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晚秋在沙盘里写下这几个字,念了一遍。
白安康抱着冬妹坐在地上,两人跟着念了一遍。男子声音低沉,女孩儿声音稚嫩,一大一小相处和谐。
晚秋欣慰地笑了笑,只觉得心里熨贴得不行。有家,有丈夫,有孩子,一切显得就那么温馨美好。
地龙翻身又如何?人没事就好,一家人和和美美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秋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安康反复念了几遍,算是读熟了。于是等着晚秋给解释意思。
这要是放在私塾里,白安康铁定会挨骂。教他的老夫子会吹胡子瞪眼,叱骂道:“小孩子要懂那么多意思干什么?会背就很难得了。”
于是摇头晃脑一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也不必管它什么意思。只要记得下一句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可以了。
晚秋指着字,挨个挨个给他们解释意思。
“连起来呢,就是说,雎鸠鸟落在河里的小片空地上,发出‘关关’的叫声。美丽端庄的女子啊,正是君子的好配偶。”
说到这里,晚秋狭促地笑了笑,抽问白安康:“康哥,你猜,这首歌写的是什么?”
白安康听到那句“君子好逑”的解释,榆树似的汉子已经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晚秋笑得花枝乱颤:“好了,不逗你了,就知道你会想岔。”
她止住笑,正色道:“这首《关雎》出自《诗经·小雅》,是一篇典礼上歌唱的乐歌。它写的不是男子向女子求爱。它是在贵族男女婚姻典礼上奏唱的乐歌,是歌颂男女婚姻般配的。”
说到这里,两人都红了脸,彼此对视,又纷纷低下头去。
冬妹眨眨眼,丝毫没有感受到大人间的暗流涌动,期待地问:“娘,雎鸠鸟是什么鸟啊?可以吃吗?”
小姑娘好久没见过油荤,听到什么都想吃。
晚秋哑然失笑,正想解释雎鸠就是一种水鸟,就见白安康突然站了起来。
“走吧,”他说:“咱们去看看雎鸠长什么样子。”
晚秋愣了下,笑开了。
一家三口出了门,出去时还撞上陶华喂鸡回来,见状,扯着嗓子问了句出去干什么。
得到他们的回答要去看什么雎鸠鸟,陶华兀自嘟囔了一句:“乡下人还没见过鸟?脑壳有包!”
但是一家三口已经走远了。
去的路上碰见葛大嫂子和杏花姑娘,她们结伴打了柴禾回来,走累了就把柴禾放在田边,两人坐在田埂上正说话呢。
“秋妹儿,”葛大嫂子招呼一声,神神秘秘地把晚秋拉了过去。
“怎么了?”晚秋疑惑道。
杏花姑娘凑过来:“秋嫂子,你听说村口李瘸子家的事了吗?”
李瘸子家的事?
晚秋摇头,她还真不知道。
葛大嫂子凑过来:“还记得李三娘吧?她不是怀孩子了吗?”
杏花姑娘接道:“她不是经常被李瘸子那个丧天良的打吗?就前天,地龙翻身,他们家蚕死的差不多,李瘸子就打她,把她孩子都给打掉了!”
“呵!”晚秋一听,还真吓了一跳,不可置信地问:“有这回事?”
“你还不知道呢?”葛大嫂子忧心忡忡:“你说她男人那样子,她本来就没指望。好不容易怀了孩子,要是生下来,好歹有个依靠。可是你说,现在这……”
杏花姑娘双手抱胸,忿忿道:“李瘸子早该死了,人说虎毒还不食子呢,他就下的去手?这种人烂了心肺的,就该早点死!”
说着呢,杏花姑娘还“呸”了一口,显然很看不起李瘸子。
“呀,你个姑娘家家的胡说什么呢!”葛大嫂子就要去揪杏花姑娘的嘴:“他李瘸子要是死了,李三娘那日子能过下去吗?她要是有个一儿半子傍身还没啥,男人死了就死了,死了还痛快。但她现在孩子都掉了……要是李瘸子屁股一撅,断气了,她能守得住?”
两人在那儿为李三娘叹了好一会儿气。晚秋跟着也难受起来。
“好了,白老大和冬妹还等着呢,你要干什么快去。”葛大嫂子看见白安康抱着冬妹频频张望,推着晚秋快些回去。
看着一家三口,晚秋说了什么,冬妹缠着要晚秋抱。但白安康没撒手,自己一手抱着冬妹,一手悄悄牵起她的手。
晚秋一愣,方才为李三娘的遭遇而升起的感伤都被忘却了,红着脸,悄悄握紧那只粗糙有力的大手。
一家三口朝着河湾去了。
葛大嫂子转头呵斥杏花姑娘:“好杏花,我知道你性子烈,但是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知道吗?”
杏花知道她苦口婆心,却只是嘲讽地笑了笑:“说了又怎样?嫁不出去?”
“嫁出去了又能怎么样呢?活成李三娘那样?”
葛大嫂子一时无言,“哎呀,你这幺妹儿……”
她还要说什么,杏花姑娘已经自顾自担着柴禾走了。
那么大一担柴禾,寻常男子挑着都直晃悠,她挑起来稳稳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