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龙骧军这边收到胶东王邀战的信件,众人传阅过后,都觉得十分奇怪。胶东王昨日大败,按理说,为了军队的士气也不该这么快出战。事出反常,必有作妖。
邵廷、云朗看秦昭,迟疑地问道:“陛下我们还要应战不?”
秦昭冷笑了一声:“战便是,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手段?”众人虽有些担忧,但看着秦昭信誓旦旦的样子,也不再多说。
第二日,两军便陈兵于同一处地方,却见此刻胶东王那边却着急着出战,更令人诧异的事是,胶东王由原来的后方竟变成前面领军之人,众兵将簇拥而立。
听着他在百米之外高声大呼道:“我听闻陛下已出京城,此刻正在前线,既然已到,何必躲躲藏藏,还请出来面见。 ”
秦谦原本以为女帝会坐镇城中,却不想他话音刚落,便见一人驱马上前,对着他同样高声道:“既然王叔求见,朕若不露面,到时说不过去。”
秦谦定眼一看怎么也不敢相信,昨日能力战他前锋三人的猛将竟是秦昭,见他仔细凝视了许久,最后才冷笑一声:“陛下当真是好胆量,就不怕自己托大,闪了性命。”
这是在暗讽秦昭一介帝王之身,却亲自上战场杀敌,置自己不顾的行为。
秦昭笑了笑:“王叔过奖了,比之王叔的胆量,朕自愧弗如,王叔一介封王之身,却敢谋逆天子之位,兵数十万起,论轮胆量,论气魄,侄女真是佩服得紧呢!”
对着秦昭直指他谋逆的大不敬之罪,秦谦却不见丝毫恼怒,见他盯了秦昭片刻,俄而抚掌大笑,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听他笑后对着秦昭大声道:“天子之位,陛下说这话不亏心吗?您的天子之位是怎么得来的,陛下难道记不清楚了,需要本王提醒你一下?”
还未等秦昭出声,便见她身边的邵廷、云澜等人一脸怒气,对着胶东王大骂:“尔等逆贼,休得胡言。”
“你算什么东西,敢对陛下如此不敬,待我取这厮首级,献于陛下。”云朗已是勃然大怒,拍马便要出战。却被秦昭制止。
胶东王秦谦看到这一幕却是一脸嘲弄,听他冷声道:“倒是忠心耿耿,只是不知道你们得知,自己效忠的不过是个为了帝位,可以弑父杀尽血亲的畜生罢了,还会如此忠心耿耿吗?”
“你住口!”邵廷、云澜等一众人其声喝道,回头看向陛下,希望她赶紧出声反驳一下了胶东王,然而秦昭只是看着胶东王什么都不说。
他们已经看见龙骧军的军兵士异样的目光看向陛下,不少人眼中有了迟疑。甚至不少士兵互相对视,若非碍于战前,恐怕早已议论纷纷。
听着那边秦谦猖狂大笑后,从衣袖中掏出一卷明黄的圣旨,交给一旁的武将,说道:“好好给他们念一念,让他们知道自己跟着的是个什么东西!”
云朗此时已经急红了眼眶,他几次欲出战,皆被秦昭拦住,看着秦昭沉默的神情,云朗已明白胶东王说的或许不是胡言乱语。
但陛下与他恩宽慎重,不仅赐予他巨阙这等神兵利器,更有教授武艺,兵法的恩师之谊。更别说昨日战场之上救了他的性命。这番知遇之情,师生之谊,救命之恩,他云朗世莫能报。
即使陛下曾做过这些事,就算陛下受万人唾弃,他云朗也会誓死追随,用性命去守护陛下。
在众人一片咒骂阻拦之中,却听得秦昭开口:“让他念,朕也想听听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众人回过身,看着秦昭全似她疯了一般,不敢置信。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秦昭说的是真心之言,她也想知道平帝到底在这道圣旨上写了什么,而当年的秦嗣又是以怎么样的心思最终杀掉她的父亲。
众人暂时熄了声音,听着马上的将士读策道:
朕今抱恙,久病不愈,感时日无多,恐早弃臣民。皇帝承嗣,海内侧望。而太女天嗣资轻佻,威仪不恪,居病慢惰:否德既彰,有忝大位。三纲之道,天地之纪,毋乃有阙?晋王允明,圣德伟懋,规矩肃然;居病哀戚,言不以邪;休声美誉,天下所闻,宜承洪业,为万世统。兹废太女嗣为安平公主,请奉晋王允明为新帝,应天顺人,以慰生灵之望。
话音刚落,两军皆是一片哗然,那些异样的目光或恐惧,或不敢置信,或鄙夷,或深思,各种各样,化成刀光剑射向秦昭,
而此刻胶东王脸上已无了笑容,见他整肃了神情,高声冷喝道:“秦嗣你有什么资格坐在这个皇位上,当年平帝早就废你另立晋王。然你狼子野心,趁平帝病重之际,勾连大长公主,弑父矫诏。登基之后,为了帝位,更是将一干兄弟屠戮殆尽。如此不孝不悌,罪恶之人,怎堪为帝。吾今日起兵,乃是顺应天时,有何谋逆之罪。”
秦昭抬眼与胶东视线撞上,他的脸上未见笑容,但眼中那得意之色却是怎么掩不住。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见秦昭始终脸色未变,对周遭议论纷纷置若罔闻,这种平静令胶东王隐约觉得不安,还未等他想明白,便见秦昭突然笑了。
见她高声道:“真是大义凛然啊,仅凭几句妄言和一封不知真假的圣旨,就想将弑父矫诏的恶行扣到朕的头上,想将朕从这个位置上拉下去,王叔不觉得好笑吗?”
