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数没和周析一起,他出了医院就拦下一辆出租,一路打表直接回了学校。
扎扎实实睡了一天,晚上的时候被室友揪出去洗澡。
“怎么了数哥?”室友关心道,“出啥事了?”
林数草草地看了几眼手机,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烟酒臭味,起身钻进了浴室。
傅值没有给他信息。
又或许,以后也不会再给他信息。
林数淋了半个多小时的冷水,这才逼迫着自己接受了一个事实——他和傅值真的完了。
完了就意味着再也不见,彻底消失。
林数捏紧拳头,一拳捶上了瓷砖墙壁。
他气自己的放不下,也恼自己的没出息。
不管傅值怎么认为,从林数这边来看,结束这段关系也就等于失恋罢了。
全天下失恋的人那么多,他林数怎么就不能坦然接受?
更何况,这失恋还是他单方面失恋,傅值现在指不定和那小子窝一起睡觉呢。
“我和他不是恋爱关系。”
“你也不是。”
林数手指发抖,嘴唇苍白。
他闭上眼睛,又想起了车里的安全套包装袋。
就算做过又怎么样?他还做过呢!
大家都不是恋爱关系,谁又比谁高贵些?
再说自己和傅值睡了这一年多,就算是块石头,那也能睡出来一点感情吧?
万一呢?万一傅值舍不得他呢?
小概率事件也有可能,不试一试怎么甘心。
林数抹了把脸上的水,把手指压在水龙头上,轻轻旋转,放出热水。
他要把自己收拾出个人样,好好问问傅值。
-
等不到第二天,林数随手拿了件外套,踏着夜色匆匆赶去临北市中心。
他知道傅值最近的居住地址,那里靠近公司,方便日常出入。
小区门禁严格,林数没有门禁卡,只得站在门口等傅值。
他等了一会儿,又想起傅值一般是开车的,车子从地下车库走,也不经过他这儿。
林数有些犯难,拿着手机纠结要不要先告诉对方一声。
可是他又怕自己先说了,万一傅值不想见他,那可真是再也见不到了。
“操。”林数磨了磨后槽牙,觉得自己可真贱。
分明都在担心傅值会不会见自己,可是又异想天开地认为对方会为了自己放弃新欢。
林数裹了裹自己的衣服,竟然在微弱的灯光中看见了自己呼出的白色雾气。
他抬头,借着路边昏黄的路灯,林数看见树叶枯黄,随着夜灯缓缓落下。
夏末秋初,昼夜温差大得吓人。
中午还热得让人穿短袖,晚上这冷风一吹,仿佛下一秒就要飘雪花。
曾经也有过这种乱穿衣的时候,青绿色地砖铺设的行人道上覆了薄薄的一层枫叶,傅值偶尔也会从车里出来,和林数并肩走在被染成橘色的路上。
“入秋了,多穿点。”
林数揣着兜,低头踢起两片枫叶:“没事,我抗冻。”
傅值叹了口气:“会感冒。”
“不会,”林数满不在意,“我身体好。”
可是后来,他还是感冒了。
傅值压着他欺负,让林数本就沙哑的嗓子彻底说不出话来。
林数气不过,跟傅值对着咬。傅值随他闹,第一次在林数的胸口留下了痕迹。
“你不听话,”傅值心情不错,话中带笑,“这是惩罚。”
“这样啊,”林数勾着他的后颈,懒洋洋地挑衅,“那我最不听话。”
他也曾放肆过,觉得傅值对自己总有那么一点点偏爱。
可是现实总爱打人巴掌,傅值身体力行告诉林数,他只不过是一个过客。
今天和傅值走在枫叶路上的,变成了另一个人。
林数一个侧身躲进花池后面,看见傅值身边的少年白净、乖巧。
灯光昏暗,照在他巴掌大的脸上,显得人又多了几分温暖的可爱,高领毛衣包住下颚,只余下一双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傅值。
不似林数粗糙随意,这人乖巧得像只不染尘世的鹤。
而傅值站在他面前,垂眸似乎正说着什么。
林数看着两人并肩而立,突然觉得有点眼熟。
他在自己脑海里扒拉了半天,最后终于想起曾经无意中在傅值的手机里见过一张构图极为相似的照片。
也是两人并肩,相视而立,只是那张照片上的两人穿着蓝白校服,尽显懵懂青涩。
“高中同学。”
傅值是这么解释的。
可是傻子才会信只是同学。
怪不得,林数恍然大悟。
自从开学以来傅值就对自己不冷不热,原来是曾经的“老同学”回来了。
而且,傅值竟然带他回家。
林数心中酸胀,就连呼吸都变得艰难了起来。
以前为了避嫌,傅值从没带林数去过他经常出入的居所。
而林数也不强求,每次都心满意足地窝在那个只属于他的小“家”里。
可是现在,傅值把另一个人带回去了。
还是这么明目张胆,并肩从大门走回去的。
这种偏爱,林数嫉妒得快要发狂。
这叫什么,白月光?
