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沈黎身子经过这几天的休养,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脸色红润,也有力气了。
“姑娘,孔嬷嬷来了。”
沈黎坐在铜镜前,镜子里的自己皮肤吹弹可破,面容白皙。比起前几年她在张守城府上好了太多。那个时候的自己面色蜡黄,年纪轻轻就有了皱纹。
通报的翠织悄悄抬眼看沈黎,刚好和她镜子里看过来的视线相撞,翠织连忙收回眼神,她总觉得昏迷醒来后的姑娘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告诉孔嬷嬷让她等着。”沈黎从梳妆盒里挑了一只翡翠白玉蝴蝶簪,让莲心替换下头上那跟金簪。
“是。”
翠织才刚下去,孔嬷嬷就闯了进来,“三姑娘,老爷和夫人有请,还请姑娘动作快些。”
沈黎敛眉,从铜镜里看着孔嬷嬷,她腰板挺直,眼神轻蔑,无半点恭敬之意。
“翠织?”
“姑娘,奴婢在。”翠织上前答道。
沈黎漫不经心看了她一眼道:“我和你说让孔嬷嬷等在外面,她怎么进来了?”
谁都没有想到沈黎忽然冲翠织发难,就连孔嬷嬷都愣住了。
“去领十大板,今后要是再有人不听吩咐,每发现一个多打十板。”
翠织啊了声,瘫坐在地上,求饶的话还没得及说就被拉走了,只能远远地听见她的惨叫。孔嬷嬷何尝看不懂这是在敲打她,沈黎只是在警告她,她只是一个奴婢。
孔嬷嬷收敛了倨傲的神情,低头道:“姑娘准备好了吗?”
到了东院,一进门沈黎就感受到了两道刺人的目光,一道是叶如惠,一道是沈父。
“给父亲母亲请安。”
“这次找你来是有件喜事要告诉你。”叶如惠先开口,笑着说道。
沈黎轻笑一声,说:“母亲所谓的喜事是什么,莫非是和吴家的亲事?”
“你、你怎么知道?”叶如惠大惊失色,“不可能……”
“咳,”沈父咳嗽了声,示意叶如惠安静,又看向沈黎继续道,“是这门亲事,吴家是什么人家你也知道,武将世家,夫人又是晋阳郡主,你嫁过去是高嫁,自然是喜事。”
“既然是这样好的亲事,怎么不给大姐姐,她才是嫡女,我只是庶女怎么配得上吴家公子。”
“话也不是这样说的,吴家指名要你,难道我还能拒绝不成?”叶如惠脸上浮现了明显的心虚,虚张声势般大声道。
沈父看不上叶如惠这般大喊大叫的阵势,瞪了她一眼,转而说:“我们沈家哪个女儿不是一样养的,何况你的才名在外,晋阳郡主看上你也正常的。”
沈黎轻笑,看着沈父说:“晋阳郡主恐怕看上的不是我,是嫡女吧,只不过大姐姐不想嫁,所以父亲母亲打算让我替姐姐嫁过去吗?让我猜猜,我不是嫡女,所以母亲打算择日把我记在母亲名下,当时候事发了,就说吴家只说嫡女,又没说哪个嫡女。是也不是?”
沈父和叶如惠的心思被说中,难免恼羞成怒,脸色一度非常难看。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替嫁这种事情都想得出来。”叶如惠讪讪道。
“母亲也不必骗我,您是知道的,我从不说无根据的话。”
叶如惠脸色僵了僵,好半晌没说出话来,沈黎这是在提醒她语哥儿的事情。
吴沛恩是什么样的人,好色成性,还未及冠就已经收了不下一百门妾室,还不算通房。别人不知道吴家为何愿意低娶,可是沈黎知道。吴沛恩前些日子爱上了龙阳之事,晋阳郡主生怕此事泄露出去吴沛恩娶不了妻子,便急着立马给他寻一门亲事。她如此着急,明眼人都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那些高门大户,谁会愿意把姑娘嫁给吴家,只有像沈家这样的,高不成低不就,对于吴家这样的亲事一定是乐意的。
沈父沉默半晌,说道:“吴家那边也没确定,总是若是他们真的愿意娶我们沈家的姑娘,那就是你的福气,若是不愿意也就算了。”
这门亲事是烫手山芋,叶如惠不愿意沈雯嫁过去,沈父宠爱月姨娘和沈晴,自然也不愿意沈晴嫁过去,推来推去就只有沈黎。
重活一世,沈黎对于沈父的冷血再一次有了新的认知。
“三姑娘,不是我这个做母亲的逼你,是吴家要娶,沈家又怎么反抗呢?”叶如惠低头喝茶,慢慢道。
沈黎轻笑,她本就没想着单凭几句话就能把事摆脱了,她自然还有其他其他计划,不过是看不惯沈父那副假慈悲的面孔,所以才要当面拆穿罢了。
“母亲倒也不必忧心,我自有法子。”
“你,有什么法子?”
