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席开始,酒过三巡,定国公夫人便提议作诗弹琴以助酒兴,长公主本就是喜欢热闹之人,她自然欣然应允。jiujiuzuowen
朱鸾的目光瞥向定国公夫人,只见那妇人一脸谄媚之态,没错,这位定国公夫人便是季晴暖未来的婆母,定国公夫人一直都是长公主最忠实的拥趸。
定国公掌管京城盐都司也是长公主一手提拔上去去的,有了长公主府的庇佑,定国公中饱私囊,借着职务之便,不知搜刮了多少油水。
定国公夫人的目光落在翰林学士之女裴饮春的身上,她笑道:“久闻裴姑娘琴艺精湛,不知今日妾身和长公主可有幸听姑娘弹奏一曲?”
裴饮春落落大方的起身行礼道:“那小女就献丑了。”
朱鸾端起茶,低啜了一口,往年这种机会都是留给苏湘容的,今年长公主却让定国公夫人抛给了裴饮春,真是让人费解。
裴饮春奏的的一首《桃花流水》。
琴音一响,席面便安静下来。
裴饮春奏琴之时,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投在她身上,没人发现苏湘容忽然不见了。
不过朱鸾一直让浮碧盯着她,她刚走,浮碧就低头告诉她。
朱鸾留了个心眼,只等着苏仁那边传来消息。
那边的男客们也听到桃林那边传来的琴音。
有人惊叹道:“这琴音妙绝,仲先生,你以为如何?”
说话的,正是定国公世子苏明哲。
书童见他夸赞其他女子,小嘴微微一撅。
仲玉笑而不语,而是转过头问太子:“殿下,以为这琴音如何?”
太子精通音律,自然听得出这琴音极妙,知道奏琴之人必定是哪家贵女,但他在外人面前向来不会表露心思,只略点头道:“还行。”
仲玉脸上的笑容不变,他朝太子举杯道:“草民敬殿下一杯。”
说罢,仰头将一杯酒喝下,太子对仲玉并无好感,但即便再不喜,他面上也会配合的将酒喝完。
仲玉将太子一杯已尽,偏头朝身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道:“去给太子殿下倒酒。”
小厮上前,倒酒的时候,却失手将酒水撒了出来,打湿了太子的衣裳。
小厮吓得惊慌失措,猛地跪在地上求饶,太子见他这样瑟瑟发抖的样子,倒也不忍心责怪了,仲玉却有些过意不去,忙从首席上走下来,给太子致歉,跟着又道:“客房里有干净的衣裳,让下人带太子殿下去换身衣裳吧。”
太子想一想,也没什么不好,于是便点头答应了。
适才小厮给太子倒酒的动作,陆谨都看在眼里,对方分明是故意的。
这一切分明是安排好的,长公主为何要这么做?
府上的下人领着太子过去了。
陆谨不动声色的离席,仲玉明明看到了他走开了,但陆谨不合群是众所周知之事,他也没在意。
仲玉的注意力都在太子身上,那边豫王喝酒喝多了,他也只简单交待让小厮扶着豫王去客房歇息,也没有细想。
苏仁见状,赶紧从宴席上离开,匆匆跑到朱鸾这边。
等了许久不见人过来,朱鸾四顾一望,刚好苏仁从桃花林里钻进来,凑到朱鸾跟前,在她的耳边低语了两句。
果然是这样。
朱鸾暗暗咬牙,她知道太子聪明,但这种事情防不胜防,若是真上了他们的当怎么办?
不行,她得去看看。
苏湘容走后,并未让人扫兴,其他的闺秀们继续表演才艺,朱鸾借口去如厕,离开筵席,她带着浮碧和苏仁,一路往苏湘容离开的方向直追过去。
走了一段路,朱鸾嫌浮碧和苏仁走到太慢了,怕耽误事,干脆甩开他们,提着裙子开始跑。
浮碧和苏仁只得跑着追上去,浮碧还喊着:“公主慢点!”
