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渣夫做人了 第4章 第 4 章

闻卿的视线滑过贺衍，目不斜视从他的身侧经过。

贺衍却忘不了那双眸子朝他看来时一瞬而逝的滔天恨意。

不知为何，就那样淡淡一瞥，心不由自主揪起，同一时刻，额上因伤口疼痛冒出密密的汗来：“姑娘……”他顿了下，“我们是否曾见过？”

闻卿垂眸，将盛着温水的木盆置于一旁的盆架上，头也不抬，“公子认错人了，我从未见过公子。”

贺衍不由得怀疑自己，难道方才的是错觉，后知后觉意识到言行不当，再开口时带了十分歉意：“是在下唐突了，望姑娘恕罪。”

却见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身子晃了晃，直直朝前方倒下。

“这……”闻述眼疾手快扶住贺衍，将他安置在一旁的榻上。

闻卿有心劝爹爹将人赶走，若无其事开口：“此人是谁？来自哪里”

“不知，”闻述解开贺衍的衣裳，本就未愈的伤口涌出血来，他拿起木盆里的巾帕清理伤口，“他头部受伤失去了记忆，忘了他自己的来历。”

“失忆了？”闻卿惊讶，前世可并没有这一遭。

她猛地想起在荒林里推他那一下，那时的确亲眼见到他的头磕在地上，当时只顾着解气没有在意，她在心里忍不住高呼磕得好。

“还能恢复么？”闻述将沾满鲜血的巾帕递过来，闻卿不得不接住，在水中随意搓洗一番后递回去。

“不好说，”闻述低头继续清理创口，“脑袋里的伤说不准。”等清理完伤口，拿起早就准备好的金疮药。

牙白色的药粉洒在伤口上，很快被缓缓溢出的鲜血吃透，形成一道凝重的红，闻卿挪开眼。

接下来是包扎，闻卿面对忙碌的闻述斟酌了下开口：“等人醒了，爹爹还是让他早些离开。您是好心，可他看起来很焦急，没得好心办了坏事。”

闻述颔首。

他只是觉得可惜，他尽心尽力救人，病人却不顾伤情不爱惜身体。不过这也没什么，在有些人眼里，事比命重要。他也算仁至义尽，离开前叮嘱闻卿：“这人夜里会发热，你同阿晔说一声，让他夜里守着点。药方我写好了，你让他熬好后给病人喝上一剂，我晚些回来。”

闻卿追问：“爹爹要去哪里？”

闻述顿住脚步看向自家闺女，也是稀奇了，往日让她帮忙总是推三阻四不情不愿，今日乖巧懂事不说，还会主动询问他的去向，像是换了个人。

然而反常必有妖，闻述的心中蓦地一紧，她莫不是想干坏事？于是故意板起脸：“说吧，这一回是和人吵架了，还是将爹爹新炮制的草药打翻了？”

闻卿顿时哭笑不得，不由自主道：“我没有，就是想多和爹爹一起，好好学习医术。”

这是她的真心话，她前世不懂事，总是仗着有父兄在，觉得无论做什么都有他们兜底，这一回她也想保护他们。

“真的？”闻述明显不信，却饶有兴趣看着闻卿，想从她的一皱眉一眨眼间看出她的真实想法。

“真的。”闻卿认真回答。前世她因为医术得以安身立命，于乱世中也得过许多人的好，如今她身体康健，也愿意早些学成力所能及助人。

难得见到闺女这边郑重其事，闻述看着她微笑起来，也不逗她了：“里正烹了河鲜，我找他喝酒去。”

闻述前脚离开，闻卿后脚就出了西次间，径直朝厨房走去，甫一迈入门槛，就在腾腾的雾气后方看到闻晔在抻面。闻晔听到门口的动静也朝闻卿看过来：“来得正好，去添点柴。”

闻卿却下意识转动身体，不去看灶膛的方向，前世贺衍的人抢走孩子在她屋中放了一把火，从那以后她便害怕明火。

但闻晔看不清闻卿惨白的脸，见她久久不动，催促她：“快去，烧旺些。”

“好。”闻卿不自然地咽了咽，都是过去的事了，她安慰自己，然而当从灶口喷薄出来的热气落到闻卿身上，闻卿的眼前浮出漫天火光，她丢下一句“你自己来吧”逃也似地离开。

“这人！”闻晔无奈。

闻卿一口气奔出厨房，等到夜风将身上吹透，才不再感觉有灼烧之感。

怎么办呢？她停下来，看向无边夜色。

前世也是个这样无星无月的夜晚，兄长有事外出，她独自在家看孩子，结果家中闯进个黑衣人，不由分说就抢走孩子。

她不顾一切去追，可才生产不久，身上还带着伤，黑衣人将她踹倒在地，离开时还放了把火，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火离她越来越近，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越来越远。

