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云惺忪睁眼。
率先入目的是高座之上的九五之尊,及凶光逼人的郭昊。
素云连忙摆正跪姿,战战兢兢地问:“不知何事冒犯,竟惊动了陛下。”
郭昊也不含糊,直接问她和黄宗修是何关联。
原来是黄宗修还没出宫门就被郭昊直接捉去了暗室。
黄宗修只当是为着和素云私通一事,也不想郭昊只接陛下授意,只觉着不过是睡了个宫女,既然闹了出来,大不了请示要了她便是。
再不济,依姐夫如今对他的看重,还能为着个宫女罚他不成。
思及至此,黄宗修不仅不慌,反极其摆架的说:“如今陛下看重本官,看重黄家,郭统领这般放肆就不怕陛下怪罪吗?”
郭昊二话不说严刑拷打了一番。
黄宗修哪里遭得住,立马怂了,乖乖的撂了和素云的奸情。
哪知郭昊压根儿就不理会什么素云,只逼问他和皇后之事。
几经审问,黄宗修开始意识到此事远不如他想的那般。
他极力稳着情绪,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去思考有关素云的点点滴滴。
从初遇。
到回乡奔丧。
到后来的不辞而别。
最后发展成如今局面。
一步一步。
如今想来,竟是一环接一环。
是了。
怪道是宁可放着国舅姨娘的身份不要,偏就这么不清不楚得跟着他,就是为了哄他三天两头往中宫跑。
黄宗修立马反应过来,连声叫屈,把和素云的事全都抖搂了出来。
为保险起见,郭昊把此事如实禀报给了莫离。
道不清是出于结发几十年的情分,还是破罐子破摔,莫离叫郭昊去拿素云前来对峙。
郭昊讯问:“留档记,上月你告假出宫半月,所为何事,见了何人,从实招来!”
“家中母亲病重,奴婢回乡探亲了。”
郭昊显然怔了一下,回头见翻看着卷宗的莫离并无反应,便又问:“家在何处,与谁同行?”
“在烟都城南郊外,无人同行。”
“那卢安是怎么回事!”
素云像是没回过神,默了好一阵才呆愣愣地抬起头来,“什、什么卢安?”
“奴婢、不知道什么卢安…”见郭昊眼神多了几分压迫之意,素云又急忙解释。
郭昊道:“你,卢安人士。十月十八,你与黄国舅同行去了卢安为你祖母奔丧。
十月二十三,你蓄意引诱黄国舅行了不轨之事,如今反来问我吗?”
“我不…”素云心里突了一下,下意识就要直起身辩解,望见高座上的九五之尊自觉此举十分不妥又立马蔫了下去。
“奴婢祖籍烟都,祖屋就在烟都城南郊外野村,什么卢安,奴婢从未听过。
而且奴婢祖母早年已丧,如今家中只一老母亲,奴婢回家照顾一番已然见好,又何来的奔丧。
说奴婢与黄国舅更是荒谬,奴婢素来安分守己,从未与国舅有过私交,不轨之事更是无从说起。”
“你的意思是,这些都是空穴来风?”
“奴婢不知道郭统领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胡话,奴婢冤枉啊!”
素云怔怔地看着郭昊,在那一眼沉晦压迫之下,她愈发着急起来:
“黄国舅是何等身份,倘若奴婢家中真有新丧,又岂会不嫌奴婢晦气,竟还与奴婢同行奔丧?
奴婢也实在想不通究竟是何人这般歹心,为了毁黄国舅的名声,不惜拿奴婢的家人做诅咒,还用这么卑劣的手段!”
素云转而看向莫离,却是远超于他的冷戾。
“奴婢自知身份卑贱,不敢生出半分攀龙附凤的心思,更不敢污了黄国舅的名声。”
素云郑重其事地叩头:“请陛下明察秋毫,还奴婢清白,还国舅公道。”
郭昊犹在盯着她,幽暗眼光微微眯起:“你好像很关切国舅。”
素云道:“国舅是皇后的手足兄弟,倘若国舅受辱,皇后定然伤心,奴婢身为皇后的奴婢,不愿见皇后伤心。”
“好一个伶牙俐齿啊。”
郭昊还想问些什么,却听莫离事先开了口。
语气冰冰凉凉的。
指骨紧紧攥着卷宗,冷戾眼光却是片刻不离地停落在她身上。
素云单是对视一眼就惊得趴在地下,颤颤道:“奴婢实在冤枉,求、陛下做主。”
莫离怒问:“这些都出自黄宗修的口供,你倒是解释解释,黄宗修身为皇亲国戚与你又有何仇何怨,为什么要冤枉你?”
