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淮睡眠浅,早在谢书翻身时,他便有了感知,之后谢书起身离开,复又看了他两次,他都有感觉到。
谢书出帐不久,他后随之而至,眼见着她进了季召大帐。他静立帐外,亲耳听见谢书的一番哭诉,听她关心季召,唤季召阿召,为季召抱不公。
听着听着,他的眸色渐与这夜色一般黑。
“好。只要阿召你好好的,我什么都愿意做。”女孩的声音又甜又软,似藏着暖阳的花蜜,然入季淮耳,只余寒冰刺骨冷意。
那冷意传到四肢百骸,连带他眸中也凝起冰霜。听着他看向远方夜色,忽勾唇一笑,笑容褪去常日温和,妖异中暗含肃杀之气,
终于,帐中传来脚步声,季淮缓缓收了笑,旋身隐到暗处。
帐帘被撩开,女孩侧身自帐中走出,她抬起头。
借着帐中灯火,可见那张娇美的容颜全无泪迹,眸中也无半分哀色,相反她神色平静,眸色中隐有季淮从未见过的寒凉与恨意。
女孩抬脚离开,身影渐渐远去。
青年注视着那道挺直纤细的背影,夜风袭来,刹那间心头巨浪滔天——
*
谢书回到帐中时,心绪已经平静,她动作很轻地撩开帐帘,抬眸瞥了一眼,见榻上青年仍在安睡,不禁心下一松。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榻边,脱去外衣,而后继续小心翼翼地绕过季淮,向榻里边爬去。
爬到一半,季淮忽侧了下头,谢书心头一跳,下意识停住动作,屏住呼吸,而后僵硬侧首看去。
青年睡颜安静,谢书方松口气,继续轻手轻脚地朝里爬去,哪知才爬一步,一只手很随意地打来,正好拂过谢书双手。
她没稳住,隔着锦被,身体直直地砸在季淮肚腹之上。
身下一片柔软,明明隔着衣衫和锦被,谢书却仍好似能感受到青年身上的温度。
完了,谢书心想。她僵硬地趴在季淮身上,一动不动。直到有只温热的手,沿着她的脸颊轻轻抚过,而被抚过的肌肤寸寸发烫。
她在黑暗中无措地大睁着双眼,加速跳动的心,恍惚要蹦出嗓子眼。
而后终于,季淮开口:“阿书?”
他似是方醒,嗓音比清醒时低沉喑哑些,穿过夜色传入谢书耳中,让人莫名耳热。
她没敢抬头,下意识将脸颊向下,却恰好压进他没挪开的手心中。感知到脸颊上的温凉,谢书微怔,她本欲挪开,然挪到一半忽而停下,就那般僵在他手心里。
这套动作下来,不禁让季淮觉得手心里有只正在撒娇的猫儿。
乖巧,温顺,惹人怜爱。
他不禁低低笑开,声音清明许多,道:“撒什么娇?莫不是做了什么错事?”
谢书听出他话中的调笑之意,然心底还是一紧,她连忙摇头,声音有些闷:“没。”
季淮又笑了,他将手从她脸下抽出,随手移到谢书后颈轻捻一下,轻柔的动作像是在给猫儿顺毛。
“阿书去哪儿了?”
谢书缩了下后颈,声音小小地答:“臣妾去如厕了。抱歉,吵醒了殿下。”
季淮未言,许久才带着笑音道:“保持这个姿势不累?”
当然累,谢书的脖子很酸,然方才太紧张,实在不敢动。她撑着爬起来,爬到内侧躺下时,身体依旧僵硬。
“还有几个时辰才天亮,阿书接着睡会儿,明早回京,马车上不便休息。”季淮抬手轻揉过谢书的头顶,夜色中的声音愈发温和。
谢书连忙点头,而后将半张脸缩到锦被中,困意上涌,什么都来不及想,便很快进入梦乡。
季淮听着谢书均匀的呼吸声,极轻地笑了声,而后他收起笑,开始回想近日的异状。
白日里的那只黑熊,也曾在前世出现。不过,与今日不同的是,那日黑熊奔出了密林,且射杀它之人乃是季召。
而今日他与季召皆在场,黑熊甫一出现,季淮的手就搭上了弓,然他很快发现不对,黑熊奔去的却是季召的方向,于是季淮暂时停下动作。
当时季淮不明为何会有此变,然方才谢书从季召帐中出来的那个眼神,让他有了猜测。
一个早已产生,却久未确定的猜测。
他想起白日谢书的离席,当时未多想,此刻便有了思量。她与季召的离去几近一前一后,归来的时间也相差无几,季淮很难不想到他俩在那时碰了面,而谢书在那时是否做了什么事?
在这之前,仲秋之日,季管陶让他食藕饼时,谢书忽然产生的激烈反应。谢书言她是从厨娘那儿得知他对藕过敏,然后来季淮让人去问过厨娘,其答曰未曾向太子妃提过。
若未有人向她提过,那谢书如何是得知?不过前世的谢书倒是知晓此事…
当时季淮已有了怀疑,而那怀疑起初来自于那封假情报,而后在白日之事,以及谢书那个带着恨意的眼神中确定…
谢书怎会恨季召?除非……
季淮的神色一变再变,他不愿肯定心中那个猜测。背负那样深沉的记忆太过痛苦,他宁愿身边女孩不知恨意,未历血仇,单纯地活在自己的天地中。
她蠢一点,傻一点,没关系,季淮可以护着她,而不是……
身边忽地传来啜泣声,季淮望去,见女孩白嫩的小脸上,不知何时落满了泪水。她蹙着秀眉,口中不断嘤咛着。
季淮附耳过去,听她哭着道:“爹爹,你回来,呜呜呜爹爹…你回来…”
她一直重复着这句话,而后终于变成:“对不起,殿下,阿书错了…阿书错了……”
季淮心中一抽。
阿书的重生马掉啦,季淮的还得过段时间,不过等他的也掉了,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发糖啦
提示:现在进入情感的第二阶段。第一阶段的情感色彩主要在季淮,这一阶段就主要是阿书了。
明确说两人间是存在问题的,但没关系,我们一个一个来解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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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