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湘容一身月白褙子, 象牙色挑线长裙,脸上略施脂粉,打扮依然是清丽脱俗, 她上前行礼:“公主殿下万安。kanshushen”
脸上挂着笑,声音也柔柔的, 名门闺秀的风范仿佛是刻在骨子里。
朱鸾最不喜欢的就是她这张假脸, 她挑眉道:“本宫还在想八哥在国公府打人之事如何传到了父皇耳朵里, 原来是你进宫告状。”
少女声音绵软中透着冷意, 苏湘容抬起头来看着她。
朱鸾一身桃红色薄衫, 搭配浅粉挑线长裙,纤细的手指捏着一把白纨扇轻轻晃动, 眉间翠色花钿, 衬得一张脸娇俏明媚,又清新灵动,像山林里的桃花小妖一般。
她也知道,上次在清风寺对峙之时, 她与朱鸾就已经撕破脸了, 没想到朱鸾连表面上的“好姐妹”都不愿意维持了。
苏湘容脸上笑容僵了僵, 随后又恢复平静道:“公主误会了, 臣女入宫只是来给太后和贤妃娘娘请安, 说了家常的闲话, 连皇舅舅的脸都没见着呢,又怎会告状呢。”
话既然传到了贤妃耳朵里,要皇上知道有何难。
她说的话, 朱鸾自然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朱鸾用扇子掩住唇瓣,忽然轻轻一笑,眉眼勾魂摄魄:“也罢,湘容姐姐一张巧嘴,我是说不过你的,听说姐姐与豫王兄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本宫在这儿就先恭喜姐姐了。”
说完后,朱鸾看到苏湘容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
虽然她成了未来的豫王妃,可当初她如何勾搭上豫王之事,依然让人诟病不已,可她自己知道,原本这些手段都是用在太子身上,结果却阴错阳差的换成了豫王,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件事一直是她心里的隐痛,可朱鸾却含沙射影的嘲讽她。
苏湘容被她气的脸都扭曲了,险些要发作,这时,三个人往这边走了。
苏湘容定睛一看,是飞鹰卫指挥使林绍晟。
她脸上的怒容如烟云般快速的消散。
转眼间,林绍晟已经到了跟前。
苏湘容福了福身子,娇声道:“林大人。”
谁也没注意,苏湘容看林绍晟的目光里透着难言的温柔缱绻。
若不是哥哥出了事,她也不会将命运绑在夺嫡上,她可以选择自己心爱的男人,可偏偏命运弄人……
男人的目光却全都在朱鸾身上:“公主金安。”
朱鸾用眼尾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不必多礼。”
朱鸾用眼尾扫了他一眼,目光一移,再次落到苏湘容的身上,她嘴角微微一挑:“林大人,最近天儿有些热,听说司膳监进贡的杨梅新鲜可口,你替本宫去拿些来,送到昭宁宫。”
她不想搭理林绍晟,可若是能气一气苏湘容,她也不妨利用他。
林绍晟抬眸看了她一眼,眸子里闪过一抹深意,他嘴皮轻扯:“臣遵命。”
说着,转身带着几个人往司膳房那边去了。
苏湘容的动作还僵硬的摆在那儿,脸上只留下尴尬和愤怒。
朱鸾讥诮一笑,明明自己已经和豫王有了婚约,却还贪婪得惦记着其他男人,那她就教她好好认清楚现实。
随后,她轻轻的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错身离开。
徒留苏湘容在原地气的直跺脚。
苏湘容身边的侍女青霜安慰她道:“算了姑娘,嘉懿公主性子向来刁蛮不讲理,你又何必跟她计较?”
苏湘容朝朱鸾离去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咬牙道:“我看她还能得意多久!”
朱鸾回到宫里,没多久,宫人进来传话说林绍晟送杨梅过来了。
朱鸾靠在美人榻上,没骨头似的躺着,偏头看着一旁的白芷,眨眨眼睛道:“白芷姑姑,本宫不想见那林指挥使,烦请姑姑出去一趟,替本宫将杨梅拿进来,打发他走。”
白芷以前就不喜欢朱鸾跟林绍晟往来,见朱鸾总算是想明白了,倒是欣慰,点头笑道:“奴婢这就去。”
“奴婢替公主殿下谢谢指挥使,您把杨梅给奴婢就可以了。”白芷客气的说道。
林绍晟知道朱鸾这是又不打算见他了,林绍晟眸子沉了沉,什么也没说,将手里拿着的冰镇杨梅给交给白芷,冷声道:“有劳。”
说罢,转身离去。
杨梅拿进来了,朱鸾吃了几颗,其余的都给宫人门分食。
待白芷一走开,浮碧便凑到朱鸾身边小声说道:“殿下,奴才瞧着林世子对您挺好的,您为何要这般对他?”
朱鸾半阖的眸子睁开,眸光清清滟滟,红唇勾着一抹冷笑:“他这么做,都是装的,本宫永远都不会再信他。”
浮碧不解其意,也没有多问。
祁武忠虽是无罪释放,但他原来的位置被林绍晟给占据了,崇安帝倒是想给他安排个其他职位,经过这次的劫难,他已经无心留在朝廷里做事,决定带着妻子离开京城,回到老家之前,他带着妻子来刑部衙门给陆谨道谢。
他对京城也没有什么留恋了,唯独对儿子之事还放心不下,这次他将他唯一的儿子祁崇熙带过来了,他朝儿子使了个眼色道:“崇熙,来拜见陆大人!”