素云自知此事体大,一直瞒得极好,连黄宗修送的珠钗、小玩意儿都从不敢拿出来示人。
所以一醒来就猜到了黄宗修的处境。
“黄国舅?怎、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素云满眼震惊地抬起脸来。
“我与黄国舅无冤无仇,从无交集啊,黄国舅怎么可能会…”
“所以,你究竟是受了谁人指使,如今一切,寓意又是何为?”
素云满眼震惊地连连摇头:“这、奴婢,这与奴婢无关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莫离不再废话,只紧盯着她,誓要揪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偏差。
郭昊会意,扬手一挥,宫监立马送了几套女囚所用的刑具来。
钢针。
甲钳。
拶刑。
应有尽有。
素云犹在惊愣地摇头:“陛下饶命啊,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陛下!郭统领,奴婢是冤枉的,奴婢和国舅从未有过私交,从未有过瓜葛啊!”
“陛下饶命,陛……啊——”
郭昊是个铁面无私的,当即捉上她的手指,捏起一根钢针顺着她指甲盖儿狠狠地推了进去。
素云哪里禁得起这般折腾,受了两根针就疼得全身发起颤来。
见她泪眼婆娑,颇有精神焕散的意味,莫离趁势丢了支簪子在她身前:“那你倒是把这个解释解释?”
素云看了一眼就立马慌了神。
那分明是从前黄宗修送给她的。
而这物,早些时辰分明收进包袱交给了张元绪,如今出现在这里,莫不是…
如轰天响雷徒然炸开,素云呆愣愣地望着它,不敢再往下想。
到底是个年纪轻的小姑娘,再有心计,伪装得再深,那份慌乱还是被老谋深算的莫离看得一清二楚。
“倘若没有凭证,又怎会轻易拿了你?事已至此,还不快从实招来!”
素云低着头,眼光仍是死死盯着它。
她不知道莫离究竟信了黄宗修几分,查出了多少。
更不知道如今的张元绪是何种境遇,这些日的计策败露几许。
但直觉告诉她。
不能轻易被他套了话去。
“奴婢、从未见过此物,不知从何说起…”
“这,便是你的东西,如今告诉朕你从未见过?”
素云极力稳着神息,饶是疼得入骨也不肯松口:“奴婢的俸禄几乎全都贴补给了家里,常日戴的首饰多数是绒花、绢花。这东西,不是奴婢的,陛下不信,去查、便是…”
“一派胡言!”
莫离怒声斥道,示意把窗帘阖上。
光线一暗,素云身上、瞬间泛起些许荧光痕迹。
素云看了身上的夜光粉,倒一下就轻松了下来。
若说方才还忧心张元绪的安危,担心计策败露,如今看到这些东西,她就敢确定,莫离只是在套话。
素云控制好情绪,极其震惊地望着身上的夜光粉,有意呆愣了好一阵,将每分吃惊、疑惑、痛苦之色都展现得淋漓尽致。
莫离怒问:“你说从未与国舅有过私交,身上又是何物?首饰可以抵死不认,难道身上这些也能不认?事到如今,还敢抵赖!”
素云连忙调整跪姿求饶:“奴婢不知道这是什么,更不知是从何而来…”
郭昊看了莫离一眼,放下钢针换了拶刑刑具。
拶刑。
即夹手指。
素云已经基本确定莫离是在套话,自然是不肯轻易退缩的。
面对指骨上的刑具及连心震骨的痛。
饶是疼得昏死过去,被淋了水苏醒继续用刑。
再晕,又被淋水。
如此反复折磨,她也不肯松口半分。
只气若游丝地求饶喊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