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压林叶撩起碧滔万顷,竹林深处,一处陡峭的崖壁铺陈着水幕倾泻而下,水珠飞溅,云雾缭绕出七色微光。
河岸边,男人仰躺在竹制摇椅上,旁边摆放一个空空如也的藤编鱼篓和闲置水中垂钓的碧玉竹竿。
垂落的衣衫近似江边柳般颜色浅淡,薄纱套在外层,更显得此人身形枯瘦。袖口纹绣佛家无常偈,小字缠银丝,自有光华流转。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影三不由自主在心里无声念了一遍,尚未品出其意,察觉自己在楼主面前走了神,又连忙凛然正色。
湖边是静的,水波的涟漪一圈一圈荡漾过来,又被岸边阻拦,不得靠近似是沉睡的男人。
沉重的刀柄铿锵一声砸在地上,脸上划了一道狰狞疤痕的冷脸男子单膝跪下,竖起右拳砸了一下胸膛:
“楼主,您提及的悬崖下疯癫老者已被我等寻到,只是那老头功夫不凡,重伤了四位弟兄,属下一时气不过,锁了他的琵琶骨。其余按您的吩咐,已经将人押在群芳馆了。”
躺着的人并未出声,呼吸也没有丝毫变化,任谁都会相信这一晌好梦沉得他不愿醒。
一旁的影三却眯上眼,手掌从身侧缓缓地按到了刀身,五指轻微一松,又是一紧,牢牢地按住,他站姿不变,却是随时能出手杀人的气势。
到底是新提拔上来的,翅膀还不硬,就想借机越过主子做主了。
空旷的湖岸边,气氛压抑,让身处此地的人脸皮都不由得绷紧。
就在此时,躺椅上的男人苍白瘦削的手掌轻轻动了一下,他的食指先是一弹,其余的手指又瑟缩着屈伸,不太灵敏的模样。
他的骨节粗,手指皮包着骨头一般细,好在皮肤是冻雪的白,人说一白遮百丑,显出来倒也不难看。
抬手掌的力气,他都要积蓄一会儿,一声咳喘,男人笑意微微:“过来。”
影三冷眼,阴阴地盯着。
跪着的男人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难不成,难不成……他私下藏货的事情,让主子发现了?
僵硬着身体不敢动弹,他想起那些经手的叛徒尸首,小心地滚动喉结咽了口口水,唯恐自己也落得如此下场。
刀疤脸的男人双膝都跪在沙石粗粝的岸边,近乎是爬一样膝行过去,抖着嗓子道:“属下知错,属下知错!但那老头却是属下抓回来的,还请楼主看在属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
那悬空的寒凉手掌,虚虚地落在刀疤脸的头上。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一句话,将所有的辩解都堵在了刀疤脸的喉咙里,他涨红着脸,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喉咙呵呵呜呜地喘气,突兀地,一口乌黑泛青的血从他唇边溢出来。
见血封喉的毒,不知何时要了他的命。
影三快步上前,将尸体拖下去,以免血迹脏了楼主钓鱼的湖边。
片刻后,将尸体交给其他手下处理的影三又走回来。
“楼主,他手底下的人,派谁处理?怕是这一茬……”影三露出一个有点兴奋的笑,“都是害虫。”
躺椅上的人抬起手臂,遮住了疲倦的眉眼,声音透着一股病恹恹地虚弱:“有虫子就除害,后续的事情,你去安排。”
影三小心地问:“那谁来接小的班,伺候您?”
声音弱到散在风里,影三却是松了一口气,道:“属下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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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老爷捻着胡须看宁清梧,像看一个不谙世事的三岁丫头,以过来人的语气安抚道:“听爹的话,爹不知你为何抵触庆晁,但庆晁与你可是一块儿长大的情分,你小时候豆丁那么大,天天粘着人家哥哥长哥哥短,长大怎么不认人了?”
“何况,爹看庆晁一表人才,武功高强,比那个什么,什么谢,强太多了!”
宁清梧:“……”
这都是,以讹传讹!
宁清梧深吸一口气,摆出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架势。
她不能将上一世的事情说出来,宁父只怕会以为她让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身体,偷偷找人来驱邪,还会白白害老爷子担心。
无论用什么办法,庆晁这辈子都别想入赘铸剑山庄!
宁清梧凝思片刻,柳眉轻皱,她做作地捏起衣角,又做作地绕着手指,软声道:“爹,女儿午睡时梦见了娘,娘劝我不要同庆晁成亲,说我与他之间,本是兄妹之谊,此生并无情爱的根基,成婚则必为怨偶。”
宁老爷眼皮一跳,感觉荒唐之中藏着二分合理,愣愣地看着宁清梧问,“那、那为何是姓谢的?”