这声音高昂洪亮,掷地有声,马背上的身影挺直自信,无惧任何艰难险阻,周遭的议论声渐渐低了下去。
听了她的话,胶东王皱紧了眉头:“先帝的圣旨在此,岂容你狡辩。”
秦昭却是冷哼一声:“且不说圣旨如何,就储君废立乃国之大事!非大过,不得废储。我秦嗣自十一岁起,便被立为太女,自十六岁登帝。整整五年,虽不敢说是才智过人,但也恪尽本分,一言一行,从未有失德之举,先帝每每教诲,常躬身自省,从无僭越。若先帝真有废立之心,这五年来多得是机会,又何必临病重之前,改立诏书。 ”
“更合论,先帝在时,从未对晋王表现出亲厚之意,却于病中,指名立他为新帝,其中蹊跷王叔又当作和解释?”
面对秦昭的质问,秦谦下意识思索,当年他虽然早早迁入封地,但对京城的动向关注密切,自然时常听到太女与平帝子孝父慈,太女颇受爱重的消息。以至于谢家秘密送来遗诏时,秦谦十分不敢置信。
仔细辨认过后确实是平帝的亲笔,加之谢家不满女帝新政寻求合作,原本就有反叛之心的秦谦与谢家一拍即合,便火速发动了暴乱。
若今细细想来,确有蹊跷。莫非是谢家造了假,故意引他入局。这般想来竟一时心乱如麻。
看着秦谦犹疑思虑的样子,秦昭眼里讥讽闪过:既已起兵,却如此优柔寡断,难成大事。
秦谦强压脑海中纷乱的思绪,沉下脸色故作强硬道:“那是秦嗣你贯会巧言令色,矫情饰行,若非帝终,怎会现出狼子野心?”
“姑且算作合理,既然王叔藏有如此密诏,为何不在朕当初登基之际,根基未稳之时拿出,而如今我父皇一脉子嗣凋零,王叔此时跳出,又藏得什么心思?”
还未等秦谦回话,便听得秦昭抢先回道:“还是我替王叔来说吧,先帝当年病重,因素来忌惮发各地封王,从未应允任何封王回京探望。先帝临终时未见过王叔,倒是不知道王叔何来的遗诏,难不成是先帝梦中所?”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狐疑。
看着秦昭华中毫不掩饰地讥讽,胶东王只觉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到:“先帝临终前曾召见大长公主,这遗诏自然是她托付于我。当年你勾结大长公主,谋害先帝,恐有败露,屠灭大长公主满门。秦嗣你自认为算无遗策,恐怕没想到大长公主拼死命人将遗诏送了出来吧?”
秦谦自然不会说他与谢家的勾连的事,便将一切推到了已死的大长公主身上。
说完此话他只觉得出了一口恶气,他倒是要看看女帝还有什么话可说。
却见秦昭不慌不乱,倒是脸上带了几分笑意:“大长公主其子安乐侯作恶多端,条条罪证皆有睿亲王核实,经由三司判定,。而大长公主明知罪行,却包庇纵容,手上连犯数条人命。朕按律法,未曾徇私,处他们以死刑,到如今成了公报私仇。一个罪不容诛的恶人,不知真假的诏书,竟被人深信不疑成了佐证,当真是可悲可叹。”
高昂的头颅竟默默地低下,那声音中的悲怆,嘲讽,令人听了不由得难过,原本还有几分犹疑的龙骧军,想起起安乐候,与大长公主的恶性,看着如今陛下因为秉公执法,大义灭亲,如今竟被喷了脏水,已是义愤填膺,纷纷冲着胶东王怒骂。
胶东王哪曾想到会有如此效果,一时傻了眼,气急败坏大叫了起来:“秦嗣小儿,敢做便要敢当,休得装模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