浓眉大眼的少年难得听父亲的话,往前站出一步,朝陆谨行了个拱手礼,硬邦邦的说道:“大人,您救了我们一家人,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以后崇熙定然会结草衔环以报大人。”
陆谨冷冷一笑,眸光在这一家三口身上扫了眼,他淡漠道:“你是要将儿子托付于我?”
飞鹰卫过去可没少抢刑部的案子,如今倒好,还想托他照顾自己的儿子。
祁武忠知道陆谨嘴巴刻薄内心仁慈,并不计较,干笑了两声道:“崇熙如今在京城城门口当旗牌官,陆大人若是有空便照看一二,若是没空不管他也无妨。”
陆谨没应他,祁武忠没在说话,陆谨以为这一家子该走了,这时祁夫人乐韶站出来,将手里的琴交给陆谨:“大人,这是妾收藏多年的古琴,请大人帮妾身转交给嘉懿公主。”
陆谨长眉微拧,到底没说什么将琴给收下了。
祁武忠一家子走后,陆谨拿着乐韶交给他的东西,离开衙门,打马回府。
回到府上,陆谨让桑弧拿着东西先回怀澈院,自己则去了一趟何氏的静心院。
陆谨过来后,正好瞧见何氏由身边的老嬷嬷扶着,在暮色昏沉的庭院缓缓的走动着。
陆谨平静无绪的脸上,现出柔和之色,他低声叫了句:“母亲。”
何氏回过头来,看到儿子时,眼里透着慈爱之色:“兰舟回来了,你妹妹不在,陪母亲一起用晚膳。”
何氏自从服用朱鸾所赠之药后,走路也越发的顺畅了,如今还能在院子里散步。
陆谨快步走过去,扶着他娘亲,声音温和:“我扶娘进去。”
何氏的晚膳偏清淡,稀珍黑米粥,油焖草菇,金丝烧麦,鲈鱼羹,这些都是陆谨兄妹爱吃的。
母子二人坐在灯下安安静静的吃了一顿饭,饭后,何氏看着儿子,眼底透着点点慈爱。
她这院子里每日都很清静,陆谨的爹爹也不会来,何氏最大的乐趣就是两个孩子到跟前,陪着她说说话,这样她就心满意足了。
何氏温声道:“兰舟,如今母亲的腿也算是好了,多亏了公主殿下的药,上次母亲让你好生谢谢她,你谢了没有?”
陆谨平日里公务繁忙,何氏担心,他抽不出时间来给朱鸾道谢。
其实陆谨也没有忙到这种地步。
陆谨点头:“自然是说过谢了。”不仅说过谢,还还了人情。
何氏笑眯眯的说道:“兰舟,公主殿下这样大的恩情,嘴上说声谢怎么够,母亲建议在府上办个茶会,邀请京中的公子小姐们过来玩一玩,顺便将公主殿下也请过来,让娘亲自给公主殿下说声谢,你看如何?”
虽说陆府重新被列入京城的清贵名门,可府上连次正儿八经的宴会都没有办过。
陆谨的目光在何氏脸上微微一顿,他看到何氏眼底的殷切和期盼,心中动容,收回目光,神色淡淡道:“按母亲的意思办就是。”
陆谨走后,何氏坐在灯下,出神道:“兰舟这孩子,总是这样,性子冷冷清清,让人不好接近,我知道他不乐意办茶会,他不喜欢这样吵吵闹闹的场面。”
寻常人二十五,孩子都满地跑了,偏偏他到如今还未娶妻。
于嬷嬷安慰她道:“夫人,以后公子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何氏叹气道:“兰舟这孩子,这些年都是被我给耽搁了。”
昭宁宫这边,苏仁将打听到的消息都告诉朱鸾:“公主殿下,听说定国公向皇上递了折子弹劾安定侯,说他无故悔婚,背信弃义,陛下罚了他五十个板子,并且还罚了半年的俸禄。”
朱鸾蹙了蹙眉,清澈明媚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忧色,从苏湘容入宫这件事情来看,长公主已经插手此事了,有这个坚硬的后台,定国公府底气硬,才敢跟她来硬扛。
如今安定侯明显处于劣势,定国公又没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中,根本就不是对手。
若是能抓住定国公府的把柄,逼着他们退婚,该有多好啊!
想到把柄,朱鸾脑海里灵光一闪,想起上辈子的事情来。
她记得上辈子季晴暖过世两年后,定国公府便因贩卖私盐一案,被抄家流放了,而这件事情,正好是出自陆谨之手。
拒她所知,定国公府贩卖私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积年累月,将自己的库房填的满满当当,若是自己提前将这件事情透露出去,让陆谨早点动手,将定国公府给扳倒,到时候他一家子都是戴罪之身,这桩婚事便可名正言顺的取消。
既然他们来硬的,那就想办法将国公府一锅端了!
可若是她告诉陆谨,陆谨会不会相信她,还是会将她的话当成无稽之谈?
不管怎么样,朱鸾得先试一试,她决定出宫一趟,亲自跟陆谨说这件事,正愁没有机会出宫,风絮带进来一张请柬,颇为兴奋道:“公主殿下,陆家送来了一张请柬!”
陆家?请柬?
朱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哪个陆家?”
风絮笑道:“除了陆谨陆大人府上,还有哪个陆家?”
外人不知道,但宫里身边伺候的几个人,都是知道她心心念念都是陆谨,如今陆府送了请柬来昭宁宫,都在替朱鸾高兴呢。
朱鸾脸上露出无比诧异的神色,她伸出细白的手指,从风絮手中拿过请柬,仔细一看,的的确确是陆府送来的没错,不过这落款处并非陆谨,而是陆谨的母亲,何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