时刻观察老爷子表情的宁清梧松了口气,提起衣袖掩住脸颊,好似害羞一般,实则掩盖她面无表情念台词的呆样。“娘告诉我,我无法习武是因为身子骨太硬,以后子嗣艰难,怕是福薄,只有嫁给谢岚,女儿才能保母子平安,爹爹也能享受儿孙满堂,天伦之乐……”
真难编。宁清梧想了想,这份被迫编故事的痛苦,也记在庆晁的账上。
宁老爷一贯是爱女如命,此刻呆坐在一旁,五指抓得衣袍都皱了,他苦着脸,喃喃自语道:“你确实骨硬筋直,涉及根骨的武器你一概练不成,当年徐师傅剑式挽花,我清儿倒好,飞剑出去,砸死一只路过的老母鸡……清儿啊,你先回房,待为父仔细想想。”
宁清梧:“……”
那种事情可以忘掉啦!
不过既然此事暂时压下,宁清梧也将担忧的心放下,转身推开门,挡着略显浓烈的日光,顺着雕花游廊慢悠悠走回去。
宁清梧只要一想起庆晁,就会想起观心台上穿心一剑,想起宁老爷离世后被庆晁彻底掌控的铸剑山庄。
她一直觉得宁父的死有蹊跷,可惜上辈子没有查到证据。
宁老爷身体硬朗,每日晨起时都会练剑小半个时辰,偶尔还去剑庐亲自参与冶炼。明明性格豪放 ,还有一副千锤百炼的好身躯,试问这样的人,怎么会突然旧疾复发?
不管宁父的死与庆晁是否有关,宁清梧自知她是死于庆晁之手。
因自身根骨影响,武功不能寸进,但以未开刃的名剑加上她满脑子的秘笈剑招,助谢岚杀庆晁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应该。
……
宁清梧幻想了一下,抿住了唇。
回到房里,宁清梧站在萦绕着女儿闺香的房内,来回走了两圈,她突然想起一个非常致命的问题:
如果谢岚投递了姻缘册不是参与着玩,而是真心实意求娶她,她、她岂不是沦为庆晁那般混账,利用一个无辜之人的感情达到目的了!
前世未曾听说谢镜枯对她有什么爱慕传言……
凑热闹?这要成亲的热闹,一般人也不会来凑吧?
宁清梧靠在床边,拧眉沉思。
若是没记错,谢镜枯似乎是没有长辈,故而江湖上都传他是寡亲缘者,天命孤煞。既然没有长辈做主,那这姻缘册,便是他自荐了?
……
宁清梧干巴巴地端起一杯茶,忘了倒水,空着杯子饮了一口。
又回过神手忙脚乱给自己倒了一杯,捧在手里。
不行,她要先去私下见一见,谢岚此人。
也刚好看看,这位尚未在武林闯出名声的未来剑魔谢镜枯,现在是什么模样。
人人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没准趁着谢镜枯还没发家,她也能送一送炭,点燃一把剑魔的冷血,侧面达成报仇的目的。
宁清梧打起精神,走到红漆沉木门前轻轻推了一下,木门便开了一条缝。
贴身丫鬟春莺正扇着黄蝶飞花的罗扇,拎了一个扎着锦缎布面的小马扎坐在门口,整理那些被宁清梧弃之不顾的武侠小说。
宁清梧抽身回去翻出纸笔,伏到案前,深沉地盯着毛笔尖,乌黑的墨渍洇湿了雪白的纸面。
其实两辈子加一起,宁清梧都很少有离家出走的时候,她有些路痴,不算很严重。还有些自知之明的愚笨,被骗概率很大,加上喜欢看话本,经常是躺在家里招猫逗狗,出去就会假装比较温柔端方的模样。
就算前世和庆晁成亲以后,家里的账目也自有专人去管理,任何大小诸事一概无需她的插手,她像庆府专门请回来的摆设,点缀府上门楣的荣光。
真要孤身一人出门,倒是有些忐忑。
宁清梧揉皱这张被污黑的纸,扔到一边,她揽起衣袖露出一截嫩生的手腕,大笔一挥,写了一篇豪气干云的辞别信。
勿念!儿探谢郎,见则速回!
平放一块看着不怎么值钱的藏蓝绢布,宁清梧翻箱倒柜,找出几个平日里藏起来备用的瓶瓶罐罐,尽是毒药。
又把能贴身存放的暗器塞在衣服里,小银子在腰封和袖口的绑带里都放了一些,换洗的衣裳塞了一件,准备好一切,背起小包袱放在门边。
宁清梧故意用力推开门,双手环胸,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春莺盯着她,愣住,起身问礼的动作都变得迟缓了,迟疑地开口:“小姐……?”
