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金一骨碌坐起来,气愤的指着盂南阙,“好你个小魔灵,我好心与你分享我的私隐,你倒好,一遇着美色就将我的秘密都抖落出去了?”
盂南阙好笑的看着他,咬牙切齿,“我可没答应要与你喝,分明是你说不陪你喝酒,你便要想法子喂我吃毒药。”
“胡说!我哪有说过?”墨金心虚,瞅了一眼慕成谙。
慕成谙当即瞪大眼睛,“你竟然威胁他?”
堂堂天魔,竟然被自己的徒子徒孙给威胁了?这可比墨金要去撬南宫药王墙角的消息更有趣啊。
“你若笑,等我好了便将你们都杀了。”
慕成谙看着盂南阙不悦的脸色,立即收声,伸手制止,“我没想笑,我分明是为你抱不平。”
说罢,她立即一拍桌子,假装狂怒,“好你个墨金,收了我的钱,还敢害我的人,我看你是想你的风流丑事传遍西陵大地了吧!”
“你的人?”
“你的人?”
两只魔异口同声,一个面露揶揄,一个面容发怔。
“我...带来的人。少说了两个字,不要较真。”
墨金提起的气又顺了回去,盂南阙转过头去,不再理会他们。
慕成谙满不在意的挥挥手,然后一把将墨金摁在椅子上,眼中冒光,“墨金,我刚刚出的主意你怎么想?我帮你给南宫夫人送信,你借我个灵宝,如何?”
墨金想都没想就摇头,“哼,不自量力。南宫府在整个琅烨防卫最严密的银醉谷,光门口的护谷剑阵就足以将你绞个灰飞烟灭!你忽悠谁呢?”
慕成谙“啧”了一声,心里有些不爽,“墨金老头儿,你都不认识我,怎就这么笃定我进不去?再说了,我若是真死在银醉谷于你又有什么损失?”
墨金嘿嘿一笑,把她手中的绿釉瓷瓶巴拉回来,给自己喂了几颗雪凝丹,嘟囔道:
“你当我不知道?你托我办的两件事,第二件起码要十年才能办成,我墨金在修界魔域还有几分薄名,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保你至最后一刻。你这要是在南宫府出了事儿,可不还得我去捞你?小妮子明摆着匡我。”
慕成谙惊呆了,墨金老头儿好心思,怪不得能哄得那南宫夫人对他倾心,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这墨金竟是在武力上的可靠之人?也不知是羞辱她还是他自己。
“咳。老头儿,你放心,不光是我,还有他呢。”慕成谙葱白的手指一点,“他多少是个魔灵,总能有些办法的,也总比你强些。”
“他?”墨金犹豫了。
突然被点到的盂南阙蹙眉,“我何时答应与你一起去了?”
“你不和她去谁和她去?让小女娘自己送死?没风度!”墨金立即吹胡子瞪眼,态度大转弯,“小心我毒死你!”
“好啊。”
慕成谙看见弱水已凝出利剑的模样蓄势待发,忙一把拦住,半推着他回药庐,“冷静,冷静,他死了可没人给你看病。”
“不看就不看。”盂南阙一脸阴沉,就算是仙王神袈也没有这样羞辱过他。忍了一晚上,他可一点都忍不下去了。
“呸!我灵石都花了,你可别胡来。”
慕成谙将盂南阙推回药庐,探出脑袋:“墨金,明日先借我灵宝,我给你预付押金,我保证能帮你给南宫夫人传信,就这么说定了嗷。哎,别拽我呀!”
话刚说完,盂南阙就黑着脸将她拽到门框上,眼下屋里没点灯,两人就这样抹黑对视着。
他声音冷的像凝出冰来:“你若想害我大可换种法子,何必搭上自己?”
“害你?”慕成谙迷惑,“我怎么害你了?”
不过她问完后就明白了。南宫药王府危险重重,他又身负重伤,她此行定是必死之局。而天魔之主若是身死,天魔也活不了。
“盂南阙,我还没活够呢。”慕成谙冷静下来,出声解释,“我不是轻易赌命之人,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去做。”
“你凭什么?难不成一把羽毛幻化的凤凰灵剑就能破开护谷剑阵不成?”
