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近就听得一阵哈哈大笑,看来这谢茵茵也是爽朗之人。
文岫准备敲门时,却听见里面传来弱弱的一声,“刚才那人就是你哥哥的妻子文秀公主吗?”
这话是邢怜月说的?文岫放下准备敲门的手,决定听一下墙角。
听到邢怜月这样问,谢茵茵撇撇嘴,十分不情愿地承认,“是。”
“文秀公主果然长得倾国倾城,肌肤胜雪,顾盼生辉,一举一动都蕴着风情。我见过不少好看的女子,却没有一个像她这样能吸引住人的目光,让人挪不了眼。”
站在门外的文岫听到这话,忍不住颤栗一下,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谢茵茵听了,却很不服气:“我看那公主也就这样,在我眼里,比不上你半分好看。而且你多才多艺,比那什么公主强多了。”
邢怜月轻轻笑出声,用袖子捂了嘴,动作温柔至极,“听你语气,似乎不大满意这位嫂嫂?”
“那当然了,谁让她第一天就给我们摆脸色?我爹娘在大堂等了那么久,她像个无事人似的姗姗来迟。是公主就了不起啊?用得着这么摆架子?”谢茵茵不满地抱怨。
正说着,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谢茵茵走过去把门打开,那位她口中给她摆架子的公主正站在外面,笑盈盈地望着她。
“你怎么来了?”谢茵茵有些诧异。
“我来看看妹妹你在做些什么啊,”文岫自顾自地走了进来,一眼便看到了桌上摆放着的绷架和绕花板,以及散落着的彩线。
“这是要绣花?”
文岫正要拿起绷架仔细看看,谢茵茵却走上前先抢了过去,“这是我学刺绣的工具,嫂嫂要是不感兴趣,还是不要乱碰。”
文岫抬头看了一眼谢茵茵,这小丫头跟她说话就没客气过,反倒是十分向着邢怜月这个外人。不禁挑了挑眉:“那我要是感兴趣呢?”
谢茵茵没想到她这么不识趣,自己就差把“不欢迎”这几个字明摆着说出来了,这女人却愣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正思考着怎么应对,一旁的邢怜月却起身向文岫行了一个礼,“原来公主也对刺绣感兴趣吗?”
文岫含糊地应了一下,“有点兴趣。”
谢茵茵看她神情似在敷衍,顿时想到什么,高兴地说道:“既然嫂嫂对这个也有兴趣,不如和怜月一起,参加刺绣大赛怎么样?”
文岫愣了一下,这谢茵茵是摆明了给她挖坑呢。
她望了一眼旁边的邢怜月,此人神情淡然,既没有表现出对这个提议的欣赏,也看不出半点抗议。
果然挺厉害的。
文岫笑了笑,拒绝道:“我手艺不精,还是不去丢人了。”
等她走了,邢怜月对着谢茵茵道:“你何必这样呢。”
谢茵茵撇撇嘴:“我就是想让她参加一下,然后尝尝不如别人的滋味,杀杀她公主的锐气。”
“那你的算盘可要打错了,我听说文秀公主的绣功挺好,万一她赢了……”
邢怜月话没说完,被谢茵茵一把打断:“不可能,你就算只拿出五成的功力,也一定稳赢。”
邢怜月无奈地拍拍她的手,瞥见门外那一抹淡淡的身影消失后,才对着眼前人宠溺地笑道:“真拿你没办法。”
晚上,文岫把这件事和谢留凤说了。
“你还别说,这邢怜月确实是个厉害人物。”
她估计是看到自己在门外的身影,所以故意说了那些夸人的话,为的就是让谢茵茵反驳,顺势挑拨她和谢茵茵的关系。
她总觉得邢怜月和钟隐有些相似,两人总是神情淡淡,似乎对一切都没有恶意,但底下其实憋着一肚子坏心思。使起计来风轻云淡,根本让人察觉不了。
文岫见谢留凤不答话,又问道:“她刺绣很厉害吗?”
谢留凤想起上一世邢怜月用绣品传递消息的事情,漫不经心道:“我怎么知道,我跟她很熟吗?”
文岫是真想和他讨论,但看他一副敷衍的态度,也懒得客气:“熟不熟你自己没数吗?”
一向只有他嘴别人而别人嘴不了他的小侯爷顿时噎住了,抬起头默默盯着她。
这人对他真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仔细想想,她对他也没怎么客气过。就如那次他趁机混进刺客中去救她,她不感激倒也罢了,反而还拿匕首划他一刀。
这人估计是没有心的。
“你说话一直都是这么冲?”小侯爷不满地眯起眼睛。
文岫当即反驳:“不是,我向来对事不对人,你拿什么态度对我,我就会拿什么态度对你。”
她态度之高傲,气势之磅礴,居然还胜他几分。
谢留凤顿时沉下脸来,“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不过是假公主,如果身份被揭穿,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身份被揭穿?以什么样的方式揭穿?你真的打算去揭穿吗?”