白月光那是挂在天上的,能和他这么因为钱才和傅值搅和在一起人比吗?
林数低头掰着自己抽了筋的手指,突然连出去询问的勇气都没了。
他像是路边的一摊烂泥,根本没资格拿去对比,就算出去,不过也是自取其辱。
“嘎嘣”一声,林数把自己左手的无名指掰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他后知后觉感受到疼,准备赶紧去医院看看还能不能救。
然而就在他要离开之前,不远处的两人相处方式似乎发生了改变。
原本安静乖巧的少年开始歇斯底里,而一边的傅值也逐渐皱起了眉头。
林数疼得额角直冒冷汗,已经顾不得这些。
他右手死死掐住左手手腕,大步走向路边准备拦车。
“啊——!”
一声尖叫突然炸起,林数目光往后掠去,只见方才乖巧如小鹤的少年闷着头冲向了马路中央。
车笛声伴着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尖锐声骤然响起,傅值没有丝毫犹豫,紧跟着一起冲向车灯前方。
现在是午夜时分,路上车流人流都稀少,车速一般较快。
这突然窜出去一个不要命的换谁都反应不过来。
林数瞳孔猛地放大,在他反应过来时就已经猛地撞开傅值,狠狠砸上了车前盖。
他尚且还有意识,能听到一声巨响,以及自己不知道是哪根骨头断了的脆声。
鲜血倒灌入耳,疼痛在一瞬间几乎要了他的命。
林数像是坠入深海,随着身体的缓慢下沉,意识和触感逐渐消失。
他努力想要睁眼看看傅值有没有受伤,可是视线中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直到连疼痛也感觉不到,林数放弃了。
我要死了,林数想。
他闭上眼睛,走马灯似的想了许多。
他想了傅值,想了自己的父母,但是还是傅值想得最多,几乎是重温了两人在一起的这一年多时光。
傅值对他其实挺好,但是要是有一点点喜欢,就更好了。
大概是回光返照,林数又听到了救护车的笛声,以及傅值的声音。
傅值在叫另一个人的名字,林数听不太真切,像是“于声”。
大概是那个少年的名字。
林数叹了口气,白救了。
可是自己也死了,傅值下一个是不是就得喊他了?
林数等啊等,等到快睡过去了也没等到。
狗男人,林数心彻底凉了下来,到此为止吧。
下辈子别再见了,从最开始,就别再见了。
-
林数像是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他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他六岁,剃着光瓢,拿根树枝,带着一群小屁孩在大院里爬高下低。
遇见傅值那天是林数的生日,十一月下旬,院子里的冬枣熟透掉了一地。
他妈没给他买蛋糕,林就爬树上,兜着衣服摘枣子吃。
“太多了,给你吃点。”林数把自己的衣服一脱,包了枣子就往傅值那里扔,“接着!”
树下的傅值来不及拒绝,只好伸手去接。
然而未曾想,林数衣服包得一点都不结实,在半空中就散了架。枣子劈头盖脸砸了傅值一身,蹦跳着滚了半个院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林数身子一歪,差点从树上掉下来,“你没事吧?”
傅值冷着脸,摇了摇头。
“我叫林数,”林数两三下跳到地上,蹲下身捡起枣子,胡乱塞进傅值怀里,“你呢?”
傅值顿了顿,低头去看自己掌心中的冬枣:“……傅值。”
-
头发撕扯的痛感从头皮传进林数脑内,他条件反射般抬手去抓就自己头发的手,握住手腕后一个用力把人摔在地上。
“操!”林数把自己的头发往后一撩,骂了一声。
等等,他哪来的头发?
“竟然还打人?!”被他摔地上的瘦小男人指着林数,气急败坏道,“看呐!我就知道他是装的!”
“醒了就赶紧还钱!”有人从背后推了林数一把,“装什么装?!”
林数脚下一软,一个踉跄往前一扑,原地摔了个狗啃屎。
齐肩的长发遮了他半张脸,林数随手一捋,被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砰!”
一个重物砸在了林数脸边,他闭了闭眼,看见那似乎是一个铁质的首饰盒。
这他妈要砸他头上,估计就可以直接送医院了。
“败家玩意儿,听见没有,还钱!”
背后咒骂声不断,林数撑起身子,抬眸环视了一下四周。
五六个人,有男有女,年龄大多四十朝上,各个凶神恶煞,就差拿着刀要他的命了。
林数抬起左手,动了动手指。
如果他没记错,他差点把自己的无名指掰断了。
可是现在,又好好的。
顺着手指往上看,这条手臂细得吓人,要不是皮肤白得跟鬼似的,林数还真以为是非洲难民。
这绝对不是他的身体,可是又实实在在被他控制。
“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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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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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