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又开始下雨, 贤妃抵达德容宫时,见豫王跪在雨地里,浑身都被淋湿了, 她又是心疼又是难受,赶紧让人上前去给豫王撑伞, 然后由红芊扶着往殿内走来。jiujiuzuowen
宫女引着进来后, 贤妃对着端坐在椅子上的皇后福了福身子, 她脸上带着不忿之色, 语气饱含怨恨道:“皇后娘娘, 您有什么错便冲着臣妾来,莫要责罚颛儿, 他是无辜的, 他不过替臣妾说了几句公道话而已。”
公道话,亏她好意思说出来!
皇后抬眸瞥了她一眼,眸光里冷厉威严,与往日那个总是宽和大度的皇后全然不同, 贤妃触到这般眼神时, 心中一惊, 随后又赶紧将眸子垂下去, 揪紧了手中的帕子。
只听皇后说道:“看不出贤妃你还是会心疼儿女之人, 既然你的儿女是儿女, 那本宫的儿女又何尝不是儿女,如今嘉懿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豫王却还帮着恶奴说话, 不明是非不说,还胆敢顶撞嫡母,想必是平日里贤妃你将他给宠坏了,今日本宫便替你好好教育他,你若是不服,大可去找皇上理论。”
皇后的言外之意便是,既然你敢动本宫的女儿,那本宫对你的儿子也不会客气。
贤妃理亏在先,并且她如今犯了错,皇上没动她已经是莫大的恩惠,她怎敢再去找崇安帝,这个哑巴亏她吃定了。
贤妃咬着牙,忍着怒意道:“皇后娘娘说的是,颛儿既不得皇后娘娘喜欢,娘娘罚她便是了。”
皇后冷哼一声,没再搭理她,贤妃也自讨没趣,从里头出来了。
昭宁宫这边,宫女来报:“殿下,季姑娘来看您了。”
朱鸾听了之后,脸上总算有点喜色,她道:“快宣!”
进来后,行礼毕。
季晴暖拉着朱鸾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眼,心疼道:“听闻殿下在清风寺染了风寒,臣女不放心,刚好母亲入宫给皇后娘娘请安,臣女便随她入宫来看望殿下,殿下的身子可好了些?”
朱鸾吃了几日的药,倒没什么大碍了,见到季晴暖之前的不快也一扫而空,她开心道:“我没事,你既然进宫了,便陪我好好说说话。”
两人坐下后,浮碧拿出季晴暖带来的点心,二人分食,朱鸾最关心的便是她的婚事,免不得要提一提:“晴暖,那定国公世子这段时间可有来寻你?”
提到那定国公世子,季晴暖脑海里便闪过一个风度翩翩的身影,她脸上微微发烫,声音也温柔了许多:“鸾儿,这苏公子人品是极不错的,你就莫要怀疑他了。”
她知道朱鸾不放心她,可经过这段时间对此人的了解,季晴暖觉得苏明哲是个可靠之人。
朱鸾冷声一笑,她只觉得季晴暖单纯,她道:“那他身边之人呢?”
听她提到这个,季晴暖皱了皱眉,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之事,她道:“他身边的书童倒是有些怪异。”
苏明哲身边的书童似乎根本不喜欢她,每次都没给什么好脸色,上次给她倒茶水,还“不小心”将热茶倒在她手上。
看在苏明哲的份上,她才容忍他的。
朱鸾凝着目光看着她,稍微试探了一下:“晴暖,听说京城有不少公子少爷好男风,最喜娇嫩白皙的小少年。”
她说的这么明白,季晴暖已经听懂了,她脸色发白,端着茶盏的手忍不住发抖,她咬着唇道:“鸾儿,苏公子……他……他不会的。”
朱鸾知道她不相信她,好不容易喜欢一个男子,却被人告知此人是断袖,哪个女子都受不了,所以一开始朱鸾不忍心告诉她,可如今却发现,她那点不忍心反而害了她。
她道:“晴暖,你若是不信,改日我同你去一趟定国公府,去问个明白。”
季晴暖心事重重的离开昭宁宫。
没多久,朱弘潜入昭宁宫探望朱鸾,见她身子大好,也就放心离开了。
又过了几日,朱鸾身子完全康复了。
她从袖里掏出一块帕子,帕子是那天山洞里陆谨给她的,她回宫之后,亲自将帕子清洗干净,晒干后一直贴身带着。
也不知道,陆谨将案子查的怎么样了,最近她都有派人去前朝打听消息,这几日没有朝会,陆谨都没有入宫。
正想着,苏仁从外头进来。
小太监兴冲冲的,看样子挺高兴的。
他笑眯眯的凑到朱鸾跟前道:“主子,奴才听说陆大人今日入宫了。”
朱鸾腾的一下,直起身子,眼中顿时有了色彩,她问:“可知道是为何事?”