“母亲想知道?那这代价可就不仅仅事一张牌位这么简单了。”沈黎挑眉,讥讽道。
叶如惠被戳了痛处,又不敢和沈黎明面上起冲突,只得恨恨咽下了这口气。
“女儿告退。”
回了品颜轩,沈黎像没事人一样看阿娘偷偷留给她的一家赌坊的账本。莲心可就坐不住了,忧心忡忡道:“姑娘,听您的意思,那吴家公子没人愿意嫁,莫非真要姑娘去替嫁不成?”
沈黎淡淡道:“放心吧,我自有办法。”说完见莲心还是担心得不行,便又说:“不如这样吧,你去帮我准备一样东西……”
“这,姑娘,这药可是违禁的。”莲心脸红了红,惊讶地说。
“有了这药我才能让吴家主动退婚。”沈黎冲莲心眨了眨眼,“所以你最好马上让颜叔来见我。”
“好吧,我听姑娘的。”
不一会颜叔就来了,颜叔也是阿娘留下来的旧人。沈黎娘亲在沈父是个谜,表面上温温柔柔,可是暗地里又给沈黎留下了产业和人手。前世沈黎没能找出娘亲的这个谜,这一世暂时也没报多大希望。
“小主子,可是有要紧事情?”
“这封信交给白芍姐姐,她看了自然能懂。至于你无还需要你帮我做另一件事。”
“小主子吩咐就是。”颜叔抱拳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明天找个时间把威武大将军府上的小公子揍一顿,然后把这个玉佩给他就行了。”沈黎从妆奁里拿出一块玉佩说道。
颜叔接过玉佩有些惊讶,问道:“这玉佩,小主子从何得来?”
沈黎看向他,笑了笑,“故人的。”
“可是这么贵重?”颜叔还在迟疑。
“相比于玉佩,我更想好好地活着。”沈黎说道,好好活着就已经很难了,还奢求什么呢?
颜叔不知为何一向处在深闺里的姑娘为会有这种感概,不过还是没多问,领命前去。
红楚楼是京城里最大的青楼,环肥燕瘦,什么样的都能在这儿找到。每年还会举办花魁比赛,那日必定是整条街最热闹的,那些留恋青楼的人为了自己喜欢的女子一掷千金。
今日红楚楼有位雏,刚及笄,将按规矩举行拍卖。吴沛恩早在前几日就知道了,今日也是特地为此而来。
不料刚到红楚楼,平日里他最喜欢的红娘就一面灌他酒一面说:“听说郡主要给公子娶妻了,看来公子的逍遥日子快到头了?”
吴沛恩闻言亲了一口红娘,说:“吃醋?放心,爷还是最喜欢你们。”
另一个名叫娇娇的说:“那可是郡主替公子选的夫人,我们可不敢得罪。”
吴沛恩的好心情就这么被坏了,又不忍心骂美人,要不是为了等今晚拍卖的那位雏,他早换地方了。
好不容易等到拍卖开始,被老鸨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美人在吴沛恩看来却只是一般罢了。
“这人间嫦娥实在一般啊,红楚楼近来是怎么了?”
旁边坐着的人听到此话,都笑着说:“那是吴公子看过的美人太多了,再说了不是说吴公子进了书院要追求咱们大梁第一才女,这些庸脂俗粉您哪里看得上啊。”
吴沛恩倒也没反驳,沈黎确实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一时之间他脑海里竟都是沈黎的影子,那小脸,那身段,无一不令他着迷。可是偏偏他进书院好几日了都没看见过沈黎。这么想着便有些冲动了,可是台上的美人又不合意,或者说这会子所有的女子在他看来都是庸脂俗粉。便又喝了几杯酒就往郊外的宅子找淮成去了。
淮成就是他养在宅子的男宠。
从红楚楼出来,转进一条小巷道,吴沛恩一边哼着曲,一边摇他那把拿来装模做样的扇子。忽然眼前一黑,他的头被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罩住,紧接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啊啊,谁,谁他妈偷袭你爷爷!”吴沛恩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嗷嗷乱叫。然而打他的人却更加用力了,专门冲着脸打。
不过一会,吴沛恩便痛晕了过去。
“这小子也太弱了吧?”
“公子哥能不弱吗?”另一个人说,嘲讽之意显而易见,“走吧,把那东西放他衣服里。”
吴沛恩是被一只野狗叫醒的。
“啊啊啊,你走开啊,别过来啊啊啊!”吴沛恩一醒来就感觉脸上有什么东西湿润湿润的,像是什么东西在脸上舔一般,还有一股骚臭味,紧接着他睁开眼睛,眼前就是放大了的狗鼻子和舌头。那舌头不停地在他脸上舔,鼻子则嗅来嗅去的。吓得他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地爬起来,左脚又被右脚绊住了,复又跌倒在地上。
吴沛恩足足跑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把野狗甩了。这会浑身狼狈不堪,脸上鼻青脸肿的,衣服也脏得不行,身上还有股怪味。他站在大街上,来往的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吴沛恩哪里受得了,赶紧回了家,淮成那里也不去了,不仅如此,大约好几天都不会出门了。
他回了家才发现衣服里放着的东西,一个麒麟图案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