泪水从眼眶里跃出，重重坠落在地，闻卿抬袖去擦拭泪水，可像是擦不净似的。

泪雾朦胧中，她恨恨望向西次间。

凭什么呢！他不在意她，却处心积虑诱她生下孩子，他为了一己之私，为了讨好心上人，硬生生将她的孩子夺走，他凭什么还能若无其事在他躺着！

闻卿脚步不由自主挪向西次间，胸中的不甘在疯狂激荡，弄死渣男丢入后山，未必会被人发现。

“你干什么去？”

闻卿的脚步还未迈上台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夜风一吹，她打了个激灵。

廊下的灯笼朦胧，闻晔看不清闻卿的脸，她见闻卿乱走于是拔高了声音叫她：“赶紧过来吃饭。”说完还不忘调侃她，“帮忙不积极就算了，吃饭还不积极。”

闻卿回头，厨房还亮着，怔怔看闻晔踏入光里。

那厮不值得她不顾一切冒险，好不容易重生一回，她有更重要的人要守护，活得漂亮才是对过往最好的交代。

闻卿平复情绪，深吸了口气调转脚步，重新走入厨房。

闻晔念在妹妹今天没有好好吃饭，午间又喝醉了，今晚准备的是她最爱的羊肉汤饼。

炖得软烂的羊肉浇入如韭菜般粗细的汤饼里，汤饼劲道，汤汁浓郁，闻卿拿起筷子，深觉这一碗胜过许多有名的珍馐美味，她吃得饱足，对这种烟火气生出无限眷念。

吃完后，闻晔主动去洗碗，让闻卿去熬药。

闻卿不想给贺衍熬药。

闻晔无奈：“是你之前一直嫌洗碗油腻才让你熬药的，你啊，也不小了，厨房里的活一件都不会干，回头嫁了人，夫君孩子吃不上饭，看有没有人笑话你。”

闻卿知道他没有恶意，故作轻松道：“大不了不嫁人就是。”

这丫头又说胡话，闻晔瞪她：“会不会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秦家虽不至于要你亲手下厨，总不能什么都不懂，教人糊弄。”

“好吧。”闻卿起身去收拾。

闻晔看她忙碌起来，突然有些伤感，一把夺走她手里的碗筷：“算了算了，你回去休息吧，我来。”

闻家与秦家早有婚约，妹妹已有十六，等秦稳回来，两家的婚事恐怕也要提上日程，她能这样肆无忌惮甩手的日子不多了。

闻卿知道哥哥向来宠她，可她也不想看他一个人忙碌，认真道：“没关系，我来吧。”

“坐着吧。”闻晔将闻卿按回去坐好。

闻卿没有着急回屋，看着闻晔忙前忙后，想起以前过得没心没肺，与兄长对她事无巨细的照顾有很大关系。

母亲去世时她才六岁，父亲那段时间十分消沉，根本顾不上他们兄妹俩，兄长那时起便开始照顾她，再也没有停过，可他那时也不过十岁。后来父亲重新振作，因为他是大夫的缘故，每逢出诊还是有兄长照顾她的日常起居。

可待她千好万好的兄长前世最终因她丧命，闻卿的眼圈忍不住红了，她不想被他看出端倪，迫使自己想起些高兴的事，故作轻松道：“哥哥这样能干，我一定要寻到这时间最好的女子，请她来给我当嫂嫂。”

闻卿并非信口开河，前世哥嫂十分恩爱甜蜜，可惜缘分太短，孩子才出生不就夫妻俩便先后离世，这一回定要他们平平安安恩爱百年。

“顾好你自己，别成天惹祸就行，”闻晔手中动作不停，看了闻卿一眼，“别成天给你的朋友们当传声筒。”

闻卿点头，兄长比她开窍晚，二十岁了尚无娶亲的心思，他只对习武感兴趣。以至于她一度替兄长着急，频频帮倾心他的姑娘递话。

也就是他还没有遇见嫂嫂，等遇见了，一切就会不同。

闻卿重生后顿时有了目标，她要带兄长去找嫂嫂。

闻晔收拾好后将闻卿赶去休息，他给贺衍熬了药。他的运气不错，熬好药不久贺衍就醒了，等贺衍喝完药，闻晔交待他：“你有些发热，这很正常，若有任何不适尽管叫我，我夜里也会来看你，我歇在东边的房里。”

贺衍真心实意道了谢，他已知晓救他的大夫姓闻，有一子一女，算是都见过了。他很想问下闻晔，他们家是否有与闻姑娘长得相像的亲戚。

他方才晕倒后做了个梦。

梦里他站在窗前，不知在为什么出神，梦里有名女子，不声不响陪了他许久，她牵住他垂落的衣袖，将侧脸贴在他的背上。

她低低唤“夫君……”，浅浅的呼吸穿透薄薄的衣料在他的身背上游移，她的声嗓很软，饱含无尽柔情，又似带了无法言说的委屈：“夫君……是不是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