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阳被刺之事当然要查, 而且是彻查。xiashucom
这件事在京兆府尹的彻查之下,完全无所遁形。
参与者不仅有被废的温阳郡主,还有废太子姬衡的侍妾, 以及靖安侯府二老爷的嫡次女。
靖安侯老夫人在晨间昏倒根本不是意外, 而是吃了章含沁下在她饭里的药。
废庶人温阳与废太子侍妾章含蕊合谋, 章含蕊又联合了自己亲妹妹, 要算计宁清阳,让她就此丧命。
本来章含沁已经偷偷派人给宁清阳的马下了毒,只要过上一小段时间毒发,吃了毒·药的马匹就会在闹市惊马。
废庶人温阳在现场就是为了亲眼看到宁清阳是怎么死的,可没想到章明轩会一起跟出来,惊马压根没把她怎么着,不过是让她发髻散乱, 衣衫不整。
废庶人温阳已经受够了自己现在过的日子, 她这一次本就是孤注一掷, 本以为她的最后一击能让宁清阳下地狱, 最后却被秋实挡下, 而她做的一切也轻易被挖了出来。
没有了任何尊位的温阳待在漆黑阴暗的天牢里,听着周遭老鼠发出的吱吱声,看着随处可见的蟑螂, 没有惊恐也没有害怕, 而像一个木头人似的坐在稻草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铁链哗啦的声音打破了天牢的寂静。
温阳转动着眼睛,看向了声音发出的方向。
不是来给她送饭的人, 也不是来审问她的人。
来人一身亲王妃袍服,妆容绮丽,跟在她身边的人卑躬屈膝。
温阳有一瞬间恍惚。
曾经的她也是这样,一出生就拥有着尊贵无双的身份,就算她当街鞭笞庶民,朝中那些个烦人透顶的大臣也不过上表劝谏,父皇也顶多骂她两句,过几日,她依旧是人人艳羡的公主殿下。
从什么时候起,别人看着她的目光从害怕从敬畏变成了讥笑,变成了嘲讽。
温阳茫然着,茫然到了最后,忽然抬头死死盯着进门的女人。
是她!都是她!
在她进宫之前,她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整个后宫无人敢与她争锋,就连皇后所出的姮阳公主在父皇面前也差她一筹。
可自从宁清阳进了皇宫,无论是她还是姮阳公主,谁都比不过宁清阳,谁在宁清阳面前都只有吃瘪的份。
明明她才是尊贵无双的公主,宁清阳就算封了郡主也改变不了她身份低贱的事实!她凭什么嚣张?!凭什么不将她看在眼中?
宁清阳被瞪着,一点也不生气,她入了监牢,跟在她身边的狱卒如临大敌,生怕温阳又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匕首,行刺宁清阳。
宁清阳抬手将狱卒挥开,直直站在温阳面前。
“可知我今日为何要来见你?”她声音浅淡,听不出半点险些被害的没了性命的愤怒。
温阳冷笑一声:“不过是来看我笑话,我早没了公主的身份,就算有一个郡主又如何?一出门就被人指指点点,大不了这郡主身份不要了!”
最疼爱她的母妃没了,曾经疼爱她的父皇亲口将她贬谪,就连她嫁的丈夫也被宁清阳害死了,她什么都没了,留在这世上做什么?被旁人讥笑?
她温阳尊贵了十来年,宁可死,也绝不与旁人用同情讥笑的目光看她!
宁清阳听她如此“有气节”的话,忍不住抿嘴笑出了声:“说到底,公主最在意的还是公主的身份。”
她笑着笑着忽然压低了声音:“我今日来不过是想告诉公主一件事,也算是了个公主的心愿。”
“公主想不想知道?”
宁清阳一口一个公主,却还是像往常一般,对这个被她称呼为公主的人没有丁点尊敬。
她见着坐在地上的温阳蜷缩起了手指,跟着蹲下来,直视着她道:“我来这里,只为告诉公主,你从来都不曾拥有公主这么尊贵的身份。”
“你只是一个小偷,偷来了整整十八年的奢侈生活,偷来了皇室公主的尊容,说到底,你不过是个私生女,连外室女都比不上的私生女!”
