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巅,灵微宫。
“你看看这群弟子一天天跟打了鸡血似的,整个演武场上全是人,跟下饺子似的。”
杨晓衣轻啜了一口茶,手中还拿着一把折扇,碧绿的玉质扇骨,此时被他拿在手中狂扇,完全没有任何风流倜傥的样子。
灵微宫中本就冷冽,站在柱子旁的奉都疑惑地看向杨晓衣,问道。
“杨师兄,你是很热吗?”
杨晓衣像是终于等到人问这个问题了,将扇面一合,站起身来,高深莫测地说道。
“小奉都,你可知参禅有三境,是哪三境?”
奉都老老实实地说道:“第一重,看山是山,水是水;第二重,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第三重,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杨晓衣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将有些冰凉的扇柄敲了敲奉都的头。
“你如今呢,就被困在这第一重,你杨师兄我的心境却在第二重呢。”
这声音中带着些许的笑意,奉都默默伸出自己白嫩的藕臂抚上额头,那里传来些许的疼痛感,他煞有其事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奉都受教了。”
坐在里间的酆谛倒是轻笑了一声。
“奉都,你去帮我看下师叔那里点好人了吗?顺带将名单给我捎过来。”
在外间仔细思索杨晓衣话中深意的奉都赶忙点了点头,迈着自己的小短腿飞快地跑向殿外。
宗门大比的第一日,酆谛作为首席弟子,自然着庄重繁琐的道袍,紫袍昳丽,更衬得他那张出尘的脸更显绝艳了些。
他轻轻拂过隔间的珠帘,额间有一点朱砂,露出几分神性来。
杨晓衣看着奉都离开的身影,唇边止不住笑意,赶忙拿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转头望向身后,恰巧见到这样一幕美人扶帘的景象。
喉间的茶水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连忙拍了拍胸脯,理顺之后这才起身。
他绕着酆谛转了一圈,口中啧啧称赞。
“你这一打扮,若换上女装,只怕那百绝榜上的魁首怕要换人喽。”
酆谛没理会他的嘴欠,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顺口说道。
“慕容师姐马上就来了,方才不是还跟奉都说自己心不在焉,怎么,这次想好说辞了。”
说到这里,杨晓衣那张脸上便没了方才的调笑轻松,一下子苦了起来。
“哎,我这不是苦中作乐嘛,那鸳月先前救过我,并与我在失忆时定下了那桩婚约,你说这,我现在是进退两难,织锦娘娘发话了,我回不去家里,阿笙那里呢,又拒我与门外,你说这。”
杨晓衣接连叹了几口气,酆谛在他旁边坐着,眼神中也流露出震惊之色,他之前从未听过这事情的原委,只是从两人的相处中知道些旁枝末节,只道是杨晓衣下凡历劫时碰上了些许误会,没成想这事情如此复杂。
此时他也沉默了些,慕容笙与杨晓衣是年少情谊,且自幼时便定下婚约,这都快要成婚了,却不成想弄出这么一个烂摊子。
酆谛的心自然不是铁石,他亦看出好友是真的苦恼。
“那你是如何想的?”
杨晓衣听到他这番话,当即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整个人起身,语气激动。
“我当然是想要跟阿笙在一起。”
他眼眶微红,其中流露出些许的委屈之色,仿佛在控诉酆谛,难道你也不信我。
酆谛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施了些力气,示意他冷静下。
“那既然如此,去跟那女子断了便是,你们怎么会因此争吵地如此厉害?”
杨晓衣面上微讪,手上将扇面打开,扇起风来,接着说道。
“知晓这件事情的当日,我便去找她断了,可谁曾想,那女子对我情深义重,那在门前怎么都不肯撒开我的手,巧的很,正好被去鸳落岛修行的慕容一族人看到了,其后大肆宣扬,才有了后来不堪入耳的传言。”
酆谛听到后来时皱了皱眉,顿了一下,语气中有些疑惑。
“你是说那个鸳月是鸳落岛的人?”
杨晓衣点了点头,面露难色。
“是,而且身份还不低,是岛主的女儿。”
“呵。”
唇角间忽然溢出一丝冷笑来,酆谛眼神微眯,看向自己面前一脸恳切的杨晓衣。
总算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我说今天,你这个狡猾的狐狸怎么就露出尾巴了,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你想让我帮你处理这件事情?”