宁清梧盯着外面参天的碧绿高树,一本正经道:“春莺,我想通了,我要去同爹爹再商量一番,换一个靠谱的大侠做相公,将来也能协助爹爹打理山庄。”
春莺欢喜抿唇,不管小姐选谁她都赞成,但受宁清梧那些话本里的故事熏陶,她也觉得不会武功的男子登不上台面:“小姐,你能这么想可就太好啦,老爷现下还在书房,这日头晒得昏,奴婢打支伞陪你过去。”
说着,春莺将话本一摞,堆得到她腰间那么高,两手在随身的帕子上擦了擦,要去耳房里拿伞。
宁清梧又看着地上铺着的绿纹青砖:“不用,你去后院小厨房要两份绿豆汤吧,井水镇着,端过去我陪爹爹一起用。”
春莺不疑有他,将身侧的东西收拾好妥贴的放在一边,以防挡住小姐,便领命告退。
宁清梧很镇定的模样,回过身,飞快拎起包袱,一口气冲了出去!
寻着院内隐蔽的小路,做贼一般躲藏,她贴着墙根,根据巡防的交替时间一次又一次避开暗卫。
举着几根树杈,必要的时候掩耳盗铃,反正山庄一般的护卫是不敢拦她的,只是骗一骗老一辈的人。
逃跑计划很顺利,没受到任何人的盘问。
但在爬树跳墙时,被迫失败告终。
宁清梧蹦了蹦,指尖使劲儿向上伸直,她也够不到边沿。
远远看着以为有贼人,用轻功追赶过来的护院武夫陈伯:“……”
陈伯无奈一笑:“小姐,您这又是做什么?”
宁清梧深沉道:“陈伯,我看你一路踏风而来,身体轻盈,我却连墙面都翻不过去,我有些自卑。”
陈伯:“……”
宁清梧黯然神伤:“我自幼无法习武,江湖上许多世家嘲笑爹爹后继无人,我都晓得。”
一滴晶莹的泪,酝酿在绝色少女的眼角,然后它就是不掉下来。
陈伯听不下去了,后背都在发毛:“小姐,小姐,你且说你要做什么?”
宁清梧抱着小包袱,眼巴巴看着陈伯:“我想看一看铸剑山庄的外面,隐藏自己铸剑山庄大小姐的身份,去看一看这偌大的江湖,俗世的众生百态,到底是什么模样。”
陈伯不假思索,惊道:“你要离家出走!”
“非也,我是想去散心。”宁清梧一派淡然道:“陈伯,我若是一个人上路,风吹雨淋都是小事,若路遇歹人,只怕今日一别就是最后一面……”
陈伯听不得这小鬼灵精卖惨,头疼开口:“小姐,莫要再说了,我陪你去。但不能离山庄太远,先说好,只在这附近镇子上逛一逛,也不许吃得太杂乱。”
宁清梧双手合十,眼里凝着皓月星辉一般莹润光泽,她笑得甜蜜,陈伯顿时毫无招架之力,扶着肩膀,带着她翻过墙去。
轻功只是腾越几步,就到了山庄前的官道上,陈伯不放心:“小姐在这里稍等片刻,只要片刻,我去赶一辆马车过来。”
这样出门时宁清梧好坐在马车里观景赏看,累不着她,也不至一时没有看顾好,失去踪迹。
宁清梧端是一副乖巧的模样,在陈伯再三叮嘱下点头应和,娇娇地放软了嗓子,待陈伯消失在视线里,她顿时转身拔腿就跑。
怕陈伯追出来按着痕迹找到她的行动路线,派人蹲点,宁清梧还特意绕过官道,贴着山庄附近的水路走,一路上衣袖擦过数不清的山野林花,沾染了无数驳杂的味道。
鼻子再灵敏的野狗也别想追到她。
日落西山,一层金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走了大半日,陈伯去而复返没发现她的人影,定然会禀报上去。
她爹肯定早就发现了那封信,说不准已经派人追上来了。
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宁清梧抿着嘴唇,两颊微微发红,映衬水中倒影那美人也是美目微敛,一副体力不支的娇憨样。
伸出手去把影子搅碎,宁清梧走得急切,她没什么练武的底子,不免一身薄汗,俯身沾了点水在颈子上贪些凉意。
水珠微凉,从她颈口流淌下去。
短暂休息片刻,宁清梧有些发愁,她上一世就去过一次万碑楼,隐约记得是从铸剑山庄出来,马车一路向西。
具体如何走,经过多么远,她是全然不知。
当时坐马车日夜兼程大概两日余才能抵达,她打算等到附近的镇子上买一匹马儿,路上问问买卖消息的小驿站,争取七日内见到谢岚。
待歇够了,她站起来踩着河边的小石头,有些湿滑,追着日落的光影向前走,一路上景色颇为宜人,心情不自觉的好了许多。
逢魔之时,太阳将要熄灭,日光笼上一层厚重的夜纱,孤月高悬,却还并未发出光辉。
一人抱剑而立,背着霞光,正挡在宁清梧的前方。
青年样貌俊朗,左侧眉峰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似利器所伤,这疤痕断眉非但不丑,反衬他有几分冷凶的好看。
青年的眸色也较常人微浅,脸上没有表情,视线与她相接,清清冷冷,没什么改变。
宁清梧看清了他的脸,如坠冰窟,心口几乎是立刻泛起细密的疼。
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又恍然想起,这个时间他们还不太熟悉,宁清梧止住脚步,有些焦虑地咬住了嘴唇的一点边缘。
青年眼神落在她身上,扫了一眼。
狭路相逢的架势,气氛僵硬,谁也没有开口。
河水冲过河床,撞击石子儿,一只渴水的飞鸟掠到岸边,整理完尾羽,扑腾一下飞远了。
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顶着叶子的毛绒脑袋钻了出来,小少年抱怨着拍拍胳膊上的灰:“怎么不等我你就跑了啊!”