宁清阳见温阳睁大了眼睛,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烈,她缓缓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难以置信的盯着她的温阳。
“你以为先帝为什么要贬你为郡主,不管章如凤做错了什么,若你当真是他的女儿,就算他厌弃理你,你把你打发的远远的不就好了,可他废了你公主的身份……”
她声音袅袅,带了明显的嘲笑,她居高临下看着她的模样,像是在看一个丑陋卑微的小偷。
温阳瞬间尖叫一声,立刻向宁清阳扑来。
宁清阳身边的明叔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推开。
宁清阳动也没动一下,缓缓拨拉了一下袖子,道:“从今往后,公主便待在这座监牢里吧,好歹公主也是本王妃的表姐,本王妃特意求了陛下,留公主一条性命。”
她说完看了一眼失声尖叫,嘴里不断大喊着你在骗我的温阳公主,缓缓出了监牢。
温阳公主这辈子上辈子最在意的都是她公主的身份。
上辈子,温阳公主嚣张跋扈,她威胁她要废了她公主的身份,温阳公主放了几句狠话就老实了,没几日就带着章如凤去了封底。
这辈子她能孤注一掷来刺杀她,不过也是觉着她已经没了公主的身份,再丢了郡主又如何?终归她再也过不了以往风光无限的生活。
于她而言,不是先帝的女儿,比废了她公主的身份更叫她接受不了。
至于她到底是不是先帝的女儿,又有谁知道呢?
她缓缓走出天牢,不过前后一脚的功夫,狱卒焦急的声音就从里头传了出来。
“庶人温阳自戕了!”
宁清阳步伐一顿,随即继续向前走。
被关在天牢中被屈辱的审问都没舍得死,知道自己不是先帝的女儿,却能这么干脆利落下地狱。
温阳啊……
“王妃,回府吗?”明叔问道。
自打宁清阳嫁给了姬元飒,明叔又重新守在镇国将军府的书房,这次宁清阳当街遇刺险些丢了性命,叫他自责不堪,不管不顾来了烈王府,只要宁清阳出门他就跟着。
宁清阳摇了摇头说道:“还要再去一个地方。”
明叔似乎想到了什么,也没追着往下问,而是翻身上马。
再去一个地方自然是去见章含蕊。
章含蕊有胆子在背后撬她墙角,却在对着一杯鸩酒时,痛哭流涕,拼命辩解此事与她无关。
宁清阳以为她能有如此胆子,怎么说都该有温阳公主的骨气,可显然她高看了章含蕊。
现在的她,哪里还有当初温婉贤淑的模样。
自姬衡死后,她就和她跟生下来没多久的儿子一起送进了北苑。
北苑虽然景色不错,但章含蕊是废太子的人,又生下了废太子唯一的儿子,整日里都被看管着,唯一能够活动的地方唯有住的这处院子。
也果真是她有本事,收买了北苑的人给她往外递消息,明明寸步难行,还能险些真算计了她去。
就在宁清阳发愣的这么点时间里,章含蕊已经挣脱开了要摁住她的太监一把将鸩酒摔在地上,冲过来抱住宁清阳的膝盖。
“清阳!清阳我是你表姐!是你亲表姐!我们小时候一起长大,一起玩,我们无话不说,你怎么能要了我的性命?我还有孩子,我的孩子还不到两岁,你怎么忍心让他没了母亲?”
宁清阳听着她前边的话始终面无表情,直到最后,嘴角忍不住扯起讥诮的弧度:“那你就忍心让我的女儿没了母亲?”
章含蕊被她这话问的一愣,却又飞快反应过来疯狂摇头:“我没有!我没有!清阳!我真的没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被关在这里,就连去花园走走都不行,我能做什么?”
果真是早早打定了主意,就连话也让人挑不出错。
可惜,章含蕊收买婢女往外通消息的证据早早就送到了她面前。
宁清阳笑道:“表姐,你不是最爱太子殿下吗?如今我给你机会,让你去陪着他,至于你的儿子,你大可不必担心,我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对一个两岁孩童下手。”
“嗯,我本不想要他信,可惜他父亲是废太子,难免会有图谋不轨之人想利用他的身份做些什么?若你这母亲甘愿赴死,我便求陛下饶他一条命,表姐意下如何?”
在自己的性命与孩子的性命之间,宁清阳还真想看她这温婉贤淑的表姐会怎么选?
对方还果真没叫她失望,不过迟疑了一瞬间,便开始疯狂摇头:“清阳!清阳,他那么小,根本就威胁不了什么,人人都知道他是废太子的孩子,废太子犯上作乱,就算有新人想做什么又如何拿这做文章?”
“你饶了我们母子俩好不好!从今往后我就带他在这别院里长——”
“说到底,表姐不过是不愿意死,也不愿意替儿子死,既然这样,还是我来帮你做选择吧,也免得你纠结来纠结去,最后还是选择抛弃儿子。”
宁清阳一脚踢开身前的章含蕊,对着旁边的太监招招手:“去寻条白绫来,让表姐死个体面。”
被白绫勒死的人,像来形容恐怖,又何来体面一说?
章含蕊歇斯底里大叫着,宁清阳却不想再与她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