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文华院,二人向谢怀瑾说明来意,看着谢先生似笑非笑看过来的目光,秦昭觉得此人肯定是知道了“这个不靠谱的提议”是她提的。
厚着脸皮对着进宫白跑一趟的谢怀瑾行礼:“实在失礼,还请先生见谅。今日事急,以后再向先生赔罪。”
看着急着去“玩耍”的母子二人,谢怀瑾笑道:“无妨,久闻宫中沉渊阁,古籍典藏众多。今日正逢闲暇,不知陛下可否允谢某观之,如此谢某也不会扰了陛下与小皇子共叙天伦之乐。”
“当然肯了。”秦昭立刻叫了宫人,领谢怀瑾往沉渊阁。等不见人影,见秦昭长长地舒了口气。
一旁的小秦曜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阿娘,“原来阿娘也怕先生啊!”在秦昭不知道的时候,自己的行为悄咪咪地给小秦曜心上印下了一道敬畏之情。
这下午母子二人的相处和乐融融自然不必多说,听着秦昭将青州一路的见闻细细到来,见她言辞生动,表情丰富,路上很小的一件事情也能讲得诙谐有趣.
更别说是艰难险境,讲来更是让人觉得惊险万分,听得人提心吊胆,惊呼连连,就连秦曜那张小脸上也时而微笑,时而皱眉,时而凝神屏息。
表情变化之多让随侍在旁的王喜看得目瞪口呆。要知道,小皇子平素面上的表情少的都让他怀疑需不需要看看御医?
看着妙语连珠,神情并茂,说道兴奋之处眉飞色舞的陛下,王喜不由得日行猜测:难道陛下以前是个说书的?
复而摇头,可是看陛下的武艺如此出众,难不成是个将军?可是陛下处理起政务的也很是娴熟,那是个武艺出众的文官?但是这烨朝史上没听说什么特别身居高位的女官呀?莫不是陛下以前是个男的?
王喜打了个寒颤,摇了摇头,依着陛下对着小皇子如此温柔细腻,肯定不是个男子。
猜来猜去,头都大了,秦昭自然不会知道,王喜日行迷茫在“占据女帝身体的人到底是做什么的”猜测。
此次回到宫中,倒没有什么变化,唯一让秦昭大吃一惊的:用过晚膳,要领着小秦曜和胖胖散步的时候,等宫人把松狮犬带出来,秦昭差点认不出,一个月未见,胖胖胖了可不止一圈。
等问清楚原因,原来小秦曜说的每天晚上看胖胖,就是对着它投喂。因着秦昭不在,傍晚秦曜便不去散步,于是胖胖也被迫取消了活动,导致了它整个身子吹气一般的胖了起来。
看它现在走动时,扭着身子,肉肉一颤一颤。看着秦昭都觉得费劲,瞬间想起自己当年松懈下来,整个人吹气一样胖了十斤,然后马上挥刀的时候,差点把腰闪了。
秦昭立刻告诉小秦曜,太胖了对胖胖身体不好,让他以后多带胖胖出去走动,严令禁止给胖胖加餐的行为。
好在小家伙乖巧的应了,秦昭也不再多说,带这小家伙和胖胖出门了。
待回到紫宸殿,因着下午偷了闲,母子二人一个批奏折,一个坐在一旁的小桌子写今天自发加上的功课。
休了一日,第二日来便开始照常处理政务。
周宣依例面见,把这几日自秦昭离京后,众臣在宫中闹事,先后被皇后,睿亲王解决的事情,还有京城中趁机作乱的文人等都一一详细地报给秦昭。
得知这件事情中还有些市井文人参合其中,秦昭倒是有些奇怪:“那这幕后之人可查了出来?”
周宣上前道:“带头闹事几个是屡次科举不第,蜗居京城,落魄潦倒的文人,据他们交代,有人许以重金让他们做这些文章抨击陛下,臣根据线索查到有几个世家牵涉其中,提审了其中相关人员,皆一口咬定是自己所为。但臣觉得这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那些文章直指陛下,图谋之大,绝非一般世家敢做,臣怀疑这幕后另有其人。”
因着没有证据,周宣不敢妄言,但京城中还有实力与皇权抗争的就那么几家。周宣话中的怀疑所指,秦昭自然意会。
对着严国老这位致仕多年,却无故出面的人,秦昭颇有些好奇,细细地问了严国老的事情,说道:“严国老出面这事实在蹊跷,可有查到,之前他曾与何人见面,曾有去过哪些地方。”
“严国老此人致仕后便深居简出,臣走访查证后,并未发现他府上接见过何人,严国老倒是出门过几次,但都是他平素活动的地方,臣也查过这些地方,没有发现异常。”
周宣把几日他查过的地方,记录的案卷递给秦昭,秦昭打开,翻看了几眼,看到一个熟悉的店铺名称问道:“这家食肆可是城南那处,做汤锅的食肆?”、
周宣被问得一愣,在脑海里想了想回道:“是的,老板是一个中年汉子,跑堂的也就一个叫阿福的伙计,此处食肆不大,但汤锅做特别好,不仅是冬天,夏天也时有人光顾,臣查闻,严国老很是爱吃汤锅,几年前寻到此处 ,便每月都会出去吃个一两回。”
回答完,周宣有些疑惑,问道:”陛下可曾听闻过此处,莫非哪里不妥?”
