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方自鸣骑着自己的自行车,晃晃悠悠地到了小树里村。
方自鸣还不到五十岁,但头发已经白了一片。
也不知道他是操劳过度,还是遗传的少白头。
自行车的前篮里,放着一个布袋,里面装着一些钱,还有他的工资卡。
方自鸣干事儿确实是一根筋,经常跑各个古玩市场还不够,还时常“下乡”,就是为了找一些有价值的宝贝,买回去上交给了官方。
本来官方给每件宝贝的奖励是五百块软妹币,外加一个小红本。
但方自鸣只把小红本收下了,奖励分文不取。
领导们每次都会竖起大拇指,对他勉励一番。
当然,这些年方自鸣也没少打眼,经常高价买几件破烂捐给文物部门和博物馆。
但是他并不知道自己上了当,因为那些工作人员就算看出东西不对,但仍然懒得说出来。
反正又不用他们出钱,假的就假的呗,大不了扔到垃圾堆里就行了。
久而久之,方自鸣还以为自己是个高手呢。
在家里攒了一墙的小红本,每每看到,都是喜上眉梢。
为此,方自鸣的老婆可没少找他吵架。
但方自鸣哪里会听,仍然我行我素,在“为国寻宝”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今天,是小树里村鬼市开市的日子。
小树里村的鬼市一周只开一次,而且跟大部分的鬼市不一样,这个鬼市只在下午开,晚上就关了。
方自鸣来了不下数十次,早就轻车熟路了。
现在正是午后正当时,鬼市街上已经渐渐热闹起来了。
看了看街道两边琳琅满目的物件,方自鸣没有停留,而是径直进了一家街上的店铺。
这家店铺挂的牌子是“笔墨纸砚”,显然是卖文具的。
店主是个戴着老花镜的老爷子。
一看方自鸣进来,便笑着打招呼。
“老方,上周你不是刚来过吗?怎么今天又来了?”
方自鸣却瞪着眼说:“上周是上周,这周是这周,怎么?不欢迎啊?”
“欢迎,当然欢迎啊,你可是我的衣食父母啊!”
店老板的本名很怪,名叫刘二句。
在这街上,被称为“句爷”。
句爷六十多岁了,身子骨看着非常硬朗,特别是他的眼珠子,特别亮,就像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似的。
显然,句爷是个高智商的人。
所以在小树里村的鬼市街上,他的生意做得最好。
不说别的,就是方自鸣这样的回头客,句爷每天都能接待十来个。
当然,句爷的这家“笔墨纸砚”就是个幌子,他本爷可不是干这个的。
方自鸣也不看店里的东西,直接就说:“我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真东西。”
“幼,我跟你说,还真有。”
说着,句爷走到货架后面,摸出了一个布包,拿了过来。
“啥东西?”
方自鸣说着,就要把布包打开。
句爷却阻止了方自鸣。
“老方,这东西可不便宜,你确定带够钱了吗?”
方自鸣冷哼了一声,把手中的袋子往柜台上一放,拍着说:“都在这里了,银行卡也在里面,不够就去取!”
“行咧,那就让您掌掌眼吧。”
句爷将布袋掀开,原来里面是一个大葫芦,整体呈黄褐色,上面有繁密的纹饰,油光程亮的,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
像是瓷的,但从质感上又不太像。
句爷得意地说道:“漆器描金葫芦瓶,清代的。”
“漆器?那还真是少见。”
方自鸣伸手就要碰,却又被句爷阻止了。
“老规矩,这东西六万块软妹币,先拿出来再看。”
“六、六万!?”
方自鸣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没开玩笑吧?这么贵?”
句爷撇了撇嘴:“贵?亏你还是老藏友呢,这漆器描金葫芦要放到城里的拍卖行去卖,至少也要这个数!”
句爷说着,伸出了两根手指。
方自鸣一看,猜道:“二十万软妹币?”
句爷摇了摇头。
“二百万!?”
句爷点点头。
“你疯了吧!鬼才信你!”