文岫笃定了谢留凤不想揭穿自己,他估计还留着自己钓钟隐这个大鱼。况且,钟隐既然敢这样把她换过来,自然是有应对之策的,不会轻易让他揭到皇帝那儿去。如果他没有十足的证据就造了这个谣,到时候只怕要惹祸上身。
谢留凤当然知道,他也就是拿这些话压压文岫,没想到她这个人完全不吃这一套,你对她态度强硬,她比你态度更加强硬。
他冷笑一声,“所以,这就是你这么肆无忌惮的原因?”
文岫瞪了他一眼,“小侯爷也不必这么冷嘲热讽,我说了,我态度如何完全取决于你对我的态度如何。”
这么猖狂的话,谢留凤从小到大,没听人在他面前说过。
“你要明白你现在是在哪里。”谢留凤的语调冷了几分,话里的警告意味很浓。
“我很明白我现在身处何地,如果小侯爷觉得我碍了您的眼,不如给我想个法子光明正大地送我出去,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在您面前晃悠。”文岫对他的称呼越来越客气,语气却越来越生疏。
谢留凤听了,一愣,想起她的几次逃跑。
那一次刺客都被他解决了,明明已经没有危险,她却还是要朝着树林里跑去,显然是不想被官兵找到。从一开始,她就是不愿意嫁到侯府来的。
“照你这么说,现在还是委屈你了?”
文岫直言不讳:“有点。”
可不是嘛,连床都不给她睡,每天只有打地铺的份,那可太委屈了。
言辞激烈的辩驳了一顿,谢留凤发现自己完全说不过她。拿言语压她,她巧舌如簧地反驳。拿气势她,她气势全然不输自己。
气得他口不择言:“早知道就不该去救你。”
“你救我也是为了你自己不被牵连,不必说得冠冕堂皇。”文岫再次无情地戳穿他。
“你以为我必须要救你吗?这只是一个比较省事的方法罢了,我可以费些事找别的方法。”
文岫一愣,谢留凤这句话她是相信的,既然他也是重活一世,对于前世的事情自然知道,要找别的方法也不是不可以,真的不一定需要救她。
“你要是没去救我也就好了。”
如果没去救她,她在皇宫里顺着水路早就逃出来了。也不必大老远嫁到务州来,更不必在长远侯府里跟这位小侯爷吵嘴。
文岫后面的话没说,谢留凤却已猜中,“你当初出现在河道附近,是不是也想顺着河道逃走?”
“对啊,若不是你突然出现,也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了。”
所以说这是因果循环吗?自己种的因自己承受果?若是当初他没去救她,现在也不必受她的气。
不料谢留凤却笑道:“你想得太简单了,你知道宫外的河道边驻扎了多少官兵吗?”
“什么?连宫外的河道也驻扎了官兵?”文岫有些不敢相信,“那你怎么逃脱的?”
谢留凤望了她一眼,仿佛在说这个问题不值得一问。
靠什么逃脱的?当然是靠实力。
文岫不说话了,心情异常复杂。
原来钟隐连这一层也想到了,真是百密而无一疏。照当时的情形来看,即使谢留凤中途没有横插一脚,她顺着河道逃出了宫,外面那么多士兵,凭她那点仅够自保的功夫,肯定应付不了。
文岫真是越想越心惊,按照钟隐这个脾性,似乎完全没打算放过她。
既然她现在已经安全地嫁给了谢留凤,那说明钟隐的计划落了空,他会不会再次派人来谋害自己?
文岫把这个想法向谢留凤透露时,谢留凤只是哼了一声,“你以为我留你在侯府是为了什么?和我顶嘴吗?”
说完,谢留凤也不等她反应,自顾自地上了床,特意拿背向着她。
文岫:“……”
感情他是为了保护她才把她留在侯府?
文岫看着他的背影,态度软了几分,抱了被子铺在地上,躺了进去。
过了半天,她才蹦出一句,“以后有什么可以明着和我说。”
等了很久没有等到动静,她撑起身子朝床边看了看,床上的人还是那个姿势,背对着她。
他大概并不是十分相信自己吧。
自己又何尝完全相信他呢?
都是重活一世的人,又都是遭人背叛,哪里还有那么容易再去信任一个人。
文岫突然莫名有些理解他,也不等他的回复,再次躺下了。
过了良久,寂静的夜里传来闷闷的一声“嗯”,声音又小又轻,几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