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过谢,自觉不欠人家人情的许眉娘心下轻松一截。想着那喻家大小姐的通身派头,许眉娘还有了教女的目标,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提了起来。
“回去要和夫君好好商量商量。”许眉娘心想着,回去的路上打了一角黄酒,又提了一对蹄花。有酒有肉的说什么都便宜些。
只可惜酒凉了又温,蹄花炖在锅里都快煨化了,也没见应南生回来。许眉娘惴惴不安,哄着自家闺女睡了觉,只她一个人等。
莫约到了子时,县令家的小厮过来后衙给各家带了话:“最近县衙里有大事,各家老爷都得在前头办公,请太太们放心,都不要等了。”
等了大半夜,许眉娘只觉得小腹坠胀,听着小厮的带话后才去歇息。迷迷蒙蒙中,许眉娘又听见后衙里一阵混乱,但发生了什么她已经没了精力去管。
母女两个一觉睡到天光。许眉娘醒的时候,应南生已经回来了,烧了热水正准备洗脸。许眉娘瞧着应南生眼下的青黑心疼道:“你且歇着吧,我来。”
“不用,待我烫烫脸,醒了神还要去审那起子黑心烂肝的!”应南生的情绪明显不对。
“这是怎么了?”许眉娘彻底清醒了过来,想着夜里的动静,心下更是不安了。
“你知道我们许儿是怎么有了这一难么?”应南生冷冷一笑,“拐她的主使就是隔壁姓马的一家子!人家觉着我当了县丞挡了他的路,要拐了我的独女让我好看!”
“哐当”一声,是许眉娘拿不住的铜盆掉到了地上发出的声音。隔壁姓马的,便是这个县衙的马师爷。马家是东惠县的大户,说是地头蛇都不为过。马师爷跟了前任县令近十年,前任县令调走前曾想带他走,只可惜姓马的舍不得东惠县这个大本营。
当时县里就传马师爷要上位了,最少会是个县丞。马师爷也拖家带口从自家宅子搬进了县衙。不过最后上位的是应南生这个穷举人。马师爷依旧是个师爷。
被吵醒的应许儿对马师爷也有印象,那人是个笑眯眯的美髯公。当初应南生上任的时候,他还曾可惜应南生为什么不继续考了,若是得了进士功名,造化那就大了,哪里是个县丞就够。
“他们怎么这么狠心!”许眉娘话音里带着哭腔。日日和这种心里带着歹意的人住在一个院里,让她既惊且怕。马家的婆娘跟许眉娘还是一个姓,往日里还笑着说想把应许儿说给他们家小儿子,两家化作一家人。真真没想到,下狠手的竟是这么一家。
“我要去扇那家子几个大嘴巴。”许眉娘拭了泪,生出一腔子勇气,“有龌龊手段什么只管朝我们大人来,向孩子动手是什么英雄好汉!”
“这倒不用。”应南生一脸疲惫的拦下许眉娘,“他们家还牵扯进另一桩大案,全家都收监了。这些事就不是我们这等人家能好奇的了。”
屋内偷听的应许儿想着许眉娘前世就这么几日诊出来的身孕,怕她此刻情绪激动动了胎气反倒不好。于是在屋里闹出点动静:“娘,娘亲你在哪儿。许儿害怕。”
“许儿乖,娘在呢。”许眉娘进了屋子抱住自己女儿。先前在屋外的一腔孤勇已经烟消云散,抱着女儿香香软软的身子,许眉娘心中失而复得的心情更盛:还好这是女儿找回来了,还好歹人被抓了。不然这日夜和歹人住在一个院里,怕总有防不住的时候。
应许儿心中也甚是复杂,今生是个什么走向她不知道。但感情前世她吃斋念佛反倒救了自己。不然这马师爷一家存心拐带,而她又在外头交际,不总有一天会中招。
母女两个思绪万千暂且不提。喻绫朱那边此刻是熬了一夜。
“姑娘,歇歇吧。”喻绫朱的乳母心疼劝道,“熬夜伤身。您好歹眯上一会儿,缓个神。”
“我进京不过是去嫁人。”喻绫朱竟是笑了,“不是姑娘家都有这么一出么。怎么有人生怕我进京,还想把我卖去花街柳巷。”
“那起子都是些心术不正的小人。”喻绫朱越是这样乳母越是心疼。她服侍的这位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打小没跟人红过脸。和气了十几年,没想到临到嫁人,风风雨雨的都来了。
若是喻绫朱受惊了,又哭又闹的,乳母还放心些,这气发出去就散了。偏生这位一声不吭硬熬着,郁结于心岂不是做了病。
乳母脸上的忧色一丝没藏,喻绫朱又笑了下安慰道:“我没同那些人生气。嬷嬷莫担心了。我只是想看看那些人是个什么打算,又落了个什么下场。总不能等咱们进京了,还什么都不知道,指望着别人打听吧。”
昨日应家母女送来的炕屏正摆在显眼的位置。炕屏上绣着的蓝眼波斯猫儿喻绫朱爱得不行。只可惜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要做皇子妃的人,到时候进出宫闱,喜欢个毛绒绒的畜牲不仅不体面,还容易招惹祸事。所以身边的人从来不知道她这个爱好。
伸手摸了摸炕屏上活灵活现的小猫,喻绫朱道:“昨日那应家姑娘,说到底还是受了我们的牵连。可怜见的,小小年纪就受了这般惊吓。”
乳母最心疼她家姑娘这样,明明自个儿心里不好受,还这般想着旁人。她生怕姑娘心生愧疚,赶紧找补道:“她这不是因祸得福,见了姑娘一面么。小门小户的丫头,寻常里哪有这种造化。”
“嬷嬷净会说笑,我哪里算个人物。”喻绫朱转动着自己手上的叮当镯,从一对上退下一支来:“那应妹妹看着是个活泼的。给她一对,打了岂不可惜。我便送她一支镯子吧。日后有缘,这镯子还能凑成一对;如若无缘,一人一只也算是全了这场相识。”
未来的皇子妃要送人东西,哪里有只送人一支镯子的道理。下头人又补了些时兴宫花,各色点心一并送去。
送东西的丫鬟客客气气的同应家母女交待着:“我们小姐怕是还要在东惠驿站住上几日,若是应太太和应小姐得空了,还请一道去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