杨晓衣面上露出些不满,接着将酆谛手边的空茶盏添满,殷勤道。
“哎呦,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难道看到手足兄弟与相爱之人无法在一起,整夜以泪洗面,你的心里能过意的去。”
酆谛将肩上那只手拂去,轻飘飘地说了两个字。
“可以。”
杨晓衣面上当即笑开了花,整个人都快要窜出五里地去。
酆谛看到他这幅样子,眼角不由得抽了抽,冷声道。
“回来。”
杨晓衣这才回过神来,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表示自己洗耳恭听。
“您说,此刻,无论什么要求,只要小的能做的,都会竭诚为您奉上。”
酆谛看着自己面前那张脸,抚了抚自己的额头,接着说道。
“没什么要求,就是你与我同去,可以隐藏身份。”
杨晓衣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只要能解决这桩事情,他情愿帮酆谛批一年昆仑琐事的玉简。
心头的一桩大事解决了,杨晓衣此时的心情简直快要起飞。
“扣扣。”
殿外传来一阵扣门声,酆谛面上有些疑惑,这灵微宫常年没有几个人来,就算来了也没有敲门的,这又是谁。
杨晓衣此时心花怒放,赶忙要前去开门。
酆谛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他朝着身旁的杨晓衣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往后退。
骨节分明的手刚一触碰到门框,便有阵阵锋利的寒光闪现,还未等到他从腰间抽出素梅,剑刃便从中将门框劈开,直指酆谛面中。
酆谛先用一层灵力的屏障护住自身,素梅自然出鞘,并飞向持剑者神府,那是灵气储存之地。
可未曾想此人宁愿不要自身灵核,也要孤注一掷。
杨晓衣自然不会在旁边干站着,他手中捏出阵决,将那持剑者困在一方金色的拘灵阵中。
如此,酆谛那边的困境自解,只是还没等两人走到他身旁,询问出幕后主使,他竟自爆而亡了。
红色的血迸溅在金色的阵法屏障上,杨晓衣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人究竟什么来历?宁愿自爆也不多说一个字!”
酆谛在一旁摇了摇头,素梅自然回鞘,他眼眸中尽是沉静,接着说道。
“不知,但今年的宗门大比要格外谨慎些才好。”
门外紧接着传来些许轻微的动静,杨晓衣眉间轻蹙,手中轻捏阵决,正要施阵,便听到熟悉的声音。
“师兄,我将今年大比中昆仑的参赛人员都筛出来了。”
却然正是奉都。
酆谛给身旁的杨晓衣使了个眼神,他继而催动阵法,将这里的痕迹隐藏起来。
阳光洒在门槛上,更照在来人白皙的脸庞上。
奉都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在他之后的两位女子,一位面容冷峻,身着蓝色道袍,更显清丽;一位着火红赤衣,凤眸间有流转之意,生出桀骜来。
杨晓衣这厢刚刚收拾好面前的残局,转头就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陆姮,吓了他一跳,整个人往后退去,正好撞上身后的桌子,他吃痛地叫出声。
又不敢将这位小祖宗怎么样,面上有些无奈地调侃。
“哎呦,这不是陆少主吗,怎么有幸光临寒舍啊?”
陆姮毫不客气地坐在主位上,挥手间摆出一套白玉纹凤鎏金茶具,纤细的手指行云流水,不消多时,便闻到上好的灵茶气息弥漫。
酆谛从容地退到一旁的椅子上,十分地有自知之明。
慕容笙坐在陆姮对侧,面上淡然。
一时间竟无人答上杨晓衣的话,这场面不禁有些尴尬。
至于奉都,在陆姮拿出茶具的一瞬间,就跑的影子都没了,他可是在还未化成人形的时候就见识过这位灵族少主的威力,自己头顶那株将开未开的花就是最好的证明。
杨晓衣讪讪地坐下,距离慕容笙的位置极近,他看着对面的酆谛,示意他赶紧找个话题。
余光中却又止不住地把注意力看向身侧的慕容笙。
酆谛清咳了一声,接着问道。
“听闻今年灵族要与人族同一时间举办大比,灵族还是按照惯例在浮玉山吗?”
陆姮拿着精致茶盏的手顿了顿,语气中带着笑意。
“你竟然不知道,今年两族一同在昆仑山展开比试。”
酆谛确实不知道这事,面上微沉,接着又回道。
“竟是如此。”
陆姮转头间看向他坐在位置上略微出神的样子,同样明白了他的未竟之语。
两族虽说有联盟合作的关系,实则关系根本也没那么亲近。
大比事关百年来两族中培育的天才少年,今年放在一起举办,目的也许没有这么单纯。
这方正说着话,从外面忽然跑过来一道青色的身影,阳光在金色的面具上折射出耀眼的光泽。
“你们怎么都干坐在这里,这灵微宫百年来都没变过,有什么意思,此番两族共同举办大比,不如下山去,我接连看到了好几家赌局,都在谈论谁才是今年的百战榜魁首呢!”
越星一蹦一跳地说着,陆姮倒是挑了挑眉,有些兴味地问道。
“那投谁的最多?”
这倒是将她难住了,掰着手指一个个说道。
“有你,还有小阿笙,啊对了,酆谛也在列,水月宗的那位钟师姐也上榜了,哎呀,你们这几家下注的人都差不多,反正灵族三十六派,人族四十九宗,数得上名头的都被投上去了,倒是有一家我没听说过,叫什么淮阳穆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