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之伤脑筋的揉揉太阳穴。
她倒是不太担心萧非宸一直生她的气哈哈,毕竟过几天还有好几场硬仗要打,她不怕他不心软。不过说实话内疚倒真是有点儿,前路险峻重重还硬是将他拉入这趟浑水中,心里确实过意不去。
不过眼下也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既可破当下困局,又可以有机会使阿宸得享功名,让她日后可以光明正大、毫无忌惮的同他在一起。
所以不管萧非宸怎么看待她,抛开个人情绪,当务之急还是完成好接下来的任务。毕竟这弋狄也是不好对付的,攻得下她便有生路,若是攻不下,满盘皆输。
若是没有算错,陛下过几天就会收到脱木瓦达兴师问罪的信。当然,他们是故意放出谣言说大邑的郡主要嫁给弋狄二部落的可汗。
毕竟要是放在通常情况下,大可汗脱木瓦达可能会懒得管这些麻烦事儿。毕竟瓦达身为大可汗坐拥那么多美女,根本看不上大邑这些扭扭捏捏的姑娘,关键是瓦达相信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铁丹对他还是挺忠诚的,而且这么多年来铁丹将这些邻国的外交关系处理的也还可以,就算讨要来了别国的贡礼也会一五一十的向他汇报。
只要是人就会有**,只要有**就可以挑起纷争,即使是亲生父子也不外乎如此。自私是人性的原罪,如果没有,那就一定是这个**的筹码还不够吸引人。
所以这次大邑以“为了讨好弋狄、畏惧弋狄偷袭大邑造成大邑南北两线作战的死局”为理由,花了大代价举所有国库之珍宝、布匹、粮食,卑微乞求弋狄高抬贵手。
但这也是苏锦之他们特意虚张声势放出的谣言。珍宝虽然有,但大部分是向后宫娘娘们还有王爷亲眷、朝中大臣们暂时招募过来的,粮食和布匹有一些也是向江南的富户们借的,真正动用的只有大邑一半多的国库。
不过大邑一向地理优越,本就比其他国家富庶些,就凭这些国库珍宝也足够那些弋狄蛮子们虎视眈眈了。
苏锦之算了算,皇帝陛下收到脱木瓦达兴师问罪的信后,就会按照之前他们讨论好的解释书信送回给脱木瓦达。
但为了给苏锦之策反的时间,这封解释信得掐着点送。必须等到苏锦之和萧非宸一行人已经到了弟弟脱木铁丹那儿,再送到脱木瓦达手中澄清:这只是个误会啊,我们大邑本来就是想与草原霸主联姻的,都是你弟弟铁丹每次来都大张旗鼓假模假式,让咱误以为你弟弟才是弋狄最牛的可汗呀。可千万要相信我们联姻的诚意啊,我们可是几乎以整个国库为嫁妆,而且连送亲的队伍都是史上最高规格的,不信我马上就让我们大邑的新娘子回到你们那儿的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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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前的气氛紧张而压抑,其实苏锦之的送亲队伍都是经过专业选拔的士兵还有手脚功夫厉害的侍女,他们都非常清楚自己此番前往弋狄的最终任务是什么。
要么胜,要么死。不成功便成仁。
经过连续几天的快速跋涉,苏锦之和萧非宸一行很快就要到脱木铁丹的部落了。
而在到达脱木铁丹部落的前一晚,萧非宸独自一人盘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目光沉沉擦拭着他的佩剑,而他身前不远处便是一望无垠的大草原。
苏锦之默默走到萧非宸身边同他一起靠在那块石头上。两人就这样安静待了许久,吹着不算太冷的风,谁都没有先开口打破这份难得的平静。
直到萧非宸擦拭完他的佩剑,他才垂眸向苏锦之莫名其妙的问了句:“你杀过人吗?”
