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出生卑贱的农女突然成为一国长公主, 阿溧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mengyuanshucheng
她只记得小时候阿爹跟她说, 阿爹是在她六岁多的时候把她捡回去的,那时她没了记忆,不知道自己是谁家住何方?
阿爹怜惜她一个小孩子若是没人养着,怕是要被人卖到烟花之地去, 于是拖着病体不顾家里人反对把她当女儿养。
阿爹是个书生, 娶了个很厉害的妻子,也就是要把她卖去青楼的娘。
阿爹知道自己撑不住时,还偷偷拉了她的手,说她若是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就赶紧离开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还给她留了些许盘缠。
只是她没用,阿爹留给她的盘缠被娘找到, 还狠狠打了她一顿,一直到遇见夫君, 夫君待她极好,可惜, 好人都不长命,夫君走了, 姐姐也跟着走了, 就留下她跟两个孩子,还有祖母相依为命。
阿溧曾以为自己这辈子大概和祖母一样,养育着两个孩子长大,在镇国将军服务里终老一生, 可她没有想到,她在这世上还有一个孪生哥哥,而她的孪生哥哥还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皇帝。
阿溧被册封为长公主,温阳长公主却被陛下训斥仗势欺人,禁足公主府,京城里的风向一下变了。
年纪稍长的朝臣都知当今陛下有个双胞胎妹妹,在六七岁的时候,因为出宫游玩,就此失踪。
这么多年陛下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溧阳公主,可见兄妹情深。
虽同样是贵妃生出来的孩子,但温阳长公主自小与陛下不亲厚,情分自然也比不上与陛下一胎生出来的溧阳长公主。
而陛下罚了温阳长公主,又给溧阳长公主各种封赏,更是让朝臣们看清了两位公主若是起冲突,搬着溧阳长公主绝对不会错。
因着烈王妃仙逝而沉寂下来的镇国将军,眨眼间又变得炙手可热。
自打三日前,阿溧和温阳长公主起了冲突之后,陛下就把她安排在宫里,阿溧也不太好拒绝陛下的好意,让人回镇国将军府告知了老夫人此事。
她也在这三天时间里,从幼时侍奉她的宫女太监了嘴里听到了些许他小时候的事,陛下也偶尔会来看她。
阿溧也总算敢认认真真的看陛下的脸了。
两人是双胎而生,自小·便长得极像,如今看来,果真像了五六分。
阿溧还问了陛下为何如此肯定,她就是溧阳长公主,虽俩人名字里都有个溧,但这天底下人这么多,名字相似实属正常。
陛下只道当初在宫里第一次见她便觉得她亲切,后来又听说了她的身世,派人去荣城查证。
只是事情过去太久,便是他手底下的能人异士查起来也用了不少时间。
可惜阿溧当年摔坏了脑袋,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陛下特意传了太医给她诊脉,想看看她能不能把当年的事想起来。
这日,两个孩子在园中玩耍,外头有宫女禀报,说是陛下送了地方进贡的荔枝来。
荔枝是个稀罕物,烈王妃在时,也曾赏了她,如今陛下也赏了她。
阿溧才用了糕点,饱足的厉害便没吃。
两个孩子在园中玩弄了许久,进来时出了一身汗,闹着想要吃荔枝。
刚巧这时候温阳长公主带着小郡主来了。
温阳长公主当然不想来这儿,只是贵太妃劝诫她不想吃了皇上的欢心就来道个歉。
温阳长公主一开始不愿意,还是驸马在她耳边劝了许久,才说动了她。
小郡主伤得不重,只是额前磕破了点皮。
温阳长公主原不想带她来,没想到她和驸马说话,却被小郡主听见了,闹着要来。
温阳长公主才不小心把小郡主伤了,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爱,拗不过她,只好带着她一起来。
两个孩子年纪虽小,却也听得懂温阳长公主几字,原本闹腾着的他们顿时安静下来。
温阳长公主是来道歉的,可浑身上下都没要道歉的意思,而被她牵着的小郡主一进门就见到了桌上的荔枝,伸手就要吃。
阿溧愤怒于温阳公主此前之星,可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跟个孩子一般见识,只好笑着让人把荔枝端给小郡主。
原本眼巴巴瞅着要吃荔枝的两个小家伙,却一下扭过头抱住了母亲的腿,不想再看温阳长公主和小郡主一眼。
温阳长公主得了荔枝,只觉得愤恨。
她才刚刚得罪了陛下,当然不可能得了荔枝,如今见着阿溧这里有,还是满满一大盘,心中的平衡顿时歪曲。
她心安理得播了荔枝只给小郡主,就连自己也吃了好几颗。