方自鸣其实还挺喜欢这件漆器描金葫芦的,但是六万块软妹币也有点贵了。
要知道,方自鸣每月的工资满打满算也只有四千来块。
如果真要买这件葫芦,那一年的工资就要搭进去了。
等方自鸣回去,媳妇非要跟他拼命不可。
方自鸣这人虽然愚直了点,但倒有个好处,那就是量力而行。
逛古玩市场,或者鬼市,只认准两个字,那就是“捡漏”。
每次淘一件回去,每件绝不超过五千块软妹币。
这样既能“为国家做贡献”,又不至于让家里伤筋动骨,可谓是家国两全。
花最少的钱,办最大的事,就是方自鸣的目标。
“不买?那算了!”
句爷说着,就要把漆器描金葫芦装回到袋子里。
方自鸣连忙阻止:“哎,句爷,你这就不地道了,还不兴还还价啊?”
“还价?可以呀,你说多少钱能拿吧。”
方自鸣伸出一张手。
“五万?可以呀。”
方自鸣摇了摇头。
句爷立马恼了:“五千?你别想了,这次可没门!”
方自鸣眉毛一挑:“怎么没门?”
句爷说得唾沫星子都出来了。
“上次那件铜盆,就让你五千捡了个大漏,这次你还想捡?哪有这么好的事?”
“这东西有好有坏,我跟你说,这漆器描金葫芦,你打听打听去,哪有几千块钱就拿走的,别做梦了!”
方自鸣咬了咬牙,伸出一根手指:“句爷,一万块行不行!”
句爷怔了怔,连忙摇摇头:“不行,差太多了!”
方自鸣也懒得跟句爷耗了:“这样吧,一万二千块软妹币,行就行,不行我走了。”
说着,方自鸣转身就要离开。
句爷眼珠子一转,连忙叫住了方自鸣:“行了,反正放在我这也是放着,就便宜了你吧,就当是开个张了。”
“这还差不多。”
方自鸣嘿嘿笑着,拿起这件描金葫芦就端详了起来。
说实话,方自鸣是真的喜欢这件漆器,真让他捐给文物局,他还有些舍不得。
反正花了一万二,方自鸣就想着自己收藏得了。
句爷有些不耐烦了:“老方,看够了没,差不多就行了,赶紧交了钱,拿回家慢慢看吧。”
“急什么,我又不是没钱。”
说着,方自鸣就从兜里取出了一个信封,挺厚的,里面应该装着不少钱。
“这是一万块,你等会,剩下的两千我这就去农行取……”
句爷乐滋滋的,刚要接过那个厚信封,却听到方自鸣的电话响了。
方自鸣又把信封收到了袋子里,又从里面掏出了一个破旧的手机。
“喂,小韩啊?怎么了?什么!?假的?”
“你、你确定吗?我找人看过了呀……”
句爷一听,心想这事儿要糟了。
果然,方自鸣放下了电话,就指着句爷喝斥:“你个老小子骗我,那铜盆找专家看过了,根本就不是真东西!”
句爷先是脸色一变,马上就露出嘲讽的笑容:“我就问问你,找哪位专家看的?”
“老方,我告诉你,现在的专家可都是沽名钓誉之辈,蒙人的本事有一手,鉴定东西那就是纯属瞎扯!”
方自鸣被说得怔住了,他也确实听说过一些文玩圈中的传闻。
很多人说圈内有不少“狗屁专家”,什么都不懂,就光会耍嘴皮子,赚顾问费。
方自鸣了不知道那传言是真是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不过,方自鸣虽不是正经的藏家,但圈内的规矩也是知道一些的。
买定离手,钱货两清,概不退换。
他方自鸣当初既然已经买下了那铜盆,那就不可能反悔了。
句爷趾高气昂地催促道:“老方,怎么着?这漆器描金葫芦你到底还买不买?”
既然已经有了疑点,那方自鸣就算再傻,也不可能现在买了。
“等他们来了再说,他们在路上了。”
句爷一听,连忙问道:“他们?谁啊?”
“专家啊,让他们给掌掌眼,如果东西是对的,那我就要了!”
