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深处。
黑羽暗鸦在上空盘旋俯视,斜长的嘴喙发出刺耳的鸣叫,警告企图侵占领地的外来猎种。
赤瞳冷眼撇过倒地不醒的的陈竟,手化出一根荆棘尖刺递给一旁的黑面。
“多余的尾巴,只会带来负累。”
黑衣冷漠接过指尖抿在尖锋轻易碾碎。
赤瞳目光阴森,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冷笑:“舍不得?”
黑衣摇头,掌心祭出一柄玄铁白刃高举,直截了当扎入陈竟的心脏。
“啊——”
血浆喷涌,抽出的冷刃沾满猩红的血色。
昏迷的陈竟被痛醒,蜷缩着身体捂住那柄插在胸口的血刃。
苍白的唇瓣张合微弱吐说着什么。
赤瞳兴奋狂笑:“听清了?他在叫你,你这个爹,还不快哄哄。”
说罢手中黑煞挥落在黑色面具上,碎成两瓣的面具露出牧子野的脸。
牧子野阴着脸沉道:“该做的我都做了。把东西给我。”
赤瞳来回踱步思考,两手一摊,无辜道:“什么东西?提升灵能的药剂?还是夺人神识的术法?这些早已是你的囊中之物。”
牧子野满是厌恶,起身冲着那张丑陋的嘴脸腾然一拳,拳风狠厉呼啸闪过,重击而下的手臂被吸入污浊的煞气黑洞之中缚在原地。
毫发无损的赤瞳轻点指尖,破空而来的黑洞如巨山将人碾压在地动弹不得。
脚底宛若踩躏路边烂泥般踏在牧子野的脸上。
他蹲下身来,云淡风轻观赏踩在脚下的垃圾。
“西凉家主,果真威风凛凛;有幸交手,是在下的殊荣。”
“把命牌,给我?!”牧子野嘶吼挣扎。
赤瞳撑起下巴,手中化出几枚桐木令牌,在掌心来回抛弄。
命牌上篆刻的西凉族符映在牧子野的眸中从未离开。
“你找的是这个?”赤瞳轻道。
暗红的眸仿佛在期待脚下的人露出的苦痛,兴奋闪光。
如废弃的石子被扔到牧子野面前,收起漫天的煞气。
牧子野珍重的捡起命牌,捧在手中端倪,只是一秒便发现异样,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揣测,反复观看,摸了又摸,看了又看。
赤瞳被眼前愚蠢的摸样逗笑,扬声乐道:“怎么不高兴?”
哗啦——
牧子野愤怒将手中命牌甩在赤瞳面具上。
“你敢拿假命牌来骗我!”
赤瞳不怒反笑,捡起地上的一枚令牌在手中摩挲。
“自然是真的,上面独一无二的宗符,和你西凉独有的炼器材体,世间还有能造得出来的能有几人?!”
牧子野厉声反驳:“不可能!本族命牌能感应命脉生息,若非亡故只会经久不衰,又怎会出现裂痕!”
赤瞳残忍相张口:“你比谁都清楚,命牌自碎的原因不是么。”
牧子野慌乱在地,呼之欲出的结局一点点在侵占本意的念想。
他摇头在强烈拒接发生的一切,脑海中忽闪过什么,他眼底渴望对视那张白色面具下的红眸。
“不会错的!十七年前,我分明见到命牌完好在你手里。只有找到命牌,就能救出困在结界中的族人!是不是!”
“回答我!是不是!”
赤瞳厌恶拂开黏上来的蠢脸,轻蔑道:“当然是因为只有给你的那枚是假的,至于你的族人,早被用来炼药祭丹,结界一说也是为了用你才瞎编乱造。”
赤瞳火上浇油,失望叹道:“可这十七年来你不仅没有质疑,反而愈加信任,真是蠢得可悲。”
比起噩耗更恐怖的是幻想被**撕碎带来的绝望。
牧子野失魂落魄怔在原处,他抓挠着发丝,跪倒在地,神情癫狂。
发了疯一般祭出手中利刃,势必要拿下赤瞳的头颅,只是起身的一瞬,便觉灵息纷乱,在体内喧腾绞杀;噗呲——
赤瞳冷眼扫过吐血倒地而亡的人,看在用了这么些年的份上,他大发慈悲将其踹到旁边早已凉透的陈竟旁。
“整整齐齐,死的也算体面;这就是你们药谷所求的积德行善?”
被反问到的人冷漠从隐匿的暗处现身。
闻声冷道:“你不配谈这几个字。”
赤瞳上前,在他跟前讥讽:“彼此彼此,都是同道之友;小师弟怎么还说两家话。”
“还是把心思放在我那高风亮节的师兄那罢。”
闻声冷哼,单刀直入:“废话少说,那人如今挡在前面,阻碍了不少事情。”
赤瞳似乎早有打算,他缓缓道:“不过是一缕生魂,不足为惧;”
闻声接过一剂药瓶,泛起紫雾的药水在瓶中旋转带起上升水泡,他在犹豫。
耳畔传来恶魔的呢喃:“这是最新研制的灵液,喝下它,便能成为世间的强者!即便是那俯首称臣的仙首也不足为题。”
“他,也不例外......”
