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寻声看去,只见贾老爷跌倒在地上,显出老年人的颓态。婢女们前呼后拥将贾老爷搀扶起来,生怕他出了什么闪失。
“有鬼……难道是他。”贾老爷指着鬼消失的方向,从喉咙中费力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刚才那一出,他看见了那个鬼的脸,露出来的地方与曾经被他害死的苏秀才有七八分相像。
什么,是谁?众人不明白贾老爷说的是什么,互相看了看,一脸茫然。
“不会是有人装神弄鬼吧。”有不信鬼神的杂役在后面小声谈论到,声音却飘到了贾老爷的耳朵里。
贾老爷想着这种可能,扶着胸口缓了缓。今晚他在自己家人面前失了态,幸好那个鬼没在他和那些官员喝酒的时候飘出来。
不过放任不管也不是办法,贾老爷挑了一个身边的护卫使唤,说:“你去把我房里那柄大师开了光的剑拿过来。我到要看看哪个人有胆子在我宅子里装神弄鬼。”
不多时护卫便取了剑赶来,贾老爷提着剑,心中不由得增加了几分底气。匆匆追逐着鬼影的方向去了。
鬼影时有时无捉摸不定,有时只有贾老爷能看见,有时婢女也能看见。一时间人心惶惶,没有几个人敢跟着贾老爷追过去了。
兜兜转转,贾老爷瞧见那抹鬼影一路飘进了自己大儿子的院子。
贾老爷一行人刚进院子就听见男女之间嬉戏的孟浪话,听的身后不得不跟来的几个侍女面红耳赤,纷纷低头凝视脚尖。
贾老爷皱了皱眉头,他儿子平时闹也就算了,家里来了这么多客人还不知道收敛,要是让人瞧见了,当怪他教导不严家风不正。
贾老爷带着怒火一把推开大门,全然没有注意到一只狸猫跟着他跑了进来。
正厅中烟雾缭绕,堂上供奉着一尊欢喜佛,香火很旺。守在大少爷房中的婢女们瞧见贾老爷来,匆匆行礼侍茶,站在卧房门口的一个仆人见状,急急窜进房中叫出大少爷。
大少爷披散着头发,系着衣带慌慌张张从房中跑出,他面色红润,显然是刚从床上下来。不过还算懂些礼数,向父亲行了个礼。
大少爷见贾老爷脸色不对,露出些畏惧的神色,小声问道:“您怎么突然过来了……不是在陪客人吗?”
“你称病不见客人,倒是会躲在自己屋子里享乐!”贾老爷越看他越觉得那披头散发的样子像是自己撞见的鬼影,便没好气。用剑柄指着那尊欢喜佛,骂到:“什么乱遭的邪神也往家里带,真不像话。把一些孤魂野鬼都招来了,我今天非要劈了他不可!”
贾老爷拔剑欲砍,大少爷却拉住了他的手,作势要护那尊欢喜佛,“您收收气,这不是什么邪神!是儿子从密宗的大师那里花了大价钱求来的。”
大少爷的解释没起作用,反而是火上浇油,他被贾老爷一下甩开,踉跄记下被身后的侍女扶住,险些摔倒在地。
贾老爷不容分说,一剑将那欢喜佛连同香案劈成两半。婢女们花容失色,打着哆嗦,不敢多出一言。
大少爷看着撒在地上的香灰直咋舌,看样子心疼坏了。贾老爷劈了邪神也算是消了气,他收剑入鞘,带着一大帮人像来的时候一样迅速地走了,走前还不忘告诫儿子要收敛行为,小心为好。
狸猫看出来大少爷对那尊佛像的喜欢,心生一计。趁着人们的注意都在贾老爷身上,便偷偷借着椅子的阻拦,钻入那被劈成两半的香案下。
但大少爷哪有心情听父亲的话,他只顾着看那尊被劈碎的欢喜佛像,脸上露出心疼的神色。
大少爷连连叹气:“这个老不死的抽了什么风,不去陪人喝酒来我这里砸东西,可惜了我这佛像。”
他屋子里的侍女纷纷围上来劝他,佛像还可以再求一尊,千万别因为这事伤了父子之间的和气。
“我和那个老头子之间哪里还有什么和气可言。”大少爷嘟哝了一句,挥手让他们把那烂摊子撤了,然而不等众人前去收拾,就见那尊佛像残存的半边身子自己飘在了搬空中。
“这老儿对我如此无礼,定会遭到报应。”残像开了口,众人皆惊,慌忙下拜。大少爷见身边人如此,也膝盖一弯呆呆地跪了下来,有胆子小的甚至已经磕头哀求活佛保佑。
躲在香案下的狸猫忍住笑,清了清嗓子又道:“那老儿有眼无珠,自当报应,与旁人无关。那老头已经是日薄西山朝不保夕,这个家在那老头手里只能逐渐败落。但我看那位把我请过来的公子倒是不错,可以接下大任。”
得到佛像认可的大少爷脸上露出喜色,磕了两个响头,口中却连连说:“不敢不敢,小人愚钝,还望佛祖赐教。”
“想听指教,得先表示出诚意。”狸猫说着,不由勾起了嘴角。看样子他已经可以掏这位的钱包了。
大少爷一时没有听懂,追问道:“这……还您请指示。”
“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请我过来的吗?”