苏锦之颇为不解的望向萧非宸,不知他这么问的用意是什么。
萧非宸看着她疑惑的眼睛,认真补充道:“我是说真真切切拿剑捅进一个人的身体里,甚至还能感受到锋利的剑尖割裂他的骨头和经脉,而他尚且温热的血还会直接喷溅到你的脸上。”
苏锦之身体忍不住抖了抖,不知阿宸大晚上的说这么渗人的话干什么?苏锦之想了想道:“我没有真刀真枪的杀过人。但想来应该也难不过京都那些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吧。”
“不,其实一样难。只是你还未真正面临那种他若不死就是你亡的穷途末路罢了。”萧非宸摇了摇头,眉眼深深像是隔了一层深不见底的雾。
“面临了又如何,不面临又如何。”苏锦之拍了拍萧非宸的手很有信心的笑着道:“阿宸我不怕,你不必担心我。”苏锦之觉得大概是因为明天就要面对生死难料的局面,阿宸在为她而不安。
萧非宸揉了揉她的脑袋,那双秋水般的双瞳还能让他依稀记起上一世她眸中希望尽碎、光亮不再的样子。
“我是觉得自己无能。”
他原本想将这个秘密继续隐瞒下去,但没想到形势变化如此之快,明日后就不知有没有这个机会再开口。上一世就是因为两人各怀心思误会重重才由此心生怨愤,为了这一世不再像上一世那样抱憾终生,他索性就把内心所想在今夜都说出来。
苏锦之将脑袋埋在他怀里摇了摇头:“与你无关呀。阿宸,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你要对我有信心呀。”
与你无关。
又是这句话,呵呵。萧非宸苦笑:“上一次你也是对我说了这句‘与你无关\',而后放下我一意孤行的嫁给了阿晗。”她就从来没将他考虑到她的未来中。
“你在说什么?”苏锦之眉间一蹙,立刻坐起身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你……难道你也是?”
“抱歉,没有在最开始就与你相认。”萧非宸垂眸道:“重生本就是上天垂怜,但那时我怕你还没原谅我,一旦说破我们就又会回到原点。”
苏锦之先是震惊,回过神后才终于有点明白起来。
难怪萧若晗之前莫名其妙的同她说什么他们能一起重生,就证明他们二人是心意相通的。但没有人比她更明白她从没有真正意义上爱过阿晗,她对他更多的只有歉疚。
“你是什么时候重生的?”苏锦之蹙眉。
萧非宸坦诚道:“也是上个月,应该与你差不多。”
苏锦之话语酸涩,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许久后她才道:“既然已经打算将秘密继续隐瞒,为什么不隐瞒到底。”大战前夕坦言相告,她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萧非宸道:“此番重生也只是侥幸,不知还有没有下次。我怕这次要是再不说出来,就再也没机会了。”
“我一世自负,但实则却是彻彻底底的无能。”他望着前头无垠广阔的草原,自嘲般笑了笑道:“本来得幸重生,我想尽全力呼你周全不再重蹈覆辙上一世的覆辙。可终究还是让你沦落到了这一地步。锦之你是不是从未信过我?逼宫那日的孔雀胆,其实我早就换成苦瓜汁了,那毒真的不是我下的……在我眼里你比一切都重要,我又怎会去要你的命!”
锦之死后萧非宸就已经查清那份无毒的苦瓜汁其实是被他身边的贴身护卫鹰扬换成了真正的孔雀胆,所以在萧非宸反应过来自己重生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鹰扬调到别的地方。
苏锦之良久无言。
“你还记得那日我死前说的么。”苏锦之道:“我们都被权力和**困住了。我相信你不会杀害我,但很多事情我们都身不由己。”
萧非宸很愧疚:“对不起,我欠了你很多……”虽然非他所愿,但上一世锦之父亲和弟弟的死他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他一直欠锦之一句发自肺腑的道歉。
虽然这些前尘往事似乎已经隔了很久很久,但再度被提起,心中的伤痛也丝毫不曾因时间的推延而减退半分。
苏锦之长叹一声:“我从未觉得你无能,也明白不管在何种处境下你也一直在用你的方式保护我。但当时我们二人之间的隔阂太深,我为我的家族,你为你的霸业,谁都无法做到坦诚。我以为你心中最重要的是你的权位,而你以为我爱上了阿晗所以要嫁给他。因此我们才会心生怨怼,相互伤害。若那时能像今日一般索性将事情都说通透了,很多不幸的事就不会发生。”
萧非宸眸中光影氤氲,他之前从未听锦之说过这些话。从前的锦之要强又固执,总是将他的感受置于她族人之后,令他时常患得患失心有不甘。原来她心中始终还是有他的一席之地……
“那日我亡故前你问我究竟有没有在乎过你,虽然那时已然没有机会开口,但我现在可以清清楚楚的告诉你。”
苏锦之牵起萧非宸微凉的手放在她心口,微笑望着他,一字一句认真道:“萧非宸,我在乎你,比任何令人欢喜的人和事都在乎千百倍。你在我苏锦之心中屋可替代。这一世我别无他求,只想与你重新好好走下去。不知你是否愿意再相信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