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谌曾任谬灵监主薄,四十七岁被贬谪到武川,蛰伏了二十九年,今年三月忽然揭竿而起,以武川为都,自立国号——韩。
韩谌有个骁勇善战、用兵如神的手下——傅行,短短半年的光景,在傅行的带领下,韩军所向披靡,攻城略地无数。
“韩国的疆土越扩越大,皇上连派的三十一名大将接连战死,谬灵百姓把傅行封为战神,声望不在公子非之下。”
晞茵府内,一名黑衣男孩帮云戮整理盔甲,男孩比云戮大二岁,是云戮从血刃坊骨灵坊买的上上等金系骨灵。
这骨灵是云戮半年来见过最纯净、最灵慧的骨灵,若加以调教,定可以保护娘亲、芽芽、舅舅、舅娘周全。
“你护晞茵府三年,三年后,我给你自由,还给你富贵荣华,好吗?”
“好。”骨灵点头答应,他不懂什么是自由,不懂什么是富贵荣华,他只求不要再挨打挨骂,不要再挨饿挨冻,便好。
为了控制骨灵,云戮给他下了毒,七日给一次解药。
“只要你不出差池,便不会有事。”云戮瞒着云非,给晞茵府的每一个下人都下了不同的毒。
“好。”骨灵似懂非懂地点头,想着世间上不会有比骨灵坊更糟糕的地方了,只要能出去就好。
骨灵入晞茵府后,云戮授他灵书,传他灵术,教他读书识字、兵法计谋,给他起名“卫晞”,守卫晞茵府之意。
卫晞也不负所望,进步神速,在云戮坐牢期间,守护晞茵府平安无事。
“好了。”卫晞帮云戮穿好战甲,默默退到一旁。
“给。”云戮丢给他一粒解药,走到桌旁,望着桌上才写了开头的信,回想起出宫牢时,卫晞禀报的情况。
一个月前,云非派人在各地伪装天象,散布谣言,说是‘平息韩乱者,唯有云皇子。’之后,云非又让朝中多位大臣先后向云戟进谏,恳求云戟派一众皇子出兵平韩。
许多皇子惧怕傅行的威名,皆卧床不起,称病不出。
朝堂上,云戟望着大殿上忽然空出大片空地,默不作声,许久后,下令将牢里的云非放出来。
与其他皇子不同,云戮已对外抱恙一年有余,这一年来鲜有出府,如若不是他主动请缨,云戟不会第一个派他平韩。
可是如果他不请缨,云戟派去的人很可能是九哥。
韩兵势大,傅行凶猛,云戮不放心让九哥涉险。
此外,云戮听说韩谌仁爱温厚,这半年来,韩国百姓过得富庶安康,以九哥的秉性,更不可能去平韩了。
可如若云非抗旨,又会受父皇责罚。
云戮不想九哥和父皇闹得那么僵,他曾多次劝九哥假意顺从父皇,假意附和,待大权在握后再改天换日。
“如果兴建解忧阁不成,创立国度无望,九哥可退回来乖乖做云氏皇子,与四哥争夺太子之位。我会助九哥当上太子,继承大统。待九哥坐上皇位,掌管谬灵后,再改谬灵典法,重塑谬灵。”
“父皇曾经就这么想的,可是现在呢?”云非不知道究竟是皇权腐蚀了父皇,还是父皇本恶。
“不一样,你和父皇不一样,我相信你能做到父皇做不到的事。”
“可,我不相信。”云非记得自己还小时,父皇善良慈爱,高山景行,救困扶危,铲奸除恶,是云非最崇拜的大英雄。
为了拯救谬灵百姓,决定争夺太子之位,当帝王,改法则。
“父皇说过,有心便当不了太子,做不了帝王。为了当了帝王,拯救谬灵,他只有把心丢了。”
云非忽然苦笑,他曾经无比敬仰的父皇啊,他曾经引以为傲的父皇啊,他曾经日夜效仿的父皇啊,为了当帝王,真的把心丢了。
“父皇杀了十一个哥哥,登上了太子之位。之后,父皇又杀了七个弟弟,六个姐姐,三个妹妹,灭了同辈宗亲。可父皇还觉不够,开始查杀宫外潜藏流窜的云氏血脉。最后,父皇恐日常梦多,又生变数,他直接发动政变,把皇爷爷给杀了。父皇当上了帝王后,杀戮不但没有结束,反而变本加厉,苛捐杂税,暴政酷刑,搞得谬灵更加民不聊生。”
云非忘不了父皇草菅人命,滥杀无辜的模样,他血红的眼,暴起的筋,颤抖的手,让云非毛骨悚然。
“九哥,我相信你,你不会变成父皇那样子的。”云戮认为父皇之所以会变,是因为他不够坚定。而九哥则不同,九哥救民的心坚定不移,不可能被动摇。
“可,我不相信。”云非不愿重蹈父皇覆辙,他怕有些东西一旦丢掉就再也捡不回来。
云戮见九哥始终和他意见相左,只得作罢。
