“我在您这里先给自己扎,您觉得手法穴位没问题,我再回去给爷爷扎。可以吗?”楚末写道。
谢新儒看楚末眼神认真,不似乱说。
刚才的楚越川以为是给楚末看病,那么穷还准备了钱还要磕头,现在楚末不给自己先看病倒是先惦记给那老头子找治病的方案,这两人倒是不错。
“你今天拿的东西,给那老头子问了针灸疗法,就不能给你看了。”谢新儒说。
“没关系。我可以下次来,您说要吃什么,点菜,我给您想办法弄好送来。这次主要是爷爷的病。”楚末写道。
“行吧,我身边没有针,你有的话,先拿出来给我看看你的基本功。”谢新儒说。
楚末赶紧从包里拿出自己准备的针灸带。
他前世学的粗浅,能扎针不能诊断,具体怎么治,还需要谢新儒教。
好在谢新儒刚给楚爷爷看过没多久,对于楚爷爷的情况比较了解,先给了一个基础方案,到时候还需要将楚爷爷背来再仔细看看给出更进一步的针灸方案。
楚末的痛阈值低,疼痛承受能力差,虽然针灸在穴位上,并不是很痛,对有的人来说只是麻了下,对于楚末来说就已经痛了。
自己给自己扎了几针,楚末眼圈就红了,眼泪汪汪的。
瞧着眼前的人还认真的坚持,穴位什么都扎对了,手法也熟练,谢新儒微微动容。
“你伸手过来,当我提前预支的,给你看看。”讲完楚爷爷的针灸方案,谢新儒拉着脸说着,给楚末也把病看了。
楚末看着谢新儒心里感觉有趣,谢爷爷前世对他一直都是笑眯眯的,非常和蔼,现在作为陌生人,虽然凶了点,也是刀子嘴豆腐心。
楚越川给谢新儒把当日的活干完过来看时,谢新儒刚给楚末看完,眉头皱的死紧。
“你身体不好是胎里带的,调养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给你个方子,这方子上的药年份要对上,药材按照我给的配,对你的情况才有效,能买到药的话,坚持吃体质会好一些的。”
“至于你的声带和耳朵的问题,要是从小时候就开始治疗还算好。现在时间太长了,想要治疗好,就难了。”
“声带我可以帮你调养到能做手术恢复的程度,之后做手术的话,需要去省城或者京城,这个手术要在十八岁前做……”
“神经性耳聋,我这边只能先给你开药温养神经,之后辅助针灸,能恢复几成听力要看你的造化了……”
谢新儒跟楚末说着。
楚末听着心情微微低落下去。
前世谢新儒从他四五岁就开始帮他调养治疗,所以他的身体恢复的还算好,聋哑治疗了几年,声带并没有手术只靠中医手段就好了,耳聋的时间长一些,最后也恢复到了正常人的水平。
这一世恐怕有难度了。
以楚末现在的知识储备,可以做卫生所的卫生员,或者队上的老师,能够避开不擅长的农活,但是因为聋哑,都被限制了。
而且楚末这一世想要上医学院继续学医,如果聋哑治不好,恐怕是不行的,医学院不会收的。
楚末只是低落了一瞬间,心情很快又恢复了。
在凤城那边的医生已经断定楚末这辈子都无法开口说话,也无法听到的,谢新儒能说到这个程度,已经很厉害了。
至于说神经性耳聋,只要听力恢复一些,戴助听器或者安装人工耳蜗,听力很大程度上是可以恢复的。
只是需要等待一些时间。
他已经很幸运了,能够重生在这个时间点重新见到楚越川。
只是晚一些恢复听觉,身体需要喝更多药提升体质,对于楚末来说,并不算什么事。
他已经知足了。
楚末这样想,心情轻松不少,外面的楚越川却不知道,听到谢新儒的这几句,再看到楚末眼泪汪汪,以为他在伤心,心里莫名也跟着揪起来了。
谢新儒写了方子给楚末算是给楚末看完了。
“何首乌你拿回去吧,这东西得泡制了才能用,不然有毒。我这里没办法泡制。你会炮制的话炮制了,不会炮制直接卖了。我不需要。下次你来的话,给我带一斤糖醋排骨,再带点红烧肉,肉票我这里多的没用,你拿去。做的不好的话,我下次可不给你看了。”谢新儒拉着脸嘴里说着,找到他的钱夹子给了楚末几张肉票。
谢新儒现在是下放,个人财产又没没收,他被关在这里劳改,没有花钱的地方。
楚末知道谢新儒钱票多,也没跟谢新儒客气,收了他的钱票。
“肯定做的和您的口味。”楚末写道,这点还是自信的,他刚才列在纸上的那些菜,前世都亲手给谢新儒做过。
“行了,给你看完了,没事你们就走吧。”谢新儒摆摆手说。
“谢医生谢谢您,这次看病多少钱?”楚越川进来问谢新儒。
“你要给他付诊费?你爷爷的药买到了吗?”谢新儒看向楚越川皱眉问。
“爷爷的药他帮忙买到了。”楚越川说。
“你们是什么关系?亲戚?”谢新儒问。
“……嗯,亲戚。”楚越川顿了顿说。
“钱你留着吧,我跟他说好了。”谢新儒摆摆手。
“看好他的病,需要多少钱?”楚越川迟疑了下又问。
“看好他的病?那就多了,身体虚症,吃药得吃个几年,没个几千块钱打底是不行的。声带的话,两三百也是要的,这个需要尽快,否则治愈的几率会降低,另外耳聋的话……”谢新儒跟楚越川简单说了下,给了一串数字。
恢复几率低不说,治疗费用竟然这么高!
