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从临翊那里出来,并没有去找燕城钺,她并不太愿意和现在的燕城钺接触。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总觉得燕城钺有些奇怪,尽管那人掩饰的很好,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要远离此人,这种直觉在曾经的岁月里,无数次救她于险境中。
今日临翊落水一事,总感觉是冲着她来的,她不知道他为何这么做,是试探,还是想激怒她?
秦昭想了一会没有头绪,便暂且搁置脑后。似乎想起什么便往东宫燕家安置的地方走去。
对于秦昭的到来,燕家人心里惊讶,面上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秦昭在主座坐下,扫视了一圈,直接向燕云天问道:“燕小五怎么不在?”
燕云天一怔,不知女帝何意,斟酌道:“陛下也知道,我这个孩子是个不成器的,比武场上怕是让皇上见笑了,如今那孩子面容有损,拍惊扰了皇上,故让他在屋里修养。”
“竟伤的这般严重,我去看看,”秦昭担忧道,还没等燕云天阻拦,就见秦昭起了身就要前去探视,燕家人在场的儿郎心里一咯噔。
燕云天不急不慢地道:“还是臣陪皇上去吧,恐……”
秦昭挥挥手:”不必,我自己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改口道:”也好,朕还不知道小五住哪个屋,燕将军帮朕带个路。“秦昭摸了摸鼻子,朝燕云天咧嘴一笑。
燕云天见这笑容中竟有几分自家五子的傻气,一阵心惊肉跳,待秦昭,燕云天一走,屋子里瞬间炸开锅了。
燕小六嗷呜的一声:”完了,完了,五哥的贞操怕是保不住了。”
头上立刻被拍了一巴掌:“瞎说什么呢!”燕城朗对这个弟弟是又气又无奈,眉头紧皱,显然担忧甚重。
“是,是,我乌鸦嘴,我对不起五哥”燕小六之前本是胡乱一说,如今看这个情形怎么这么像呢?
且不提这边如何闹腾,秦昭与燕云天进了燕城泽那屋,见少年在床边正端详着手上的匕首,那把匕首正是比试赢了后秦昭赏给他的,燕城泽不知在想些什么,竟连开门的声音都没听到,突然见有人来了,一抬眼竟是女帝,惊得一下子站起来了。
“不必行礼。”秦昭挥手道:“伤势可好些?“边说边扫过燕城泽的面庞。
燕城泽被秦昭看的脸色发红,声音颇为干涩:“无碍,无碍。”
秦昭细细打量,见燕城泽脸颊左边红肿了一片,其他地方倒是无碍,想到那天的情景,叹着气从袖子里掏出一瓶伤药:“拿去擦吧。”
燕云天见儿子一直涨着脸摇头,心里叹了口气:“即是陛下的赏赐,你便收下。”少年讷讷收下,垂着头站于一旁。
燕云天回头对秦昭笑道:“让皇上见笑了。”
秦昭笑道:“怎么会,小五质朴憨厚,颇和朕意。”秦昭不知道她这一句话在燕云天心里惊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秦昭又说到:“等你伤好了,带你出宫逛逛。”
好在秦昭说完便出去了,要不然燕云天可不得煎熬到什么地步。
秦昭与燕云天返回大殿,燕家几位公子退了下去,屋里只剩下了秦昭与燕云天。
却见燕云天突然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微臣恳请皇上允臣奔赴幽州。”
秦昭被吓了一跳,忙上前去拉燕云天,燕云天本意是想要长跪求得秦昭应允,谁知竟硬生生地被皇帝从地上拽起,被秦昭这一手震得发懵,目瞪口呆的看着秦昭。
“将军这是做什么?”就连秦昭带着不悦的问话都没有惊醒他,满脑都是:女帝膂力竟如此惊人,硬生生将自己从地上拔起,拔起……
“将军,将军?”秦昭一连唤了好几声,才见燕云天回过神来,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将军想说什么?”
