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裹挟着冰块在平原上肆虐,枯萎的草秆胡乱拍打着地面,夹杂在其中的炮火声一刻也不曾停歇。
雌虫躲过一计暗枪,迅速滚落到掩体后,捂着伤口轻轻喘息,他将双沾满琥珀色鲜血的手在裤子上擦干净,小心地放下怀里保护周密的雄虫。
雌虫本就应该为了雄虫而战,这是虫族自诞生以来,被刻印在每只雌虫灵魂中的使命。
虫族帝国建立的目的是为了保护每一只虫自由生存,可是现在,他们却将炮火对准了一只珍贵的雄虫。
咔嗒
已经破碎的雄虫保护装置被拆下,露出雄虫那张精致的脸。
“雄主……”
格西亚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眸在冰雪的承托下格外出众,如同雪花中诞生的精灵,轻轻拥抱住了面前的雌虫。
假设旁边不是被战火熏染到斑驳的大地,那该多么美好。
“雄主,你听我说,现在你的精神力不能使用,只要穿过这片平原……”血液混杂着汗水从雌虫额头滚落,眼神坚毅,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他的身体支撑不了太久,唯一的办法就是他留下来断后,为雄主争取时间。
到时他只能期盼,雄主能跑远一点,再远一点。
远处传来军舰的轰鸣声提醒了雌虫,他接着说:“平原背后是一片森林,那里属于无主地,你去找一个叫做……”
格西亚吻住了他。
这对从未和雄主接触过的雌虫来说,是他曾经的梦想。
滚烫的泪水滑过脸颊,落在雌虫伤痕累累的身上,引起了一阵肌肉战栗。
留给他们的时间都不多了。
格西亚恶狠狠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撑着雌虫努力站直了身体,“库克我给你一次机会收回这句话,否则等我们没事了,我要把你捆在床上,生一百个蛋!”
格西亚带着库克奋力向前迈步,往库克说的那片森林走去。
曾经有多少雌虫对他吐露爱意,现在就有多少背弃他。
雄虫是虫族延续下一代的珍宝,每一只雄虫都值得用心珍惜,但这只是世界的表象。
按照自然法则,虫族族群为了繁衍只需要一只雄虫,整个族群都将为那一只雄虫服务。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雄虫的数量逐渐增加,虫族的规模似乎在扩张,整个虫族对雄虫的纵容程度高得可怕。
格西亚也曾为自己是一只雄虫而骄傲,用雌虫奉献上来的资源肆意挥霍,只要定期把精神力放在雌虫脑子里搅一搅,他就可以继续玩乐。
而现在,却无比痛恨这个身份给他带来的一切。
他以为雄虫生而尊贵,事实却狠狠给了他一耳光。
在利益面前,哪有什么雄虫雌虫之分,只有无情的数值计算。
相交多年的雄虫好友,为了提升精神力水平,杀害了跟在格西亚身边多年的管家,并且把这一切罪名扣在他的雌君库克身上。
愤怒不已的格西亚一纸诉状把雌君告上了法庭,那个好友却假模假样的上门安慰他,还给雌君求情。
气得格西亚在出庭作证期间对雌君表现了十足的恶意。
还没等到雌君最后的审判结果,好友却带着雄虫保护协会的虫把他堵在家里,妄图吸食他的精神力。
那时,格西亚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好友设下的圈套,他伙同雄虫保护协会的人一起陷害他的雌君,为的就是钻格西亚无虫保护的这个空子。
没了管家和雌君的保护,格西亚就是一只肥美的,等待被屠杀的羔羊。
如果不是库克逃脱管控,拼着性命把他救走,他恐怕现在已经被吸干精神力了。
正因如此,库克触发了逃犯警报,好友还向上汇报逃犯库克绑架了一只雄虫……
整个帝国的雌虫都有权力把库克当场格杀。
“一百个?我恐怕做不到了……”库克握住格西亚的手,用力掰开。
“你是在违抗命令吗,雌君?”格西亚冷着一张脸继续说,“除非你折断我的手指,否则我不会放手的。”
听到这话,库克只能服从,并且试图为他减少一些负担。
血顺着库克的额头落在格西亚的肩膀上,残破的翅膀小幅度颤着,努力挡住雄虫的后背,可在风雪中没能撑多久,无奈垂下。
雪下得很大,落在翅膀上只觉得一阵阵的刺疼,现在库克顾不上那些,他的眼里只有这个雄虫。
说实话,格西亚对他说不上好,但比起那些虐待雌虫的雄虫,他至少不会动手。
只有无尽的冷漠。
库克有时候觉得自己太木讷,不会讨雄主的欢心,可也没见格西亚带别的雌虫回家。每次他从军部赶回去,雄虫永远都坐在那里看书,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会理。
格西亚喜欢他吗?他不知道,但至少应该是讨厌的。
帝国有一条不曾执行过的法条,雄虫成年后三十年内被称为择偶期,雄虫必须在这个时间内选定自己的雌君,否则将会在帝国范围内,随机抽取雌虫进行配对。
一般来说,大多数雄虫在未成年期间就有了雌君人选,在数据统计上,择偶期过完还没有雌君的雄虫存在可能性为千万分之一,而格西亚就是那个一。
作为幸运雌虫的库克不想说这里面有多少水分,总之他拿到了这个位置。
但相处下来,他们之间更像是买卖关系,库克给格西亚钱,格西亚为库克做精神力抚慰。
就这么简单。
呜———
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响起,熟悉的信号让库克身体顿时紧张起来,顾不上自己状况糟糕的身体,抱紧格西亚奋力跳向旁边的小坑。
在爆炸响起之际,库克把格西亚护在怀里,再一次张开残破的翅膀挡住了冲击。
嗡嗡嗡
格西亚耳边只剩下满天的杂音,他能看见库克的嘴巴一张一合,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
格西亚挣开库克的怀抱,就要往后面看,却被库克按住了毛茸茸的头。
“你还好吗?伤怎么……”
格西亚忽然睁大了双眼,一片残破的翅膀落在地上,另一片只粘着库克的一点皮,大片琥珀色的血液流淌而下浸湿了土壤。
“雄主,走吧……”
格西亚颤抖着避开库克背上的伤口,小心地抱住他,往自己身上背,再用绑带固定好。
“库克你是我的雌君,你怎么敢丢下你的雄主先跑呢?没用的雌虫可是会被雄虫抛弃的!”
