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一片安静,几只雀儿落在窗边,伫立片刻又飞去。
傅应杭低着头久久没有说话,脸上还残留着水渍。无论是前世或是今生,他从未如此狼狈过。
也从未如此心痛过。
听到庭舟说出的那句话,他的心就像是被生生剖空了,只剩下如同行尸走肉的躯体。
他静默良久,最后说:“你走吧。”
听到他这么说,庭舟也没有片刻犹豫,打开门离开了病房。
和庭舟一起来的同学还站在外面有些紧张地等着,见状他和其他的同学告了别,独自走在医院的走廊上。
直到走进电梯他反应过来似的抬起手,才发现指尖还有傅应杭的眼泪。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沾上的,庭舟垂下手,若有所思地看着不断变换的电梯层数。
叮地一声,门打开了。庭舟刚抬起头,就对上了站在外面的乔承的目光。
对方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随后又标准式地笑笑,“要走了吗?”
“嗯。”
无论乔承是不是重生,庭舟都没法对着这张脸热情起来,只是不冷不淡地回答,抬步往外走。
可没想到对方却突然跟上他,问道:“需要送你们回学校吗?这里离学校还挺远的。”
“不用。”
“你和应杭关系很好吗?”乔承问道,“在住院的时候,听见他一直都在叫你的名字。”
闻言庭舟停下脚步,看向乔承问道:“你知道我的名字?”
他的语气就像是随口一问,可没想到乔承却硬生生地噎住了,片刻都没有说出话来。
他的表情的笑容也瞬间僵住,面具下隐藏的和前世一样的险恶,也渐渐暴露出来。
原本庭舟只是有些怀疑,可见对方的反应,心里也笃定几分。
乔承也重生了。
意识到这点的庭舟并没有太过惊讶,傅应杭重生这件事他都已经接受了,没什么会让他更意外。
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庭舟也没有声张,只是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等到门口的时候他才说:
“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只一点,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说到这里,他回想起前世乔承精心策划,将自己置之死地的一切,又道:“不过这次,我也不会善罢甘休。”
没等乔承回答,庭舟就径直离开了医院。
为了探望傅应杭,老樊特地给他们请了一天的假,于是庭舟回到家里,发现许江月正好在厨房里做饭。
见他回来,许江月有些惊讶,听到庭舟解释后才笑着端上来刚熬的汤,说:“快来,可以吃饭了。”
家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即使心中无限烦闷,在家坐一坐心情就会很快平静下来。
陆元的学校允许家长送饭,所以许江月先把一部分的饭菜放进保温盒里。庭舟帮许江月盛好饭,坐在餐桌前。
他很少会回家吃午饭,所以许江月忙完后连连在他碗里添了许多菜,闲聊道:“是你们班同学住院了?”
“嗯。”傅应杭点点头。
“是之前卢广岳来找麻烦,帮过家里的那个同学吗?”
庭舟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你记得他?”
“后来听元元说起过几次,”许江月笑着说,“而且我也经常在附近见到他。”
庭舟放下筷子,有些紧张地说:“什么?”
傅应杭在他家附近逗留,还和许江月讲过面。
他想做什么?
见他反应这么大,许江月有些意外地张张嘴,回忆道:
“就是偶尔会在买菜的时候见到,他还会帮我提菜,让我代他问你好。但是你最近一直在忙期末的事情,我也就忘了。怎么了?我以为他是你的好朋友......”
“......没什么。”庭舟摇摇头,随便说了几句把话题移开了。
前世发生的事情,让他对傅应杭已经有了下意识的揣测,他怕傅应杭又像以前一样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听许江月这么说,反而是他想多了,傅应杭好像真的变了不少。
想到这里,他的指尖无意识的颤了颤,好似又感觉到傅应杭泪水落在上面。
.