可惜她的话朱鸾都听不见了。
长公主府,她来过不少次,这里都是熟门熟路的,满以为能追上苏湘容,或者拦住太子,可她跑的气喘吁吁的,别说是太子,便是连个下人也看不到。
朱鸾跑累了,转着转着又回到了“梦里桃源”,扶着一棵颇有年岁的桃花树细细的喘气。
她拿起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许是汗渍过多,这么一擦,额头上的花钿便被帕子擦下来了。
朱鸾泄气的将花钿扯下来,往水里一扔,那桃花花钿在水里头打了旋,顺着水流下去。
忽然间,视线里多了一双厚底皂靴,她的目光自下而上,从天青色的袍摆到男人劲瘦的腰身,再到他宽阔的胸膛,最后才是他白皙俊美的脸,男人生的极好,一身清冷的气质,春风撩动他的衣摆,像个不食烟火的仙人。
朱鸾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陆谨,她愣了一会儿,然后才大胆的与他对视。
开始不动声色的欣赏他仙人般的样貌。
她记得上辈子陆谨从来没有参加过长公主府的春宴的,他唯一参加的一次,是她嫁人后,在自己的公主府举办的,不过那时朱鸾对他因爱生恨,即便见到他,也没有给什么好脸色。
朱鸾站在桃花树下,身后是绵亘的花海,桃花灼灼,她穿着杏红的衣裙,跑了许久,发髻微微松散,从一侧往下坠,发髻上的步摇也垂下来,轻轻的晃动。
乌发衬着雪脸,越发显得脸颊莹润光洁,皎然若月光。
看到这一幕,陆谨脑海里闪过两句诗:“单衫杏子红,双鬓雏鸦色。”
两人对视许久,还是陆谨先收回目光,拱手作揖道:“臣给公主殿下请安。”
朱鸾看到他时,内心的浮躁瞬间淡了不少,伸手轻轻往上一抬,春溪般的眸子流转:“陆大人不必多礼,大人怎会在此?”
陆谨抬眸,她的脸颊被汗水湿透了,湿润柔软,越发的凝润如脂,脸上红潮还未褪去,胭脂一般,仿佛也要从薄薄的皮肤底下渗出来,他看了一眼又垂下眼皮,语气一如既往的清冷,他道:这里清静。”
朱鸾知道陆谨人冷话少,但心肠却不像表面如此,倒也不在意,若不是她着急找太子,此刻真想和他在此席地而坐,静看园中落花,朱鸾不舍道:“既如此,本宫便不打扰太傅,本宫还有急事,先行一步。”
见她提着裙子要走,陆谨眸光闪动,在少女即将与他擦身而过之时,男人轻声道:“适才臣见太子急匆匆的离开公主府,公主这般着急莫非也是要出府?”
什么?
太子离开公主府了?不是说太子被带到客房换衣服么?怎么忽然离开了,莫非是他察觉到了长公主的意图?
不管怎么样,太子没有被带到公主府的客房里去,朱鸾顿时就放心了。
只是陆谨为何要将这个消息告诉她?
他可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话能少说一句绝不多说。
他刚才分明是在提醒自己。
莫非他已经看穿了长公主的意图?
不管是与否,他能跟自己说这些,朱鸾心里就隐隐有甜蜜。
朱鸾知道有些话不宜说破,她站在他身边,仰头看着他,眼底透着浅浅笑意:“陆大人,谢谢你。”
陆谨见少女微微扬起下巴,嘴角往上翘,露出干净白亮的贝齿,显然是真的很开心。
其实陆谨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他刚才看到公主府的人将太子带到内院,便知意图,他叫了一直安插在公主府的暗桩去将太子引走,这样也不会把他自己给暴露出去,又达到了让太子摆脱危险的目的。
陆谨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就是他掌握着大梁至关重要的情报网,这个情报网乃陆谨的爷爷,陆渊鸣在朝为官时建立起来的,后来陆渊鸣含冤而死,这个情报网也跟着消失了。
实则不然,这张情报网,陆渊鸣在临死前交给了年幼的陆谨,陆谨从十八岁开始,便重新召集旧部将情报网重建,这公主府的暗桩也是一早就安排进来了。
等太子走后,他站在这里静观后院的动静,没想到却遇到了朱鸾。
朱鸾是知道长公主的陷阱,才赶过来的,看来她早有防备,这个娇娇的小公主,还算有些心机。
刚才他出手帮太子,是为了国家大义,也算不得是还朱鸾人情,如今见着面了,免不得要亲口同她道谢:“多亏公主赐药,臣的母亲才能下地走路,该是臣感谢公主。”
陆谨并非像表面这般冷漠无情,别人对他有恩,他都会记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