库克没有回答他,可能晕过去了,格西亚这么安慰自己,当务之急是赶往那片森林。他们所在的小土坑比较深,格西亚要爬出去并不容易,何况还背着一只雌虫。
等到娇嫩的手指满是鲜血和伤口,格西亚终于背着库克爬了上来。
他不敢翻身,就这么硬撑着喘气,库克还在他的背上,这一动肯定要压到库克的伤口,还没等他缓过神,一只靴子踩在了格西亚手上。
“你想往哪里逃?”
熟悉的声音顿时让格西亚气红了眼,这就是他的好友,那个陷害库克,杀害管家,妄图吸干精神力的混蛋!
赛林双手插兜,面色轻松地踩着格西亚满是伤口的手,用力一踹。
“不!”
在滚落坑底之际,那个保护他多次的雌虫再次抱紧了他,骨骼撞击地面牵动伤口,让雌虫忍受不住闷哼一声,这声仿佛化作了利刃,深深扎进格西亚心头。
格西亚慌乱地解开绑带,想查看库克的情况却不敢动他。
娇养在温室中的雄虫没了主意,他接触过的世界只有美好的生活和取之不尽的财富,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躺在舒适的床上享受一切,可以无视所有雌虫的讨好沉浸在书海,可以粗鲁地把精神力伸进库克脑袋胡乱一搅。
怎么办?
现在要怎么样才能救他们的命。
格西亚轻轻握住库克的手,冰冷的温度顺着伤口刺得他发抖,那双深邃的眼里滚出大滴泪珠,砸在被血浸润的土地上。
一路上他无数次偷看库克,看他如何拖着重伤的身体带自己突破重围,看他如何掉入陷阱后艰难逃出。
是他交友不慎,识虫不清,要是他没有轻信赛林那个混蛋,没有把库克送进监狱,没有害得雌虫受伤,他也不会……
“别哭,我没事……”库克微微抬起手擦去雄虫的泪水,他努力争取来的雄虫应该快快乐乐的,就算不开心也不应该为了他这样一只雌虫哭泣。
“跑吧……”库克话还没有说完,仿佛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气,那双血染的眼睛慢慢闭上,被格西亚捧住的手也垂落在地。
雪下得更大了,压在身上重得喘不过来气,雄虫的脸蛋被冻得通红,他趴在失去生机的雌虫身上,紧紧握着那只手。
“我会对你好的,把钱都拿给你治伤好不好……做精神力抚慰的时候,我会很温柔的……我们说好了,下次不要不理我……”
格西亚闭上眼睛,抱紧雌虫冰冷的身体,一点白光从他额头闪过,骤然向外扩散,呼啸着的寒风都为之一顿。
“快跑!他要精神力自爆!”
无边的黑暗褪去后。
有节奏的敲门声一直在格西亚耳边响起。
咚咚咚
咚咚咚
好烦啊。
格西亚闭眼摸过一个枕头压在耳朵上,并不能阻止敲门声钻进脑子里。
咚咚咚
“格西亚阁下,库克中将为您送来了礼物,您要见他吗?”
什么!
格西亚翻身从床上坐起,暖黄色的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连忙用手挡住,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完好无损?
他试着握紧手指,转动手腕,脑子里清晰传达出正常的感受,等光线不再刺眼了,他才看清眼前的房间。
阳光透过纱帐照亮房间,无数本书籍交错堆到天花板,地上还堆着些扎着蝴蝶结的书籍,一副等待拆封的样子,床头灯还亮着,下面放着本看了一半的书,这是他的房间。
“格西亚阁下,您醒了吗?”
“……进来。”
门扉轻响,管家走了进来,他手上托着一套衣服,快速走到雄虫身边。
今天的雄虫阁下似乎有点不一样,管家这么想着,他的目光很,热情。
他刚打算为雄虫阁下换衣服,就听见不怎么爱说话的雄虫说:“他在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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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