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问及此处,花影扭过了头,不欲回答。
“我不想逼你,告诉我你的名字,以及昨晚的意图。”鸾弦背在后面的手微微一动,锁妖链即刻收紧了一些。
昨晚烫伤的痕迹经过一晚愈发严重,部分伤口已经溃烂了,她身上穿着的仍是春秋的单衣服,衣背上几个破洞是被昨晚的火符烧出来的,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伤痕融为一体。
明辉此时也从后院进来了,看见花影这副模样不禁想起自己被北望救下的那一天。自己在笼中估计也是这样卑微可怜,所以才引得北望心软出手吧。
思及此处,她偷偷瞄了一眼鸾弦,内心忍不住想,幸亏她遇见的是这个北望。
少女脸色苍白,锁妖链除了限制她的行为,上面附着着的灵力也使她痛苦不堪。她有些虚弱的开口:“你昨天可以杀了我,为什么没有动手。”
听到少女如此问自己,鸾弦反问:“我为什么要杀你。”
“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安置了我的祖母。如果你有什么难处,可以告诉我们。”明辉跟着附和,她深知花影的戒备心极重,让她开口说真话,怕是不能激进。
她朝鸾弦递了一个眼神,鸾弦意会,稍微松开了禁制并往后退了半步。
“只要你说,我们可以想办法解决。不管你背后是谁的指示,他明显不将你的安危放在眼中,你还要再为他做事吗。”
“你说她吗?”花影看向鸾弦,并不信任。
“不止我们,我认识一个姐姐,我们会一起想办法的。”
花影沉思了片刻,自知敌不过二人,于是坦白了昨晚的意图。
她的出生很明辉很像,或许说这个地方有很多个明辉,而明辉甚至可以说是幸运的那位。至少她有过祖母的庇佑。
花影是个妖修,体质并不适合修炼,所以修炼多年却仍比不过鸾弦这个医修的随手一击,在这个地方弱小只能被欺凌。
她像乞丐一样四处讨生活,没有住的地方只能找这种无主的房子住进去,今日住明日被比她更强的人赶出去也是常有的事情。
祖母和明辉的房子地处偏僻,很少会有人找到这里,也是花影住得比较久的地方了。
“我是受知县的指示,袭击你们。”她也说出了昨晚袭击的真相。
“杀人灭口?”明辉问。
“不是,只是袭击你们让你们失去行动能力。”
鸾弦很快反应过来,想必是冯毅已经探查到他们的行迹了,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拖时间。而让花影一个妖族人来,到头来被查出来也可以推到妖族人的身上,自己则摘得干干净净。
“我并不是你的对手,我输了,现在任凭你们处置。”
鸾弦松了她身上的禁锢,并丢了一瓶伤药过去,说:“先前多有冒犯,这个可以治你身上的伤。”
花影拿起那瓶药,虽然她不懂药理,但也从这瓷瓶的触感中感觉到里面的药十分金贵。
她的手指微微摩挲着瓷瓶的花纹,再度抬头时竟对鸾弦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够不到。”
“你要我帮你?”鸾弦盯着她的面容,屋内似乎凝结上了一层冷气,她向着花影的方向走近了两步,方才被压断的床腿难以支撑整个床板,花影坐在上面,朝自己的方向倒着。
表面上,这个少女并没有威胁她的能力,提出的也不过是合理的诉求。
“明辉,你先出去。”
支开明辉后,鸾弦将手放在她的伤口之上,目光也随之落在上面,她的神情太冷了,并不像一个医修在治病时应该露出的神情。
明辉知晓花影的本事,她的修为的确不高,但在这个地方能活这么久没有一技之长也是不可能的。她也清楚,鸾弦的修为远在她之上,怕是已经看穿了。
两人都不会有危险,她就不欲多管,转头开始翻找起前世那本破解疫病的医书了。
“衣服脱了,我帮你。”鸾弦顺着她的话接过那瓷瓶,期间一直没有将目光移到他处。
花影等的就是这句话,于是她跪坐在床上,指尖轻挑,将身上仅剩的破烂衣物除去。
衣物从床上滑落在鸾弦腿边,鼻尖处充斥着并不属于这个地方应该有的花香。
花影见她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就大着胆子用膝盖往她的方向挪了挪,刚好可以伏在鸾弦的肩上,那双瞳孔在鸾弦看不见的地方悄然变了颜色。
这个姿势从侧面看像是鸾弦拥她入怀中,很显然这并不是一个有利于上药的姿势。
两人都没有说破。鸾弦的指尖挑出了一些膏药,点在了花影背后烫伤之处。
