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的寒风里,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体力不支的倒了下去,若论年龄,她还尚未过半百,然而整个面容看上去却如同衰败的枯草,那是多少年心力折磨的结果呀,似乎感觉到周身的生气在一点点消散,苏麻的脑海里又浮现出第一次进宫的场景,一堆的秀女杂役里,自己不知怎的便出声叫出了那一声脆脆的“婆婆”,从此改变了自己的一生的命运…
然而就在一刻钟前,紫禁城里响起了沉重的丧钟,是自己一直尊敬信仰的老祖宗大去了,听到消息的那一刻,苏麻当即伤心的晕了过去,此刻悠悠转醒,只觉得不若就此随了老祖宗去吧,一直拖着病重的身子,原是想见那个人最后一面,那个藏在心里一辈子念了一辈子的人,可如今看来终于是不能了。世事流转,外人眼里玲珑心思的自己却独独不能勘破情痴,那些珍藏于心却永远也不能说出口的话呀,便一起随风飘散了罢!烛光渐灭,一代深宫里静默却也传奇的女子,苏麻喇姑,归天了。
“苏麻姐姐,你可算醒了,我这就去禀告太皇太后和皇上去!”一阵欣喜的叫唤惊醒了床上的人儿。
“等等,我,我这是在哪儿?”苏麻喇姑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女孩,有些迷惑。
“姐姐你病糊涂啦,这里是乾清宫呀,姐姐为了皇上的事好几日没有合眼了,昨个儿带着鳌中堂和几个大人见过皇上和太皇太后之后就当场晕了过去,太医说是本就受了风寒烧的厉害,还硬撑着忙了一早上,可不就受不住了嘛!姐姐先好好歇着,有事差外面的丫头们一声,秀儿得赶快去给皇上回话去呢!”
自称秀儿的丫头一说完就兴奋的跑了出去,留下苏麻一人愣在当场,她怎么只记得自己已经被老祖宗下旨留在天心庵里修行,怎么又好像是回到了皇宫的样子?被封德妃,抗旨出家的画面还是这样的清晰,难道这一切都只是南柯一梦?她的记忆停留在了康熙八年,之后自己似乎得了什么病,印象里一片空白,苏麻有些糊涂了。
她下意识的抬起头观望四周,满眼的雕廊画柱,锦帐流苏,却又分明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乾清宫,天心庵里多少次午夜梦回便是此处,如果记忆里的一切真的发生过,那现在…苏麻脑海里闪过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忙撑着还未完全恢复的身体来到房里的铜镜前。
镜子里的人儿容颜清丽,姿容姣好,可不就是十几岁时的苏麻自己吗?心里的猜想得到了证实,时空居然真的发生了逆转,自己又回到了年轻的时代。这种奇异的感觉,就好像重新活过了一世一般。苏麻喇姑一时间新潮起伏,不知道是悲是喜,上天给了自己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可是一切又真的能如她所愿还是重蹈覆辙?突然想到自己之前便是这样思虑太多伤人伤己,苏麻决定暂时搁置这些不好的想法,不论未来如何,她终于可以再次回到他的身边。
一旦接受了这样的现实,苏麻定下心神,觉得首先有必要了解一下现在的情形,叫来门口的小李子来问了问时日,原来现在是康熙四年秋,时间整整倒流了四个年头,这个时候的皇上尚未亲政,朝廷大权还掌握在鳌拜等辅政大臣的手里,对了,听刚才秀儿的话,自己是在鳌拜给太皇太后请安之后晕倒的,如果记得没错的话,鳌拜当时应该是为早朝误伤皇上一事来请罪的,皇上想提前亲政,自己为此还夜半出城请回了太皇太后压阵,如今看来早朝之事应该已经告一段落了,只是皇上那可是受了不小的委屈,不知这会儿气消了没有?
想了想苏麻又有些释然的笑了,她应该信他是受的住的,苏麻从之后的岁月里归来,她比这里的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年号康熙的少年天子是怎样从一个险象环生的局面里步步为营铲除了鳌拜,成为一个真正手握实权一展宏图的君主。当然也因为自己独特的身份和细腻心思,更加清楚的看到玄烨作为一个皇帝背后的隐忍,心痛和辛苦,他实在太不容易了!
正在叹息,忽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苏麻,苏麻!”人还未到声已先至,苏麻太了解这声音的主人,忙下身起床,只见一身明黄色的玄烨已经走了进来,忙按住她的双手示意她躺下好好休息:“朕一下朝就来瞧你啦!怎么样,可觉着好些了?要不要在着太医给看看,昨个儿你可把朕给吓坏了,你说平日里也蛮伶俐儿的人,怎么病的那么重都不知道休息下呢!”
苏麻抬头看着眼前的人,到底还是尚未及冠的少年,掩不住的意气风发,此刻急着赶来,额头上已有了细密的汗珠。苏麻用眼神示意玄烨擦一擦,没成想玄烨听了,身体向前探了探,那样子竟是要自己给他擦汗了,是了,自己本就是他的贴身侍女,伺候玄烨的起居读书本就是份内的事,只是记忆里已经隔了这么多事,有了后来的体悟,便再不复当年单纯的心思,此刻拿出手帕难免有些踌躇。
“苏麻,你怎么了,可还是不舒服?”玄烨自大进屋就瞧着今日的苏麻喇姑有些不对劲,此刻见她怔忪更是担心,一边问一边伸手想探探苏麻的额头温度。
“没,没什么”苏麻慌忙的闪过,忽又为自己的行为懊恼不已,自己究竟是在想什么,只是想好好的陪伴在玄烨的身边,默默的看着他就好,倘若一直这样纠结挣扎着,满肚子的小女儿心思,自己此番重生又有何意义呢?眼前的这个人,他注定是个胸怀天下的英明君主,自己应该做那个支持他守护他的人,而不是后宫里一个争风吃醋的嫔妃,想到此处,苏麻洒然一笑,递过丝帕给玄烨:“看皇上这么高兴,可是有什么好事情?”
“不错,朕的确很高兴,一是瞧着你气色好转放了心,二是魏东亭已经给朕打听到了那个敢在科考上大骂鳌拜圈地结党的学子下落,叫什么来着,伍,对了,就叫伍次友,他的文章朕看过了,字字珠玑句句良言,真是个治国大才,赶明儿你身子好些了,随朕一起去会会他!”玄烨见苏麻恢复了正常,想起了伍次友一事便急着和苏麻分享,想想也挺奇怪,自己平日里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奈何在苏麻面前就十分的轻松自在,只是一天没有见到,便仿佛有一肚子的话想和她聊聊。
伍次友?苏麻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心下一动,此人正是自己前一世曾经喜欢过的伍先生,彼时年少懵懂,错将一时的欣赏和好感当作了倾心,待到离开了真正在乎的人,才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糊涂。只是可怜当年的玄烨好几次表白心意都被自己无情的拒绝,罢了,她既然已经回到了这里,还有足够的机会弥补。
“奴婢领旨。”苏麻笑了笑答道,清楚的了解了自己,心里便再不似往日波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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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