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靳关外的漠北是鞑靼人的地界,成元二十九年,鞑靼来犯,在大靖边境烧杀抢掠,气焰嚣张,百姓不堪其扰,戍边将领多次镇压无果,最后是北境统帅季时傿率三千铁骑赶到,与燕州驻军合力将北蛮敌兵击退关外,此战方休。
成元三十年春,鞑靼多部归降,上表议和书,请愿归附大靖,每年上供粮食,马匹,珠宝等,季时傿奉旨出关谈判,却在岐州遭了伏击。
北地干旱,关外黄沙满天,自岐州城西去二十里有个因沙石陷落而形成的天坑,叫做金池。
商队惧怕流沙,从此经过一般会刻意避开,因而附近很少有人经过,此时天坑中却遍布尸体,连沙石都被染成了暗红色,道路旁飞过几只秃鹫,金池成了血池。
季时傿在自己的尸体旁坐了一天一夜,迎面吹来的风裹挟着厚重的血腥气,黄沙盖在脸上,遮住几片乌青的尸斑,整张脸上唯一鲜活的颜色可能就是嘴唇,因为染了血的缘故。
她低下头,试图抹掉脸上的泥沙,擦干净斑驳的血迹,但她的手却从身体中穿过,分散,然后聚拢。
季时傿面无表情,像是察觉不出魂体无法触碰实物一样,她不停地伸出手,无数次穿过身体,却还是不死心一般,固执地想要抹去那片痕迹。
最终不得不接受了一个事实:她真的死了。
没有死在凶狠的敌人刀下,却死在了自己的袍泽手中,而她到现在连奸细是谁都不知道。满天黄沙将一切掩盖于此,此夜之后,岐州之变只会成为史书上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战役,没有人知道其中发生过怎样的变故,她也不知道该用何种方式将这些传递给世人。
传言都说人死后若无人收尸,无人祭奠,则会变成孤魂野鬼。季时傿双亲俱丧,孑然一身,恐怕未及来人,自己已先沦为秃鹫腹中之物了。
她想到这儿,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距离很远,从天际泄下,然后渐渐变得清晰。
马蹄声很快,恍惚间像是从破败窗棂中窥听到的急雨,猝不及防地砸在了她的心头,季时傿掀起眼皮,看到远处奔来的身影,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来人风沙满身,形色仓皇,下马时动作僵硬,几乎是从马背上坠下来的。他磕磕绊绊地站起,没走几步又摔了下去,踉跄地穿行在尸山血海中,不知道在找谁。
季时傿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她猜想对方是哪名士兵的亲人或是朋友,得知了此次变故后赶来,为这名士兵收尸。
那人已经穿过大片尸骸,来时的雪色长衫染了血,在长久的寻找中他的神情变化过好几次,从一开始的害怕到期待再到惴惴不安。
战场上刀剑无眼,多是残缺不堪的躯体与五官难辨的面容,他找得艰难,动作越来越缓慢,行走间衣上沾了腐肉,脸上蹭了血,他从清晨走到黄昏,终于走到了季时傿身前。
彼时他已经无力再站立,几乎是手肘支撑在地上匍匐而来。季时傿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慌,她原本坐在旁边一动不动,现在手指下意识地蜷曲了起来,如今成了鬼,却有一种呼吸停滞的感觉,那人伏在她身侧,眼里红得仿佛要滴下血泪。
他喉咙里发出声音,如同生锈的铁块摩擦在一起,“季……”
他的手抬起又放下,从长袖中伸出的手臂如雨打风吹时战栗的枝梗,季时傿不认识他,此刻心里却莫名地浮上了一个念头:他在找我。
那人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腹在季时傿的脸颊上擦过,他试图擦去那些尘土与血迹,手却怎么都找不准位置,抖得如同筛子一般。
此时落日余晖将尽,八表同昏,举目昏沉之色,陇上有几点明星似隐似现,天际忽然划过一只大雁,穿过金色的云层,复又低垂冲进荒芜的风沙当中,四下里重新归为平静。