“自然不是...而且我也不只一把,我还有很多。”
盂南阙轻笑一声,嘲讽意味十足,“一个假金丹修士,你还能有什么本事?不惑留给你的羽毛不多了吧,若是不给沈念真那一支,说不定你还能多一丝生机。”
慕成谙无语:“你什么意思?”
盂南阙:“不想让傻子送死的意思。”
傻子?
慕成谙皱眉。她原本是想好好与他讲道理的,奈何此人油盐不进。
既然说人话的时候不听,那就别怪她说鬼话了。
她当即扬起下巴:“实话告诉你,南宫药王府的小公子曾与我有一段露水情缘,告诉过我剑阵的解法。这下你总该信我有十足的把握了吧。”
“露水情缘?”
盂南阙的确将她的话当了真,“你才十五岁,你可真是...”
他忍了片刻,最终冷声:“你可真是情史丰富。”
慕成谙翻他个白眼,推开门走了。
反正等真到了南宫府时,他自会知道真相。
盂南阙眼眸沉沉的看她离开的背影,正要关上门,他耳朵微动,再一回头,窗口月影下多了一个皮影。
还是白日来的东西。
“天魔大人,我说的没错吧。天魔之主无情无义,要么会害你,要么便是戏耍你的感情。您甘心被这样的人玩弄吗?”
盂南阙抬步而去,还没等他走到,那皮影便“倏”的原地消失,下一刻又出现在另一侧窗口,语气依旧恭敬,“天魔大人有破天之力,我等蝼蚁不敢靠近。来传话的不过是张鬼皮而已,大人不必生气。”
几次都没抓到背后的东西,说不生气是假的。
盂南阙立在原地,沉声道:“当今鬼族,竟也是能说的上话的东西了?”
那影子忽的抖了两下,似是在笑,“鬼族一生虽只有十年寿元,却也是会说话的。我们与众多魔灵一样,都等着效忠天魔大人。”
“哦?如何效忠?”
“浊婴的话虽只说了一半,但天魔大人一定明白。”
“你是说重塑天魔之体?”
“没错。”那鬼皮抖了抖,“除了佛眼、龙骨,再加上姜山的濯血树,便能重塑天魔之躯,摆脱天魔之主的控制。当然,要由您亲手杀了天魔之主才行。”
盂南阙听那鬼皮咿咿呀呀的话,慢条斯理的整理衣袖,“你为何要帮我?”
鬼皮极具抖了好几下,“天魔大人可知道,魔域正在想法子重塑魔主。魔主伽禹与您一样有破天之力。而魔主向来更讨厌我们鬼族,所以......”
“所以你想找个不那么讨厌鬼族的主子?”
“正是。”
盂南阙笑,“知道了,我自有打算。”
话音刚落,那鬼皮便知趣的如黑影掠过般消失在窗前。
—
翌日,慕成谙早早去了她新搭的试炼场。顾只只效率很高,来的人已经领到了号码牌,正在排队交钱。
周遭人群吵哄哄,顾只只看着眼前的木箱,惊的连嘴都合不拢。“这得有,上万的灵石了吧。”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慕成谙手指搭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差不多,但还可以更多。”
“更多?”
顾只只重新算,若一人一盏茶,一天开六个时辰,那一日便是四千多颗灵石,距离试剑大会还有四日,最多不过能有一万六千灵石。她没算错啊,还如何更多。
“一次一人太慢了,这后面还有万数修士。所以...”慕成谙狡黠一笑,“我打算一次十人。”
“可是一组十人,你的幻术撑得住这么久吗?”