句爷有些不乐意,刚要说话,却听到方自鸣的手机又响了。
方自鸣接了起来,然后说:“对,就在鬼市街上呢,店名叫……笔墨纸砚,对,笔墨纸观。”
句爷倒也没慌,这种事他也不是没遇到过。
说实话,他刘二句在这条鬼市街上混了三十多年,真正的专家还真没见过几个。
大部分都是一些二把刀的收藏爱好者,甚至有一些还喜欢不懂装懂,把同伴都给骗了。
句爷的这件漆器描金葫芦虽说是赝品,但做得真啊,虽然算不是顶级的高彷品,但一般人也看不出来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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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方自鸣走到门口,一眼就看到了韩大鹏,连忙挥了挥手。
就这样,罗宇洋一行人,走进了这家“笔墨纸砚”。
罗宇洋看了看店内的布置,倒颇有些古香古色的味道。
心想,有点意思。
这时,方自鸣急忙拉着韩大鹏问道:“小韩,专家在哪呢?过来了没?”
“过来了。”
韩大鹏指着罗宇洋说:“这位,就是专家,姓罗。”
罗宇洋马上伸出手跟方自鸣握了一下:“您好,方老师,我叫罗宇洋。”
方自鸣打量着罗宇洋,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你就是专家?这……真的假的……?”
罗宇洋知道,自己年纪太轻,确实不容易让人相信。
这时,句爷在柜台里边发出“嘿嘿”的笑声。
“毛都没长齐呢?还混充专家?”
句爷说着,重新坐在了椅子上,摆出一副爱搭不理的态度,拿起一本老书看了起来。...
韩大鹏一听,不乐意了:“你说什么呢?这可是帝都来的专家,实力没的说,我们早就见识过了!”
“帝都来的?”
句爷抬起头来,又看了罗宇洋两眼。
“帝都来的又能怎么样?帝都来的专家,就比本地的专家厉害了吗?”
罗宇洋并没有搭理句爷的讥讽,而是对方自鸣说:“方老师,这古玩行内的水很深,如果眼力不过硬,很容易上当受骗,您那件鱼洗是在这儿买的?”
方自鸣怔住了:“鱼洗?”
韩大鹏解释道:“就是那个凋着鱼的铜盆。”
“噢,那个……那个叫鱼洗啊?对,就是在他这买的。”
方自鸣语气停顿了一下:“你说,那铜……不,鱼洗是假的?”
罗宇洋点点头:“不旧。”
句爷听了,在那边又是发出了冷哼声,似乎对罗宇洋的结论并不相信。
句爷干这一行很久了,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绝不能承认自己卖的是赝品、彷制品。
一定要做到死鸭子嘴硬,打死都不能认!
方自鸣拉着罗宇洋说:“对了,专家你帮忙看看,这件东西是不是真的?”
罗宇洋早就看到了柜子上的漆器描金葫芦,正要拿起来,那葫芦却被句爷伸手搂住了。
吕学涛问道:“怎么?你们这店不做生意了?”
句爷却瞪了罗宇洋一眼:“老规矩,这葫芦六万块软妹币,没见着钱,不给看!”
方自鸣急了:“你……刚才还说好的一万二呢!”
“刚才是刚才,现在变了!”
“你……”
罗宇洋犹豫了一下,身上也确实没带六万块现金。
不过,看与不看都无所谓,反正把方自鸣带回去就行了。
免得他再上当受骗。
就在这时,吴玲珑从包里拿也一只手镯,放在了柜台上。
句爷一看,眼睛都直了。
句爷也是个识化的,一眼就看出那手镯可是翡翠的,而且是满绿的冰种。
不,那绿油油的,晶莹剔透的效果,完全是帝王绿嘛!
句爷刚要伸手去拿,却被吴玲珑先一步拍住了。
吴玲珑轻声问道:“这手镯够不够六万?”
句爷挤了几分难看的笑容:“瞧您说的,这翡翠手镯别说六万,六十万,六百万也值啊……”
吴玲珑澹澹地说:“如果他鉴定错了,这手镯归你。”
别说句爷了,在场的其他人也怔住了。
这可是典型的“不平等条约”啊。
好在吴玲珑后面又补了一句:“如果鉴定对了,把方老师的钱还回来。”
虽说这也确实是个赌约,但仍然不平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