药物有些凉,她的指尖也有些凉,花影的身体自然反射的瑟缩了一下。
只是抖了一下,肩膀便又被大力摁住,耳边还响起她的声音。
“不要乱动。”
像是提醒,又像是警告。
花影闭上眼睛,加快了念咒的速度,屋内花香更盛,自己的体温也在节节攀升。
只是……她都念了三回了,鸾弦不仅不为所动,甚至背后上药的动作都没有任何差错。
花影心中一股凉意蹿上,预备后退时却发现自己怎么也逃不出她的钳制。
“怎么不继续了。”鸾弦连声音都没有变一分。
想到把戏被戳穿,花影顿时无所适从,脸上也出现了一抹异常的红,并促使她尽快逃离现场。
只是术法在嘴边还没过完一个轮回,她的手腕就被抓住套上了一条链子,原本谨记在心的的逃命术法在此卡了壳,接着怎么念都念不出来了。
施展不了妖气,花影只能通过物理手段开始不加掩饰的挣脱,只是这一乱动使本来仅有三条床腿支撑的小床又断了一条腿。
一侧的两条床腿断裂,整个床板向着鸾弦的方向倾斜,跪坐在床的花影眼见着也要摔倒了地上。
此时,鸾弦原本按住她肩膀的手环抱住腰身,将人带了起来,并抬腿用膝盖撑住了即将倒塌的简陋小床,随手施了一个链接术法,将床板重新固定。
确定这床没怎么容易倒了之后,鸾弦就把人放了回去,声音带了点戏谑说:“跟我耍这种花样?”
她并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愤怒,相反她倒有些欣赏起这个人了。有戒备心是好事,她可以理解。
如果没有戒备心,那么自己也万万没有机会走到如今。
“我又输了,你想怎么办。”连上昨晚,花影一连得罪了人两次,即使她表面没有愤怒的神情,怕是也不会让自己太好过。
她的确不适合修炼,所以至今修为都不高,但她也并非完全没有保命的方法,支撑她在这里活下去的正是方才对鸾弦施展的一套。
可以说是一种媚术,可以引得被施咒人意乱情迷,接着她就可以趁乱逃离。
这种术法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无视境界带来的差距,因为谁都不能保证自己没有欲念,只要有欲念,她就能趁虚而入。
在此之前,她从未失手。
“你没有欲念吗?”在花影的预想中,自己在她眼中会变成她心中无法忘却之人。
但鸾弦的表现似乎并没有让她得逞。
“没有人能做到完全的心无杂念,我也不能免俗。”似乎是猜到她心有所想,鸾弦接着说,:“只是你太着急了。”
“所以有了破绽?”花影向来对自己的绝技自信,便进一步的追问了下去。
“我只是一名医修,你们妖族的术法我并不精通,所以我看不出来有什么破绽,只是你的神情出卖了你。”
“一副要算计我的样子。”
她的指尖点了点花影的额头,将人按了回去。
“现在我要做医修该做的事情,趴好了。”治疗烫伤的膏药在鸾弦的指尖,再度涂抹到伤处,并辅以灵力快速愈合。她在心中默念术法,指尖便将治疗的灵力渡进她的身体。
有点痒,但花影不敢动,她怕自己又被鸾弦以刚刚的动作按住。
“放松一点,太紧张不利于我给你治疗。”
花影听她的话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将身体放松了下来,那些温润的灵力进入身体后不仅缓解了灼伤带来的疼痛,在一定程度上也舒缓了这些天的疲累。
“后背的伤口结束了,现在转过来。”
鸾弦调整了一下内息,转身拿了一条帕子擦拭着手上剩余的膏药,再回头时花影已经仰躺在床上了。
她的目光不自觉的放在了一个地方,并小幅度的歪了歪头。
时间仿佛在此处被拉长,鸾弦的眼神在花影眼中成为这世上最亮的夜明珠,把她照得无所遁形,羞耻感这个词语第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
刚才所做的一切历历在目,这令她感到更加不安。
耳尖,脸颊,甚至脖子都起了反应,体温又一次不正常的升高了。
“又要再来一遍吗?”鸾弦误以为她又要重复一遍方才的事情,手上的锁妖链已经蓄势待发了。
“不是。”花影快速的从嘴里挤出了这两个字,表情上却极为难看。
鸾弦收了锁妖链,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体温的确不正常,又给她检查了一下其他地方,并没有发现导致体温升高的原因。
既然不是生理性的,她慢慢俯身靠近花影,忍不住笑了一声,语调发生了轻微的改变,在她耳边轻声说,
“你好像真的对我有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