那人跪在她身侧,腰间的玉佩垂下来,季时傿终于看清了上面的图案,“瀚海潮生”,是泓峥书院的沈居和先生曾作的一幅画,后来刻在玉佩上赠予了爱徒。
若她没记错,那位爱徒的姓名叫做梁齐因。
季时傿恍遭雷击,目光上移停在男人的面容上,幼时父亲曾为她说了一门婚事,定的便是庆国公梁弼的儿子梁齐因。
但是后来父亲去世,她北上领兵,鲜少回京,梁齐因得了眼疾后仕途难行,再加上她不愿嫁人,这门婚事其实已经形同虚有,四年前她便亲自登门将婚退了。
季时傿不记得她与梁齐因有什么交情,她与他之间仅有的关联可能就是这段曾经的婚约,她对梁齐因没有感情,料他对自己也是如此,却没想到,岐州之变后,第一个来找她的居然是梁齐因。
难怪他总要贴着尸体的脸辨认许久,金池附近几千具尸体,到处都是残肢断臂,他眼睛不好看不清,想要认出她就比常人更困难些,只是他一个半瞎,是如何从千里之外的京城赶来的呢。
梁齐因脸上所有的情绪如潮水般褪去,他缓缓俯下身,用还算干净的袍袖擦去季时傿脸上的污垢,动作很轻,有一种近乎虔诚般的小心翼翼。
季时傿嘴张了张,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音到了喉间才想起,她如今成了鬼,应该是不能再和人说话了。
金乌坠落,天边最后一片霞光即将被夜幕吞噬。梁齐因弯腰抱起季时傿的尸体,身后蜿蜒的脚印重新被流沙填满,他走得很慢,影子在苍茫无边的戈壁上被拉得很长很长。
成元三十年,北境统帅季时傿在出关与鞑靼谈判的路上遭遇伏击,尸骨无存。
季时傿的灵柩停在梁齐因的别庄中,自岐州回京已有三日,朝堂上关于此次变故的处理方式吵得不可开交,大部分都是弹劾季时傿的,少部分说要给她追封,其余皆不发表陈词,或作隔山观虎斗,或根本不敢牵扯进此事当中。
堂内烛光闪动,季时傿默立于角落,她还是战死时的相貌,胸口空荡荡的有个渗人的窟窿,残破的轻甲挂在身上,腿上的伤口深可见骨。
她瞄了一眼棺椁中的自己,衣裳崭新又精致,脸上布着淡淡的妆,梁齐因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去除掉了她脸上的尸斑,一眼看过去,棺中的人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今年京城罕见的遇到了倒春寒,前夜里下了场大雪,到现在还没有融化。梁齐因身着素服,跪坐在灵前,手边放着一叠写满了字的纸,大约是祭文一类的东西。
他几乎寸步不离,三日来未见他吃过什么,只偶尔喝几口水,大部分时间都跪在灵前。季时傿想,就凭着曾经的一纸婚约,他们之间甚至没有情分,梁齐因能为她做到这种地步,竟叫她又惊又愧。
檐下雪水滴落,淅淅沥沥地落在台阶上。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季时傿抬起头,看见一个随从打扮的青年出现在门扉旁,进来前抖了抖身上的霜露,额前的刘海被屋檐上落下的雪水打湿,贴在脸上。
梁齐因并未回头,他低垂着眼眸,将手边一张祭文放进正在燃烧的火盆中。
“公子。”来人轻声唤了唤,几天前梁齐因抱着季时傿回京时正是他接应的,乃梁齐因的心腹,叫做陶叁。
梁齐因低头看着淹没在火焰中的祭文,“嗯”了一声,又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将已经烧了一半的祭文从火盆里拿了出来,手腕上很快便起了一圈燎泡。
陶叁见状惊呼道:“公子!”
梁齐因吃痛皱眉,将那半张祭文团在手心,摇了摇头,“没事,你继续说。”
陶叁面色犹豫,想说什么又开不了口,进了门后一直站在原地,嗫嚅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道:“公子那个……今日御史台的刘方周上表参奏季将军,说、说她……她……”
季时傿盯着梁齐因手上的伤,刘方周从前就与她不和,每年上表参她无数本,不足为奇。
梁齐因低着头,火光映在他脸上,“什么?”