“陛下好大的力气!”见他一脸神游天际,秦昭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将军刚才不是说有要事禀告吗?”秦昭将“要事”这二字说的极重。
“微臣想赴幽州抗击匈奴,臣知道燕家如今势大,皇上难免心里不痛快,但幽云决不能丢在皇上和臣的手中,若陛下应允,此战之后臣愿上交兵符。“
燕云天不知秦昭有什么打算,但这些日子他确实急得上火,如今被皇上幽禁宫中,对边境的战报又毫不知情,陛下耗得起他却耗不起啊。那声音中有悲愤,有无奈,又有疲倦。
秦昭眼神复杂的看向燕云天,这两个月的遭遇,这位战功赫赫的将军竟不复往日的锋利,眉宇间竟是掩不去的消沉与疲惫,将这位漠北的雄鹰困于这方寸之地,她这么做真的对吗?
秦昭叹气,罢了,这已经不是她的时代,这也不是她的将军,在她说不必担心就能毫不保留托交信任,她原本就不是他的君王,燕将军不信她又有什么错呢?
燕云天见秦昭长叹了一声,面容变得无比严肃:“并非是朕不信任将军,而是此事情非比寻常,罢了,朕与将军实话实说吧。”
秦昭让燕云天坐下,开口问道:“将军以为您的副将如何”
燕云天斟酌一番,决定实话实说:“臣的副将乃是燕家家将出身,与臣一同长大,一同上阵杀敌,臣窃以为他绝不会出卖微臣。”
“信件是真的,”秦昭说道:“朕虽然忌惮燕家,但绝没有命人伪造过信件,信确实从副将手上传来的。”燕云天对她的戒心,秦昭了然。
见燕云天虎目圆睁,一脸的不敢置信,秦昭继续道,“朕命人查过,副将确实是梁国奸细,身上未有任何易容的痕迹。燕将军能确定那人是你的副将?”
燕云天沉默许久,缓缓点头:“是,臣非常确定,副将死时,臣亲自替他殓了衣冠。”
“朕觉得副将此人有两种可能,一是福将被调换了,此人易容极为高超骗过了将军,二是此人从小便潜伏在将军身边,朕以为第一种可能不大,毕竟一个人的动作,习惯极难模仿,亲近之人不可能看不出,如果是第二种,想来不必说了。”
燕云天脸上也是一片凝重,果真是第二种的话,那么谁人与燕家军如此深仇大恨,几十年隐忍谋划,只为将燕家一朝覆灭。燕云天细思极恐。
“再者,那信笺上的印信将军想必看了,印信是真假将军自是清楚,那么有谁能接触到将军的印信?又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又放回来?”
“印信,我都是随身携带,别人绝不可能接触到,”却见燕云天眼神寒光乍起,嘴唇止不住颤抖。
听得燕云天喃喃道:“不,不可能,绝不可能是夫人。”
秦昭哑然,见燕云天仿佛饱受打击,忙安慰道:“燕将军,你冷静些,这事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样,说不定是身边侍奉的人,比如身边的随从,夫人身边的侍女,还有可能一时喝醉中了圈套什么的。”
秦昭本意只是想给他提个醒,谁知道燕将军可真敢想,这要是夫妻二人因为她有个好得,这不作孽吗?
见燕将军冷静了下来,秦昭瞄了瞄燕云天的脸色,继续道:“幽州城的布防图确实被送到了匈奴人的手中,”见燕云天脸色刷的变了,秦昭忙道:“将军莫急,我已经命韩放与霍老将军重新换了布防。”
“臣明白了,这事不光是冲着燕家来的,更是冲着我大烨来的,匈奴与梁国极有可能已经联合,皇上有什么计划,臣定当全力配。”
“朕希望将军先留在宫中……”
见秦昭面有难色,燕云天斩钉截铁的说到:“陛下不必多言,臣留在宫中,迷惑敌人。“
秦昭满意的笑了笑。
出了东宫,秦昭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总算是把燕将军忽悠住了,别以为她没看见燕将军那警惕的眼神,自己还能吃了燕小五不成?
罢了罢了,为了多留两天燕小五自己也算是费尽心机了。
想她这么一个心地纯良之人,竟被这般误解,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