普通修士在没有灵宝的加持下,幻术顶多能维持两个时辰。而一组十人必然会加大灵力的消耗,她做不到的。
慕成谙笑,“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有帮手。”
说着少女向后打响指,一位身着墨色长衫,一脸不情不愿的老头儿便自身后走来,身边还跟着一个黑袍兜帽的男子,微风吹起斗篷一角,隐约可见绛红色内衫与如白玉一般的长发。
“你怎么也来了?”慕成谙压低声音,忙向四周张望,好在附近没什么天门宗的人。
“他说他不信你,要我做个见证。”
男子看不清容颜,但声音却如旭日暖阳,在时至隆冬的西陵大地增添一抹暖色。
顾只只好奇,想凑近了看,怎料慕成谙旋身挡住,冲她笑,“帮手不是这个,是墨金。”
墨金鼻子轻哼,伸手从怀中掏出一灵宝。
那东西外看像个茶壶,通体晶莹剔透,散发出淡淡竹青色,看着像千年寒冰一点点雕刻出来似的,里面荡着一圈水,稍微晃动一下,里面的沉水便如大浪淘沙一般汹涌奔流,在壶壁上激起不小的水花。
“只能借你这一样,其余的恐引来旁人注意。”
慕成谙忙接过。墨金还算有诚意,在他所有灵宝中确实只有这个方便用,灵力还强。
“谢了。”慕成谙将手中的沉水玉壶递给顾只只,随后从木箱中抓了一把灵石递给墨金,“算是押金。待事成之后,你再退还给我。”
墨金如墨一般化不开的幽怨终于有消散的痕迹,毫不客气的伸手接过,“你这臭小娘倒是做生意的好手。不过老头子也不图你这点钱,你只需记得你答应我的便好。”
说着老头儿将灵石哗啦啦收尽自己的乾坤袋,自顾自走了。
“生意人,一诺千金。”
慕成谙将沉水玉壶向上一抛,只见原先的试炼台瞬间扩大数十倍不止。慕成谙向顾只只使了个眼色,小丫头立刻心灵神会,去制作十人一组的通行牌。
“狮子大开口,必会伤及自身。”耳边一道凉凉的声音传来。
慕成谙讶异回头,“你在关心我?”
盂南阙不自然的别开脸,“没有。”
他的声音分不出喜怒,只将兜帽往下拉了拉,准备走了。慕成谙看见他节骨分明的手指似乎更瘦了,情况只比皮包骨好一些。
“喂,今晚你还是别去了,留在药庐养伤吧。”
他脚步一顿,忽的回头,似笑非笑,“也是,有南宫府小公子的轻易在,我这样一个病人,的确帮不上什么忙。”
“我不是那个意思。”但她转念一想,又道:“好吧,差不多。总之你身体不好就不要乱跑了。”
“看来你不仅要传信,还要与那南宫小公子相会了?”
“啊?”慕成谙懵了。
恰巧顾只只在身后叫她,她只能先应付这边,“我先去了啊,晚上子时一刻,我应该能回来。”
“随便你。”
盂南阙一甩衣袖走了。
“天魔大人,南宫府有灌气丹,对您的伤有好处。您是半神,只用魔的药没有太大的效果。”
盂南阙脚步一顿,眼眸瞬间锐利,手中弱水以利箭之势向树干击去,那鬼皮灵活一滑,立即躲到另一个树干上,气喘吁吁,“天魔大人这么怎么了,小的是好心啊。”
“墨金的医术我相信,但你区区鬼皮,是如何知晓我受了什么伤,又该如何医治的?心怀鬼胎,该杀。”
那鬼皮听后欲哭无泪,“在下早就说过了,鬼族寿元短,自有秘法维持生机,知道的多些不足为怪。”
可盂南阙根本不听它的辩解,手中利箭不停,且愈加狠戾,“滚开,我不会与你们合作。”
那鬼皮被打的支撑不住,身后更有人牵制他,直接隐没树皮之中,了无踪迹。
此时一灰袍少年立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指尖缠着几根傀儡线。
“怎么样,他还是不信?”少年眼神无焦,只盯着脚下苍苍郁郁的翠竹面无表情。
那被牵扯回来的鬼皮当即从地上扭曲摇曳的溶成鬼人偶模样,单膝跪地,“主子,天魔十分固执谨慎。”
“无妨。还不到时候。”
少年两只手微微抬起,周遭纷纷涌上十位鬼奴,手上拎着十张人皮,任少年挑选。
少年白骨森森的手爪在其中一套皮子上滑过,腕袖滑落,露出他已经开始腐烂的胳膊。
“主人,您只有十年时间了。这次真的能行吗?天魔此世对天魔之主也并无杀心”
“情深之时,必生妒意。那时候才是我们该下手的时候。”
戌凤淡定的用长长指尖划开一张人皮,不过半盏茶的时间,那皮子便宛如衣服一般将他的鬼体一点点包裹进去,从指尖到脖颈,从眼睛到头发丝,严丝合缝,宛如真身。
他将头顶的伞拿开,还有些苍白的脸已经逐渐升起红晕。他从衣物中掏出一块玉牌,将它庄重的挂在腰间,玉牌上有一个杀伐狂劲的“姜”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