秦昭把之前曾去过此处的事情说了声,让周宣多留意一下此处的客源,秦昭直觉:上次这家店食铺的主人,受人所托刺探她身边的人,会与此事有些牵连。
这幕后之人在京城行事颇为谨慎,一时半会儿估计查不出多少,或许云朗那边能在胶东王府发现什么,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秦昭出言宽慰道:“此事不急,既然出手了,便总会有些马脚,继续盯着便是,现在封地叛乱已平,新政要继续实施起来。”
周宣点头:“明日朝会,臣便联合几位大臣上奏新政一事。”两人就着新政商议了一会。
事毕后,却见周宣并没有起身拜别,反而是踌躇止步,看来是有其他的事情想说。
秦昭静静地看着他,见他犹豫片刻,最终开口道:”还望陛下恕罪,臣接下所言,实属不妥,但臣思虑再三,觉得不能不说。”
他仔细地将第一次众臣逼宫的场景,以及燕城钺,临翊的反应描述了一遍,“陛下后宫之事,臣本不该多说,但臣觉得皇后此人行事酷戾,性情深沉:丽妃身怀秘技,疑点重重,此二人陛下不得不防。”
秦昭一愣,见她沉吟片刻:“你所言外之意,我心领了。‘但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皇后在百官之中威严不足,若非如此行事,恐难震慑朝臣。”说到底还是以前秦嗣行事太过荒唐,至于燕城钺身为皇夫却毫无威信。
她停顿了片刻,“后宫中的事情,我心中有数。”
这段谈话,秦昭没有用朕一词,周宣明白,陛下把他的提醒是当做朋友的好意,所谈之言也是以好友身份所说。
然而陛下心里自有判定,行事自有她的准则,以后之事,他不便多言。只是希望这二人莫要辜负陛下的一片赤诚相待。
当晚的庆功宴:大军得胜归朝,君臣同乐,丝竹晏饮,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宴会中间,论功行赏之时,赐下的丰厚奖赏更是将宴会推到了**。
只是这其间发生的一事,令众人震惊不已,陛下当众向皇后燕城钺致谢,赞赏皇后在她离宫期间,稳定后宫之举,最后直言:后宫诸事,皇后所言便如陛下所令。
明眼人看来,这便是女帝就前几日皇后斩杀朝臣之事,表明了态度。宴会的众臣不管心下如何百转千回,面上言笑晏晏,齐声恭贺,帝后伉俪情深。
直到亥时,宫宴结束了,众人散去,宫苑渐渐沉寂。
盈盈月色之下,却见有人抬头伫立,久久未见动静。
“主子,夜深露中,还是早些休息吧。”身后的燕一替他披上大氅,轻声劝到。
前面的那人却怔怔地看着空中的明月许久,而后一声叹息,像风一般缥缈,在这寂静的夜色之中立刻散去。
而另一侧的宫苑主人,却是辗转反侧,思虑深重,他躺着,趴着,侧着身,一番折腾,怎么也无法入睡。最后干脆裹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中间,见他睁圆了眼睛,目无焦距,不知道在想什么。
塌下陪侍的侍从被折腾得一脸哭相:“哎呀,我的公子,赶紧睡吧,咱有什么事,明天说好吗?”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过了好一会,才听得他气呼呼到:“她为什么不来看我,都已经回来两天了。”
被问的小厮一脸欲哭无泪,他哪里知道陛下为什么不来呀?强撑着困得快要睁不开眼睛的小厮小声道:“可能陛下刚回来,正忙着处理之前积攒的公务,要不明天您去找陛下吧。”
见床上的人突然不吭声了,困得实在是不行的侍从,也不再多理会小公子这少年回春的心思了,一闭眼便呼呼地睡去了。
自然不知道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小公子,看着他这副死猪样,气了踹了好几脚,也没把他踹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