楚越川神色一下子不太好了。
楚末稍微收拾了下心情,记录好谢新儒刚才说的一些要点,以及谢新儒下次要吃的东西起身看时,楚越川和谢新儒正说着治疗花钱的事。
等两人告别谢新儒,楚越川的神色还不太好。
楚越川没想到楚末的病需要花费这么多钱,那么一大笔费用,他要接受楚末,就要接受这一笔费用,肯定要给楚末治病。
只是现在爷爷生病,家里条件不好,对楚越川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这个负担,楚越川无法自信的确定自己能不能担负的起。
然而,不接受的话,楚末现在无依无靠,他如何担负这么大一笔费用?!
楚越川的心一时有一些乱。
“哥,你在担心我吗?别担心,这么多年我都过来了,没什么的。你不用为我的病操心,我自己会想办法的。车到山前必有路,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我的病将来一定会治好的,晚点治也没关系。”走出桃园时,楚末拉了下楚越川写了一行字给楚越川看。
楚末看楚越川的神色不好,猜测他可能很在意谢爷爷刚才说的话。
虽说他们只是相处了几天,楚末知道楚越川是很重感情的,他肯定在为自己担心。
楚末不好说以后如何如何,毕竟关于赚钱,关于人工耳蜗那些,都还太遥远,他也暂时解释不清楚,只能暂时笼统的说下,让楚越川别担心。
楚越川看到楚末写的话一怔,楚末自己明明那么伤心,眼圈到现在还是红的,眼睛还有一层水雾蒙着,眼睫毛上的泪珠子都没干,却还要安慰他。
楚越川对上楚末清澈的眼眸,喉头滚了滚,想起那一大笔费用,一时不知道用什么立场跟楚末说话。
他不能因为楚末需要一大笔医药费就不接受楚末。
“病,还是要尽快治的好,钱……”楚越川心里乱糟糟,没想出个头绪,却还是说道,钱的问题他会想办法的。
“哥,我知道,现在不急。钱的问题你不用操心,我手头还有些钱,以后也会想办法挣钱的。哥,你不会以为我的病治不好了,不能说话还听不到很麻烦,不愿意我住家里吧?”楚末低头写完,没注意楚越川后面说什么,给楚越川看时,眼巴巴的可怜兮兮的,将之前的话题故意扭曲了下。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楚越川忙摆手说道。
楚越川感觉自己的神色可能太沉重了,让楚末误以为他会因为他的病“被赶走”。
“那就是了,我会好的,哥你就不用担心了,放轻松点。对了,哥,谢爷爷说下次想吃糖醋排骨,要去哪里买肉你知道吗?”楚末写了一行字,对着楚越川笑,神色很轻松,不想楚越川再想那些。
看楚末问起别的事,楚越川回答楚末,说着话看楚末轻松带笑的神色,配上红红的眼周,楚越川感觉眼前人,在故作坚强。
楚末不想让他为难,说要自己想办法,会挣到治病的钱。
楚末现在跟其他人一样都在桃花沟这个小地方,干活的工分吃饱都成问题,又如何挣钱治病?
怕他担心,又是安慰他,又是扯开话题……
看着乖乖软软,眉眼似乎都在笑的楚末,楚越川感觉心跟着酸涩疼起来。
楚末现在身边没有亲人,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他了。
楚末只有他能依靠了。
他不能规避责任。
心里想着楚越川拳头攥紧,眼神坚定起来。
楚越川:媳妇儿太贴心了,怎么可以这么好!(滴滴滴,自我功能攻略进度条达到百分之五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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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