陶叁揩了揩鼻子,“说她为帅疏忽,治下不严才引来此祸,即便身死也、也不足以抵罪,应当追、追削职……”
梁齐因沉默片刻,忽然猛地将手中火钳砸在地上。
他转过头,因长时间跪坐腿有些麻,站起来的时候甚至晃了一下,梁齐因沉着脸色,抬了抬手示意陶叁继续往下说。
火钳砸在地上时的声音不小,陶叁抖了抖,公子向来是和和气气的模样,他很少动怒,这会儿大概是真生气了。
“此次同刘方周一起上奏弹劾季将军的还有十余人,陛下今日发了很大的火,刘方周现如今还跪在宫门外,他说,若陛下不治季将军的罪,他便一头磕死在金銮殿的柱子上。”
季时傿心道:嚯,刘方周这次是豁出去了啊。
梁齐因冷笑一声,淡淡道:“那他便去死吧。”
说罢直起身,手心的纸团滚落在地,他身着丧服,背着光,季时傿站在棺椁旁猝不及防地与他对视一眼,她心里一悸,下意识别开目光。等到两人都走后,她才意识到,她已是鬼,梁齐因又有眼疾,看不见她的。
大门被关上,堂内光线暗了下来。季时傿从角落里走出,她的魂魄离不了肉身,如今只能待在这灵堂中。好在梁齐因终于出去了,她得以静下心想一想近来的事情。
放一个古言预收:《欺他》
明瑛作为皇长女,身份贵重,慧智无双 ,自小便被当做储君培养。
有一年水汛,明瑛隐姓埋名前去治理,落榻的巷子里同时搬进一名清秀俊美的少年,孤身一人,明眸皓齿,嫩得如同一节可以掐出水的新竹。
明瑛见色起意,使了点心计,那少年天真纯善,时常被她撩拨得面红耳赤,明瑛一步步深诱,将他吃干抹净,少年初尝禁果,红着脸告诉她:阿溦,过两日我就去你家中提亲。
露水情缘罢了,明瑛并未当回事。
等事情忙完,明瑛拍拍屁股走人,离开前还不忘一把火死遁得彻底。
*
汤月见少年时有一个心上人,不得父母宠爱,又体弱多病,他在心里发誓要保护她一辈子。
他们耳鬓厮磨,约定终身,欲上门提亲时,一场大火却毁去了一切,汤月见悲痛欲绝,颓丧许久。
两年后,一次偶然的宴会,汤月见发现那位风采昭章的储君殿下竟与他死去的阿溦长得一模一样。
原来她是个骗子。
*
碰上曾被自己死遁欺骗的正主,明瑛心虚之余又觉得自己堂堂储君,玩玩男人怎么了。
如今的少年,时常板着一张冷玉似的脸,看见她就挖讽,话里话外无不指责她是一个喜新厌旧,见异思迁的坏女人。
那又怎样,明瑛稍稍勾一勾手指,他便板着脸迎上来,芙蓉帐暖,明瑛忍不住感叹:啊……幽怨傲娇的少年尝起来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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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月见讨厌她,讨厌她喜新厌旧,讨厌她一次又一次的欺骗,讨厌她身边的“莺莺燕燕”。
但是只要她理一理他,他就愿意原谅她。
储君年过二十,圣上为其择婿,明瑛准备收收心,认真挑选一名适合托付中馈的男子。
然而,一个大雪夜,房门被敲响,那个一向讨厌她的少年竟突然出现,肩头洇湿,攥紧她的衣袖,哭着道:“是你要了我先,如今又想将我推开算怎么回事?”
爱情骗子x傲娇小白花
*文案截图于2024/4/3
看前须知:
①女f男c,年下。
②人设不完美,女花心滥情,男娇软爱哭,对主角道德要求高的请自行避雷。
③男主身心俱洁,贞洁与眼泪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④小短文,自割腿肉,一切为我xp服务,如有不适请及时止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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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