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白牧之是在顾时意想不到的情况下。
顾时实在没想到他也会参与进来,加入这次探寻深渊的队伍里。
但顾时又想,自己不也没有想到,自己最后还是会按照伯德所说的去做吗?
顾时看见了白牧之推开身边的人,朝着自己大步走来的场景。但是长期以来的疲惫使得顾时不由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闭上眼睛,想起了过去几天发生的事情。
为什么他最终还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这样,他想,不是和上辈子的自己就没有什么差别了,他真的做出什么改变了吗?
......
时玖对他说出那一番话的时候,顾时的第一反应是疑惑。
被自己制造出来又是怎么回事,顾时想到,可是当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时玖却只是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他似乎很不想解释自己的这句话。
之后,他又说起来。时玖说话的声音很平淡,他的语调没有丝毫的起伏,仿佛只是机器一般。
时玖说道:“嗯,您删除我的记忆的时候,唯独没有把那些东西删掉。”
那些脚本般的话语似乎是构成了时玖机体的本能,时玖说他的任务.使命就是被顾时召唤出来,纠正错误,然后被当关闭结束系统的钥匙而死去。
时玖说着,又朝着他抱歉似的笑起来,兵器似乎是愧于之前没有把完全的真相原原本本地告诉顾时,但是他又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歉意,他笑着,比从前更多了一份人的味道,但是这样动人漂亮的笑容却完全无法使顾时放松下来。
顾时缓缓开口,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带上了沙哑的味道,他说道:“那么,最开始的,系统给我的奖励又是怎么回事?”
顾时想,那时候,只要自己换一个愿望,时玖,就不会是他的兵器了。
时玖眨动了下眼睛,他细密的睫毛有如濒死的蝴蝶扇动羽翼,上下扑闪,接着,他说道:“您告诉过我,命运是不可改变的。”
顾时怔怔地看着时玖,不知道时玖口中的“您”,究竟是自己,还是那个创造出时玖的人。
不可改变的?顾时依稀记起上次伯德所说的话语。
那个穿着古怪的神选魔法师挑眉笑着看着顾时,他说道:“您真的以为您会选择时玖作为您的兵器,您会许下那个愿望,都是偶然吗?”
“包括,您会遇上您的‘父亲’,您会被追赶着来到这里都是偶然吗?”伯德说道,“命运女神始终摆弄着她手中的纺锤丝,我们所做的一切,行动的依据.造成的后果,不都是注定的,被安排好了的吗?”
顾时当时对于伯德的话语感到不以为然,现在,他又在这种情况下,细细想起伯德的话语,他突兀地感到了毛骨悚然。
伯德告诉他,深渊总归是他需要去的地方。
而顾时在那天晚上,也感受到了来自某处黑暗的呼唤。
......
这就是顾时现在提着一盏煤油灯,领着队伍准备去探索深渊的原因。
顾时睁开双眼,他朝着白牧之笑了笑,他笑得很勉强,好像也完全没有和白牧之交谈的**,面对走来的白牧之,他只是轻轻避让开,显得有些生疏了。
白牧之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而是转过身催促似的对着领队说了一句,“快走吧。”
多个小队立刻在伯德的带领下出发了。
顾时一个人独自走在后面,时玖远远地跟着他,自从那天晚上的谈话后,顾时似乎是一夜间变化了许动,他对时玖下了命令,让他不要靠近自己。
时玖虽然觉得很疑惑,但是他只问了一句,“那我该如何保护您呢,主人?”
顾时说自己不需要他的保护。
顾时没办法确定时玖对于自己的情感是不是由于设定好的程序产生的,但是只要时玖不接近自己,那些束缚住时玖的命令大概就可以被解决了。
时玖眼睛里闪烁的光在听到那一句话的时候,瞬间暗淡了下来,顾时想,他可能是觉得自己存在的意义被否定了。那样的话语,对于时玖来说,更多的是斥责,身为一具兵器,他似乎是觉得自己要被主人抛弃了。
时玖那时候磕磕巴巴地解释起来,他告诉顾时自己一定能够保护好顾时,却也不说外面有的怪物多么危险,他只是反复强调着自己很厉害,又被顾时一句“你不是也会受伤”给反驳了回去。
身为兵器,最重要的是服从。
时玖没有再辩解,但是他的情绪显然很低落。他不想离开顾时,却也不敢违背顾时的命令靠近,只敢远远地跟在后面,赶也赶不走。
顾时一边提着煤油灯注视自己前方的道路,一边用余光去瞥那个跟着自己的身影。
深渊入口,与顾时上辈子得知的消息差不多。
怪物遍布,还有着腐蚀危机。空气中是古怪的气体味,泥土松软,却散发出腐肉的味道,一脚踩下去,却像是踩到了泥沼上,仿佛整个人都要深陷下去。
但是这些人都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签好了条约才跟着法师伯德来到这里的,他们自然不可能退缩。
顾时跟着走到一半,他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妙,刚抬起头一看,他就发现自己的面前漂浮着一个散发着微光的水晶球,那是之前顾时收入背包中的钥匙,而周围的其他人,似乎都没有发现这个异常。
还没等顾时出声,巨变就发生了。
刺目的白光仿佛要灼伤顾时的眼睛,当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时,他能够听到自己的耳边有人叫道:“主人!”
那个声音中充满了焦急和不安,但是顾时已经无法去回应了。
似乎是因为那个水晶球的缘故,顾时被传送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顾时睁开双眼,他能够感知到自己处在一个密林之中,这里不见日光,周围的植物却又散发着盈盈的光。
借着这点微弱的光芒,顾时能够看见自己的面前放着一个棺材。
恶寒的感觉一下子从顾时的喉咙眼里冒出来。
棺材里的是一个女人,她的容貌依旧保持着生前的模样,穿着着丝绸制成的白色长裙,显得纯洁而美好,然而,美中不足的是,女人未被裙摆遮住的脚踝处,已经是白骨了,尚且连接着皮肉的丝丝血块中,蠕动着成群的蛆虫。
那是顾时母亲的脸。
从棺材上方传来了说话声,有人笑着说道:“你终于走到这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