苏仁压低声音道:“听说是祈武忠的案子破了,陆大人进宫来跟皇上陈词。”
朱鸾从美人榻上下来,收拾收拾,准备出去。
刚到宫门口就被白芷拦住,白芷以公主殿下的身子才好,不宜出宫为理由将她给拦住了,朱鸾便撒娇说好些天没出去了,在宫里快要憋坏了,白芷经不住她这样撒娇,只得将她放出去。
鹿鸣宫在御苑内,这些天皇帝都在这里,但凡臣子们要觐见皇帝,都会来这里。
浮碧躲在鹿鸣宫门口的大柳树后面,时不时探头。
等了差不多一刻钟,终于看到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口,眼看陆谨要出宫,她赶紧上前拦住。
礼毕,浮碧低声道:“陆大人,公主殿下有请。”
陆谨稍作沉吟后,便跟了上去。
朱鸾在假山后候着她。
看到拐角处,身穿绯色锦鸡官袍的男人出现后,唇角漫开一抹喜色。
她这一眼看过去,正好撞见陆谨的目光,两人隔空相视,交汇了片刻,又各自飞快移开。
转眼,陆谨已经到了跟前。
浮碧远远的站着替二人把风。
他正要行礼,听到朱鸾嗓音娇柔道:“陆大人不必多礼,今日本宫唤你来,是有一样东西想还给你。”
陆谨抬起头,日光穿透绿荫,斑驳的落在少女精致的脸上,她的肌肤呈出一种莹润的奶白色,细腻柔软,皮肤底下甚至可以看到淡青色的血管,唇瓣嫣红,眼睛黑而润,眼尾泛着一点点粉红,当她看着你的时候,总给人一种脉脉含情的样子。
少女从袖里拿出一方帕子,郑重的放于掌心递到他眼前:“这是大人上次给本宫的帕子,已经洗干净了,还给大人。”
陆谨收回目光,垂眸落在她手上的帕子上,敛了敛心神道:“有劳公主了。”
说着将帕子拿过来,冰凉的掌心微微划过她柔软的掌心,朱鸾只感觉一股痒意从指间传递到心底。
她的心跟着也难以抑制的颤起来。
她低下头,耳根子微微发红。
陆谨的眼睛没有移开,他的声音清润温和:“公主殿下,上次那件事,臣已经帮你查清楚了。”
朱鸾抬眸,目光再次与他的视线交织在一起,她惊讶道:“是谁?”
郑佳贵已经死了,要找出背后主使之人并不容易,没想到陆谨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了。
陆谨神色一冷道:“姚家的人。”至于姚家哪位,陆谨却没有告诉她,他心里不希望朱鸾参与此事,她久居深宫,又没什么心机,若是搅合进来,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
他上次要桑弧去调查买纸的人,其中有一个就是户部侍郎陈永芳,他买纸并非给自己用,而是送给自己的姨丈姚恪,而其他两个人都没要害朱鸾的动机,只有姚家有。
所以郑佳贵一定是受姚家指使,才敢劫持公主的。
但郑佳贵又怕自己做了事之后,姚家那边不认账,干脆把证据揣在怀里,他若是死了,他让姚恪父子也不好过。
所以,他很快又说了一句:“此事事关殿下名节,殿下莫轻举妄动,至于那些人,总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郑佳贵已经死了,单凭一张纸定不了姚家那人的罪,他会去搜集更多的证据,一切都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但凡是陆谨说的,朱鸾都愿意听,她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心底却冰凉一片,她知道姚家为什么要对付她,因为她害了林绍晟,所以姚家那位幕后操作者才要毁她的名节,好让林绍晟彻底死心,此人何其狠毒!
她暗暗记在心上,有朝一日,这一切她会连本带利还给姚家!
她稳了稳心绪,话锋一转:“太傅,祈武忠的案子情况如何?”
问完之后,她又觉得唐突,好像这件事和她也并没有什么关系,她帮过乐韶一次,人情已经还了,她不欠她什么。
她就是想跟他多说一句话而已。
陆谨倒是很有耐心的回她的话,他道:“祈武忠无罪,皇上已经答应放了他。”
赵步云那个同父弟弟,成日里游手好闲,也没有一官半职,一直很嫉妒兄长的能力,他多次求兄长能开个后门给他弄个官职来当当,可赵步云说什么也不答应,于是他这个兄弟对他却怀恨在心。
经人挑唆后,随着赵步云北上,在他送给祈武忠的礼品中放入银票,栽赃陷害,想将两个人都除掉,谁知功亏一篑。
只是此人一直不肯吐露到底受谁指使,陆谨只好先将他关押起来,慢慢审讯。
朱鸾听罢,松了口气。
这样也好,上辈子祈武忠死了,一个忠良之士没有好下场,令人扼腕叹气,这辈子她没跟着瞎掺和,好在保住了性命。
就在这时,忽然一行人朝这边走来,女子低低的笑语传过来。
朱鸾一慌,转头一看,一个容貌艳丽的年轻女子带着五六个宫人走过来。
那女子似乎是皇帝的新宠莞贵人。
眼看着人越来越近了,朱鸾的一颗心也提起来,她的心都是乱的,一时也想不出什么主意来。
若是被莞贵人撞见她和陆谨在这儿私会,传到母后的耳朵里,她肯定会不高兴的。
陆谨却十分淡定,他平静的注视着眼前的姑娘,见她将嫣红的嘴唇咬得发白,眼睛无措的转动着,水蒙蒙的惹人怜,他忽然伸手,抓住她的纤细的手臂,迅速往假山洞里拖去。
洞口衣袂闪动,很快就消失了。
假山洞非常狭窄,陆谨和朱鸾两个人站在里面,身体几乎要贴到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