大少爷回首,招呼着侍女:“快快快,把我的钱匣子拿过来。”
“这是我的全部家当,还请佛祖不嫌弃,收下这些。”大少爷恭恭敬敬将他的钱匣子双手举过头顶,放在香案上,然后又跪了回去。
藏在香案下的狸猫施了一个移花接木之法,把手里的石头换成了钱匣,众人眼睁睁看着那香案上的钱匣变成石头,心里别提多心疼了,但也更加深信确实是佛祖显灵。
“你看面相就是大富大贵之人,但你可要抓紧机会,不然这家业迟早会进别人的口袋了。还有,切记不能招惹名字里带兰的和姓段的女人,她们和你命格相冲,会断了你的生路。”蝉衣一家姓段,狸猫此举有自己的用意,不忘把他们家摘的干干净净。
“要是你招惹了人家,要尽快去赔礼。不然定会晚景凄凉。”
大少爷闻言想起了那个不愿意嫁给自己的女孩,马上叫人给他家送去礼物当做道歉。
狸猫一边说一边往外退,藏到椅子后面时瞧见还有两个人抬头看向这边,便说:“你们这些凡人要尊敬我,每日香火不可断。若是有人再敢冒犯我的威严,我定当加害于他。见到真正的佛,还不快快跪拜。”
它趁着众人磕头的时候,窜出了门,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把佛像变出一道金光,法力效力过去,佛像便倒在地上不动了。
狸猫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回大少爷肯定不会再惦记着佩兰,蝉衣一家也不会骨肉分离。便不再想着久留,再搅乱这浑水了。
本着应该让苏廿知情的想法,狸猫还是拜访了一趟苏廿的家,此时夜已经深,苏廿和母亲正在收拾床铺,都要睡下了。
“外面怎么有猫叫?”苏夫人耳朵尖,听见了些许动静。
苏廿知道是狸猫回来了,她翻身下床披衣穿鞋,对苏夫人说:“可能是蝉衣的猫,没跟她回去。这大冷天的在外面受冻一夜估计活不下来,我去看看。”
苏廿本来觉得天色已晚,可能看不出狸猫的身形。结果瞧见他变成人形,手里托着个木匣一上一下的抛着,就站在她家院子中间。
苏廿露出期待的表情,像是在询问:怎么样?
“在我的忽悠下,他的那个蠢儿子赔了夫人又折兵。”狸猫有些得意,他抛着手中的盒子,向苏廿说明清了事情发生的经过,屋外有些冷,苏廿抱着胳膊听他讲完怎么自己是怎么骗了贾家大少爷的。
没了?苏廿疑惑地,看向他。
“你还想听什么?”
苏廿皱着眉头遗憾的说:“怎么不继续加把火啊,让他产生弑父的心思才好呢。”
“你干嘛非要人死不成?事情不是都解决了吗。佩兰也没事,她家人不用流离失所。而且他们父子之间的矛盾已经结下了,你还愁什么。”狸猫掂量着手中有些分量的盒子,又补上一句:“再说我拿着这么沉的钱匣子又不方便。”
苏廿心中气不打一处来,然而却没有同他争辩,觉得他浪费了一个好时机。不管过她并没有纠结于此,毕竟狸猫的举动已经解了当下的燃眉之急。
看来想扳倒贾老爷还是要靠她自己,想要借着他人的手想要一劳永逸只是痴人说梦。
她还要好好想想,到底还能怎么办。
狸猫临走前苏廿叫住了他,简单地说了最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想问问狸猫他能不能看出什么。
“想多了吧?你身边哪有什么。”狸猫仔细看了看,最后凑到苏廿身边闻了几下,嘟哝了一句:“不过你肩膀上闻起来好像有股狐狸的味道。”
苏廿挑了挑眉,心里明白了个大概。
…………
与此同时,坐在家里看书的杜衡来了客人,一只身上还带着雪的小狐狸从门后钻进来。三两步跳到杜衡的桌上。
杜衡给它拿了些吃食,把刚看了一半的书放到旁边,对它说话:“今天她过的怎么样?见了什么人,去了什么地方?”
小狐狸吱吱叫了几声,杜衡像是听明白了的样子,笑了笑:“你说她来和我说多好,不管她想让谁倒台还是想让谁杀人,我都能帮她。何必去找那个不靠谱的狸猫妖。”
小狐狸停下了往嘴里塞东西,叫了一声,像是在表示赞同。
杜衡摸了摸小狐狸的后背,嘱咐着:“小白你再去保护她的时候小心点那个狸猫,要是让他发现的话她就会知道,估计又该误会我生我气了。”
小狐狸晃了晃尾巴,一溜烟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