可吃着吃着,小郡主忽然喊肚子痛,不过前后脚之间,小郡主咕噜一声倒在地上瞬间七窍流血。
温阳长公主吓得大叫一声,刚蹲下·身要抱住小郡主,忽然也觉一阵腹痛,随后一股鲜血涌上她的喉咙。
母女俩先后倒在地上,眨眼间七窍流血,可把屋里的人吓得三魂七魄都丢了一半。
阿溧更是怕的把两个孩子抱进怀里。
贵太妃听闻了此事匆匆赶来,只看到皇帝冷着一张脸坐在上面,阿溧站在一边失魂落魄,而温阳长公主和小郡主却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早没了气息。
贵太妃两眼一翻,险些晕倒在地上。
可她还记着自己女儿和外孙女死了,忍着心口涌上来的痛意,狠狠朝陛下扑过去。
“你还我的温阳!你还我的女儿!”贵太妃声嘶力竭。
她此次带着女儿和外孙女回京,就是为了逼皇帝立她为太后,可她所有的计策都还没来得及实施,溧阳被找回来的消息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溧阳竟然没死还回来了。
姬衍一脚将贵太妃踢开:“太妃娘娘找朕要皇姐之前,是不是该解释解释,下在荔枝里的毒是怎么一回事?”
今日若不是温阳长公主突然来这儿,躺在这里的就是阿溧和两个小家伙!
贵太妃被踢了个猝不及防,又骤闻姬衍的质问,瞬间吓得魂不附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知道下在荔枝里的毒是怎么回事?荔枝是你赐下的,与我何干?”
女儿和外孙女一起死了,贵太妃都能还记着不能露了马脚,果真是在后宫里混了二十多年还能风生水起的女人。
够狠够理智!
姬衍却不想再听她辩驳,也不管证据足不足,只管让人把她拉下去,摘去她满头华贵的簪子,褪去她一身华服,打入冷宫。
至于闻景然,送入天牢罢。
章如凤这辈子最在意的便是荣华富贵,当年她能为了荣华富贵背弃自己的嫡姐爬上皇帝的龙床,而后又为着后宫的荣宠亲手把嫡姐送给皇帝。
他不让她死,他要她好好活着,一辈子都活在脏乱破败的冷宫里,眼看着她谋算了一辈子的荣华富贵烟消云散。
看着贵太妃怒吼着推开身边的太监宫女,想要逃出这座宫殿时,姬衍忽然笑了,笑的真实。
他也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笑过。
迎着妹妹担忧的目光,姬衍狼狈的移过眼去。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妹妹是怎么失踪的。
他知道,他也知道自己的母亲到底是什么人。
可他什么也没说,他任由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他眼睁睁看着害了自己妹妹的人借着妹妹的失踪邀宠。
他眼睁睁看着当年的太子和章含蕊勾搭在一起,什么都没说。
他还眼睁睁看着亲姐姐失去了最爱的人,看着她喝下鸩酒躺在棺材里,与那人一道入了黄泉。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无力的看着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离去。
妹妹找回来了,却不亲近他了。
姐姐悉心教导他,为的只是让他继承这个孤高的位置。
终于,终于,他成了孤家寡人。
姬衍近乎狼狈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不敢转头看阿溧,也不敢想象自己现在是何模样。
明明他把当年没有做的事都做了,可他却得不到救赎。
心中依旧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周遭依旧孤冷一片,没有人和他走在一起。
他踉跄了一步,小礼子见着吓了一跳,连忙要过来扶他。
他把小礼子推开,一个人走。
说到底,是他要这帝王之路,那他也只能独行一世。
阿溧看着姬衍离去的背影,缓缓摸上自己的胸口。
姬衍踏出这座宫殿,她心口忽然锥起一阵又一阵的疼痛。
她转头,看向那幅姬衍送给她的画。
阿溧缓缓把画卷展开,因着过去多年,画卷已经微微泛黄,如果不是保养的好,怕是早该没了。
而在此时,一帧画面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叫她微微睁大了眼。
天朗气清的御花园中,她和一个小男孩一起坐在地上,她拉着小男孩的手臂要她陪自己玩,小男孩一脸不耐烦,却老老实实站起来。
而在两人不远处的八角亭中,豆蔻年华的女孩摆着画架子,笑着把两人的模样画进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