傅应杭虽然住了院,但元旦汇演还是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他最终还是没能在元旦汇演之前返校上课,庭舟也落了个清净,彩排完了就准备今晚的汇演。
服装很漂亮,是学校租来的新衣服。庭舟的是件镶了金边的白色衬衫,外穿一件宫廷风十足的外套,妥妥的欧洲贵公子形象。
他一穿上身,整个后台的人都忍不住叫嚷着起哄,让庭舟有些不适应。直到老樊来了,动静才终于小点。
钟嘉逸换完衣服走出来,看着庭舟说道:“这身很好看。”
“谢谢。”
“紧张吗?”钟嘉逸搓了搓手,“我光是想想有那么多人看着我,我的心就一直乱跳。”
庭舟有经常上台的准备,所以摇摇头,“还好,你就当台下的人都不存在。实在不行,你说台词的时候可以一直看着我,不把余光往台下放。”
话音落了,钟嘉逸却笑了笑,“如果一直看着你,那我可能会忘词。”
“......”庭舟装作没有听懂他的话,往化妆室里走,“来化妆吧,没时间了。”
看着他的背影,钟嘉逸有些无奈的笑着叹了口气。
元旦晚会的场地设立在学校的大剧院,可以容纳下全校的师生。等到所有人都到场的时候,场馆里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老樊在后台打了个电话,挂断后站在不远处的校长走过来问道:“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来不了,”老樊眉头已经拧成了川字,“人太多了,信息素杂乱,不利于修养。”
聂书远得到答案后有些惋惜,没想到傅应杭的病症这么严重,时间过去这么久还是不能返校。
其实晚会差不差人都不是事,只不过傅家给这次晚会投了不少钱,结果傅应杭本人却没到场,有些说不过去。
索性人傅家只是投着点钱随便玩玩,没有真的在意这件事,不然聂书远想破了脑袋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时间很快就到了,高三的节目排在后面,庭舟坐在后台化妆准备上场。
几个同学在后面有些紧张的对着台词,文娱委员小声地安慰着他们,后台走走停停着各种各样的老师。
一阵忙乱中,不知道谁叫了一声:“下雪了!”
庭舟的位置就在窗前,转头一看,就能看见纷纷落下的雪花。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多数同学都拿出手机拍照,庭舟看着路灯下飘飘摇摇的雪花,也渐渐出了神。
直到外面的报幕声响起,他才反应过来——
“下面有请高三同学为我们带来话剧《哈姆雷特》。”
庭舟跟在众位同学后面上了台。
他曾经作为学生代表发过几次言,对于站在台上的感觉并不陌生。
可当庭舟站在舞台上,聚光灯打在身上时,他还是前所未有的紧张了。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迟疑,但更多的是欣喜。
他看着舞台下为自己的表演而鼓掌叫好的老师同学们,心中仿佛有着什么在颤动。
这一刻他真正意识到,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而他今后会有更大的舞台。
想到这里,他觉得浑身上下的鲜血好像逐渐变得滚烫,说的台词也格外铿锵有力,舞台下的观众们被他的表演所折服,全部都入了戏。
直到退场,观众们都久久没有从这场戏剧中走出来。
“这次演的比彩排还要好!”
同学们下台后第一个见到的就是老樊,“太棒了!尤其是庭舟,感情充沛,扮相也好看,这个节目就算是放在省里去比赛都能拿奖!”
这还是第一次见老樊这么激动,看着他春光满面的表情,庭舟也忍不住勾起唇角。
“行了,大家去休息休息,等会儿去吃火锅!”老樊大手一挥,“我和其他几个班主任请客!”
“好!”众位同学们连连高呼,去后台卸妆。
全部都往后台涌,化妆室和更衣间全是人,没有多出来的房间,见状庭舟只好坐在窗户边上看风景,等别人弄完了再去。
外面的雪还没停,看上去风吹得比之前还要大。
几个过往的同学裹着长棉衣往场馆里跑,白炽灯的照耀下还能看见他们呼出的热气。
庭舟看着他们往里跑,没过一会儿就从门外走进来。
“庭舟,”一个男生表情有些揶揄地说,“外面有人找。”
庭舟顿了顿,不知道现在会有谁来找自己,在戏服外套了件白色的羽绒服就走出场馆。
外面的温度果然和他想的一样,甚至还要更冷一些。刚一走出去庭舟就缩起了身体,看见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
对方肩头已经有了积雪,不知道站了多久。半个身子遮掩不住一抹鲜艳的红色,是一束开得正好的玫瑰。
只是看见那人的背影,庭舟就猜出了是谁。
对方听见脚步声于是转过身,他身上穿得十分臃肿凌乱,像是随手抓了一件外套就出了门,依稀还能看见里面的病号服。
空气中还残留着过往同学的信息素味道,傅应杭戴着口罩,只露出两只眼睛。可仅仅是这样,庭舟都能够看出他强忍着的不适。
庭舟定在原地,想转身离开。
可傅应杭像是预见了他的动作,连忙上前说:“我说几句话就走。”
“......”庭舟看着他,没有说话,但是他的沉默已经给出了答案。
于是傅应杭的眼睛弯了弯,说:“我这几天想了很多。”
“我发现没有你,我根本没办法生活下去,”傅应杭皱着眉头,“你的家人,我会像对待你一样去维护,乔承那些麻烦,我也会全部赶走。”
“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说完他又恳求般的重复了一遍:“就当作我是在赎罪,好不好?”
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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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0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