闻声摩挲瓶沿不再顾虑一饮而下。
-
朝霞初洒的光影在踏入荒林的那一刻,被参天密布的苍林吞噬;只剩下斑驳星点的微光探缩在不起眼的林稍。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难闻的潮湿**的臭味,本该生机勃勃的绿树丛林此刻寂静十分,林内的动物仿佛早已被驱赶离去,闯入者的到来吸引了树端最高处的暗鸦,它们蜂拥般翻飞鸣啼在上空久久不愿离去。
陈岚长手弓箭拉满,发射的长箭破空穿梭,被击落的暗鸦发出刺耳鸣啼坠落。
坠落的暗鸦在接触地面的一刻便化成丝缕煞气原地消散。
“是煞气所凝的死物。”
沈月星握紧剑柄不敢怠慢这诡异之林中的一花一叶。
一袭黑影从撕裂的黑潭中走出,进入众人的视线中来。
陈岚感知到手中命牌的指引越加强烈,她再也安奈不住心急如焚的怒火,手中连发弯弓长箭。
破口怒斥:“见不得人的狗杂种,把竞儿还来!”
来势汹汹的利箭被煞气的无底深渊吞下,只是一瞬间,赤瞳玩兴忽起,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夫人莫急,人,还你就是。”
说罢,便将牧子野与陈竟的“尸体”弃如贱草扔出。
名为理智的底线在狂傲的挑衅中断裂。
陈岚颤抖的双手轻抚过冰凉的人脸,深知歇斯底里的哭嚎只会引起敌人的越加轻视。
她毫不犹豫起身,手中迸发而出的箭羽快如闪电,瞬间呼啸飞驰,留下一道道残影,灵敏朝着眼前的可憎之辈袭去。
赤瞳心无波澜,面前的一切也不过是蝼蚁挡车。
当当当——
有去无回的飞箭被忽闯而来的千百傀儡挡下,步步紧逼而来。
“怎么会有这么多!”陈岚怨怒涨红了眼。
沈月星见机飞跃到陈岚一侧,两人并肩,他目光坚毅,无所畏惧。
“我来助夫人讨回这笔血债。”
陈岚恍惚间只觉眼眶酸涩,动容哽咽。
月黎与鹤山两人默契将重心放在罪魁之首赤瞳身上。
银针在鹤山的指尖轻弹而出,悄无声息的飞针如千丝细雨骤降而来,肉眼不能捕捉的轨迹在空中发出叮叮叮的声响,银针闪烁的瞬间横扫阻碍面前的一众傀儡。
赤瞳目闪危光,唇齿张合的呢喃下,傀儡之主应召而现。
只见来人煞气缭绕腾然,面露阴戾之色立在原地等待下一步行动的号令。
“阿声......”
僵在原地的鹤山嘶哑的唤起他的字,换来的只有陌生的冷眼与疏离。
他声音忽然提高,每句话都仿佛从牙缝中挤压而出。
“你对他做了什么!”
鹤山痛不欲生的表情令赤瞳愈加满足。
“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
“师兄要为我骄傲才是。”
说罢他掐起手中咒诀,弯起一抹蛇蝎阴冷的笑意。
“去撕了他。”
闻声抬眼映起鹤山的身影,话落间,手中银丝控起煞气凌厉,如捕猎蛛网在林中密布收缩!一步步绞杀眼前的猎物。
月黎见况不妙,体内魂火在此刻倾泻狂袭林中周遭之处被汹涌魂火笼罩,一桩修长通体冰晶雪的灵柩在冷蓝的烈焰中若隐若现。
“月黎,你的对手从来都不是我。”
赤瞳说罢,灵柩揭开的瞬间得以重见天日的亡灵争先恐后倾巢而出,阴气弥漫腾然,滔天鬼影在扭曲化为黑雾嘶吼。
待月黎反应过来时早已身陷鬼影之中,强大的生魂成为万鬼壮大魂体争相啃食的肥肉。
赤瞳阴恻恻徘徊在不远处欣赏眼前的佳作,源源不断的煞气如喂养的养份被胸口蠕动的面孔吞噬发出嘶鸣。
他咬破指尖涔涔淌出的血液安抚寄样在体内的另一半。
“别着急,过不了多久就有新食物了。”
轰隆——
一斩雷霆剑光划破天际,被斩断魂体的鬼怪一波接着一波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怒火滔天的恶鬼眼中闪烁幽绿的凶光,张开血盆大口冲着忽然闯入的无色剑芒扑去。
月黎抬眼看向那抹熟悉的身影松了口气。
赤瞳眼底凶光闪烁咬牙切齿,杀上前去。
倒要看一看,是何等人也。
持剑人家剑气凌冽,手中冷月长剑在此刻发出清脆剑鸣,剑气与发力交融散出无数道光剑,如星辰坠落,道道将卷入其中的煞鬼化为飞灰。
破开重重光幕间,这才看清沈蔺白独立在群鬼之中,平静如水的面容下那双深邃冷漠的眼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虚妄。
“当初就应该把你的头砍下来。”
赤瞳看向沈蔺白的眼神仿佛淬了毒。
沈蔺白连个眼神都未回,冰晶灵柩被一剑强悍暴击,柩身碎裂成片,失去藏匿载体的煞鬼在此刻发出凄惨的鬼泣悲鸣。
赤瞳暗骂一句,忙掐起咒诀,绝不会让眼前的一切就这般轻易结束。
脚底咒阵血光大起,无尽的深渊黑洞中源源不断爬出张牙舞爪的恶鬼头颅。
“就算你再厉害,也杀不尽这炼狱中无尽的恶鬼。”
赤瞳张狂大笑,眼见着逐渐扩大的炼狱之口越长越大,胸口的那张脸忽然扭曲低吼。
“怎么可能!”