没人回答。
少年一身褐色皮革的利落短装,头发半长不长,带着卷儿,额头绑着一块墨蓝的玉石,他抬头一看,才看见还有一个宁清梧在场。
本来不以为意的眼神,在看见宁清梧的脸以后,顿时腾地红了,他跑到庆晁身后,耳朵也是红的,蚊子嗡嗡一样:“……你怎么背着我,一个人私会神仙姐姐?”
庆晁目光冷了一些,没说话,但先前诡异的气氛被打破,他和宁清梧擦肩而过,没有分给这所谓的神仙姐姐一丝眼神。
褚兰连忙跟上,想跟宁清梧搭话,又不好意思,急得他一直回头,被庆晁冷冷地斥了一句。
“路铺在你脑后了?”
褚兰不得已放弃了搭讪,跟在庆晁身后,两个人渐行渐远,风里隐约送来少年郁郁寡欢地哀叹:“你是要去和铸剑山庄大小姐谈亲事,我又没成家,她孤身一人,一个这么秀丽的女孩子,我担心她怎么了?”
什么叫,和铸剑山庄大小姐谈亲事?
事情尚未定下,庆晁便先一步收到消息一般上了门,这件事情怎么看怎么诡异。
不过好在宁清梧已经走出来了,她没回去,她爹应当是不会点头应下的。
宁清梧松了一口气,半弯下腰,按摩着紧绷到抬不起来的双腿,庆晁好像没认出她。
那少年她有些印象,好像是跟在庆晁身边做事的远亲,前世也在庆府待了一段时日,天天陪她解闷,可惜没多久就回家去了。
宁清梧当时还为此鼓起勇气,堵了一下庆晁,想问问小伙伴去哪儿了,可惜男人冷冷地看着她,好像她再多说一个字就要咬碎她的喉咙,宁清梧不高兴,也怕,就没再提过了。
夜晚的林子不安全,宁清梧没再耽搁,摸向他们走出来的地方,往山下去,也许能找到镇子。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
宁清梧下了山,又钻到另一片山,走得迷迷糊糊,只记得依照太阳的倾斜,一路向西。
坐在地上捶了捶小腿,宁清梧熟练地拿出火引子和防虫蛇的药粉,几根木柴拼上石块,搭出一个火堆。
宁清梧烤着火,困倦地抹了一下眼睛。
因这几晚睡得不踏实,她绷着精神,遇到暖洋洋的地方就有些疲惫不堪。
前几日惹眼的美人此刻犹如明珠蒙尘,掩去半分芳华,她擦擦脸,整个人都是野外风餐露宿的可怜劲儿。
休息够了,又烤了个馍馍就水噎下,宁清梧打起精神继续走,丝毫不知自己前两日已在深野林间莫名其妙转向了。
又走了三四个时辰那么久,天边擦黑,她面前出现一片竹林汇聚成的林海。
放眼望去视线所及都是一片浓绿,细细打量,竹林间并没有蛇类经常活动的痕迹,很大可能是这附近有人烟,可惜她经验少,也没有十足把握确定。
总归是要走路,能找猎户问问路也不错。
宁清梧拿出一瓶毒药,塞在袖子里,一步一步进入竹林深处。
一阵风轻盈地吹起她的发丝,引来浅淡的檀香,灰扑扑的娇女伸了个懒腰,许是景色太好,她此刻心神宁静,眼皮越发沉重,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上一觉。
宁清梧不知不觉中困得失神,黑茫茫的夜色里,她倚在一块巨石上失去意识,陷入昏睡。
睡意朦胧间,一道声音响起:
“主子的命令,将人带回竹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