他凝息汇神一探,体内喂养的生魂早该被炼化在此刻暴走失控,撕开的黑洞逐渐消逝狭窄。
啊——
戾气淬炼的鬼魂竭力冲出体内,黑雾般的魂体从耳目,双眼,口鼻,顷刻间宣涌灌出。
赤瞳身体摇晃,面目狰狞:“好心机,好骗术——牧子野!”
不远处被生魂萦绕的人手执渡魂铃缓缓而现。
不是别人,正是早已“自戕”的牧子野本人。
他与沈蔺白目光交汇的瞬间,才让赤瞳眼中忽现宛若嘲弄般讽刺的失态。
“蠢得可怜的人,分明是你。”
牧子野不忘将原话返还回去。
“呵!”
赤瞳咽下胸口怒火,口中咒诀忽起,召唤本就为他所用的傀儡。
还在厮杀的傀儡纷纷停下动作僵硬扭转脖颈接受他的命令。
飒飒飒飒——
一道道傀儡身影在林中疾驰将赤瞳紧紧拥护包围。
“来啊!今日倒要领教领教,是诸位的境界高,还是在下的傀儡强。”
话落,傀儡咯吱嘎吱扭动四肢,体内煞气越加滔天,冲着月黎等人蜂拥而上。
月黎本想近身给赤瞳来个痛快,却被一旁赶来的人挡在身后。
“不会很久,在此地等我。”
月黎愣神,伸手想要拉住,眼前早已没了他的身影。
只听凌波剑气炸响。
一剑寒光破开重重傀儡人海。
赤瞳脸上愈加阴沉,他轻瞥到不远处的陈岚,眼底狠戾闪过。
他残影消逝在原地,腾然袭上陈岚。
“陈夫人,当心!”沈月星惊呼。
赤瞳黑煞刺刀当头斩落,血光碰撞,接下这一刃的臂膀被削落血雾喷涌杀气腾腾。
陈岚惊愕站在原地,惨白的面庞被溅染上几点猩红。
牧子野捂住断臂之处,嘶吼道:“你休想靠近一步。”
赤瞳满是轻蔑,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既然这么急着送死,便满足你!”
悬在手中的刺刀嗜血发出震动的嗡鸣,挡在眼前的牧子野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嗖嗖嗖——
划出光轨的银针从他背后射来。
赤瞳将牧子野一掌击飞,身影急速移位“叮叮叮”落空的银针根根扎入石壁
他不痛不痒从锁骨将一枚银针拔出,细微锋利的冷针在手中碾碎。
身后便是脱身而来的月黎与鹤山,迎面的沈蔺白将封锁行动的闻声安置在角落一处。
品尝到腹背受敌的滋味,元气大伤的赤瞳歇斯底里的咒骂几声,悬空祭出一张符箓。
鹤山:“他想脱身。”
月黎绝不会再一次放过,脚底轻跃而上。
焚烧殆尽的符箓伴随骤然血光乍现的法阵,一道身影在阵中结先,模糊不清的投影看不清来人的面目,只是空灵震撼的音落,开始撕扯众人的神识。
“师尊,救我。”
赤瞳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他跪倒在尊师面前不敢抬头。
来者睥睨扫过躲在脚下的身影,冷哼一声。
将渺小的身影丢入撕开的深渊之口,波澜壮阔的煞气汇聚成一尊煞气腾然的佛掌将月黎碾在手中。
沈蔺白眼底愈发冰冷,收起手中长剑;凌厉势不可挡的灵浪拔起如雄狮咆哮撕咬那股煞邪之气。
轰——
两股力量顷刻碰撞,天色忽变,地面震动摇晃砰然裂出几道深渊沟谷。
“咦?你身上竟有他的本源!哈哈哈哈哈哈。”
“有趣,有趣至极......”
震耳欲聋的笑音在神识中掀浪翻滚,众人无一能承受。
月黎回神之时,早已被沈蔺白揽在怀里。
四周扫视,没了赤瞳与那来路不明的投影。
体内缓缓渡入的灵力温暖且平和,月黎觉得已经无需浪费小白的灵力便推开了放在额间的手。
落寞的神情在一瞬间消逝在沈蔺白脸上,他收回僵在空中的手。
再一次疏远拉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