正当云戮回忆之际,卫晞忽然跪在他的跟前。
“公子,傅行好取敌方首领首级,属下担心公子安危,请求一同前往剿韩。”
卫晞忧心忡忡地望着云戮,入府的两年来,戮公子、非公子、芩娘娘、芽芽小姐、尹大人、尹夫人都待他极好,在他心目中,他们不仅仅是他的主人,更是他的亲人。剿韩一行危险重重,凶多吉少,他不放心云戮独自前往。
云戮漠然地扫了眼跪在地上的卫晞,淡淡道:“你放心,如果我死了,舅舅会代替我给你解药,你不会毒发身亡。你只需守好晞茵府,护好我娘亲他们,一年后,我允诺你的自由和荣华,舅舅都会给你。”
说完,云戮不再理会卫晞,低头将桌上未写完的信补了句“祝九哥安”后,折好装入信封,递给地上跪着的卫晞,让他交给信使,送去给九哥。
“公子,有尹大人在,晞茵府不会有事的。求您让属下跟着您去剿韩,一个月,就属下跟着去一个月,一个月后属下就回来。公子,属下愿意再守卫晞茵府十年换这一个月。”
“不行。”云戮见卫晞没有接信,有些恼怒,打算如若卫晞再违令,他便严惩不贷。
卫晞见云戮态度坚决,不得不从怀里掏出一根红烛,双手呈上道:“非公子说,公子见红烛,可实现属下一个心愿。属下的心愿便是希望公子带属下一同平韩。”
云戮见卫晞手上的红烛确实是他亲手所做,为了去上古灵鲸的脂膏做红烛,他在血刃坊黑海里潜了三个月。
云戮没想到九哥会把自己送他的生辰贺礼转赠别人,眼里迸出寒意,冷冷问道:“九哥把它给你了?”
“非公子和属下打赌喝酒,输了,便把红烛给属下了。”
云戮望着红烛沉默了片刻后,挥手点燃了它。
卫晞也不松手,任由滚烫的烛液滴落在手心,烫起一个个大泡。
红烛燃烬后,云戮望着疼得满头大汗的卫晞,将信放在他烫得通红的掌上,冷漠道:“安排好相关事宜,申时出发。”
“好,好,多谢公子。”见云戮答应,卫晞欣喜地从地上起来,跑出去送信了。
韩国的疆土已经北扩到黔城,云戮率兵攻打了半个月,正当他久攻不下之际,收到了云戕招降韩谌的密报。
“公子,南蛮解忧阁那帮人都在看着,不能让太子成功招安韩谌。”
卫晞帮云戮包扎完伤口后,用剩下的药给自己包扎。
傅行实在太凶悍了,两兵对阵时,云戮完全不敌,几次差点被傅行杀死,都是卫晞帮他挡的刀。
卫晞望着自己胳膊上的白骨和傅行断裂的大刀,向云戮提议取他的骨头去做兵刃,他可是上上等的金系骨灵,制出来的刀枪肯定无坚不摧。
“不行。”云戮一口否决,“我不缺你这把刀,即使赤手空拳,我也照样能取傅行首级。”
强攻不成,云戮改变战略,派人半个月前抓了许多花火村的姑娘,威逼利诱她们去蛊惑韩谌的独子韩忠,挑拨离间韩忠与韩谌、傅行的关系。
“哥哥,我今日去市集买簪花,听到不少百姓称赞傅行,说韩国有今天都是靠他,他才该做国主。”
“哪个死东西说的?我要去把他舌头剁了!”
“好多人都这么说,十个里面有九个。”
“对对对,哥哥,我前些日子去买衣裳也听见了。他们还说圣上欲将皇位传贤不传亲,所以才迟迟不立哥哥为太子。”
“啪!”韩忠听了暴怒,一巴掌扇得眼前的小妾眼冒金光,嘴角流血。
韩谌一生为自己的理想抱负而忙碌操劳,对儿子疏于管教,导致韩忠已满四十,却胸无点墨,平庸无能。
韩忠本就对父皇日日称赞傅行,贬低自己不满,如今受了小妾的挑拨,更是对傅行妒恨不已。在新妾的鼓舞下,他向韩谌请旨,去指挥傅行作战。
韩谌知道儿子德行不佳,才谋全无,自是不准。熟料韩忠竟偷偷给韩谌下药,使他昏迷不醒,又偷玉玺,假传圣旨,让傅行听令于他。
韩忠带着自己的娇妻美妾,八抬大轿地来到黔城,也不上战场,日日变着法折磨傅行,在他行兵布阵时捣乱,甚至将他的作战计划偷偷泄露给敌军,恨不得傅行死在战场上。
云戮趁傅行被折磨得伤痕累累,心力交瘁、疲惫不堪之际,率兵偷袭。
韩忠早于云戮达成了交易,云戮帮他杀了傅行,他送黔城给云戮。
于是,在云戮带兵来袭时,韩忠令人偷偷打开了城门,放云戮他们进来。
瞬间,黔城硝烟四起,炮火连天。
正当云戮和傅行打得不可开交,你死我活之际,云非忽然出现,阻止了二人。
厮杀的两人对视了一眼,共同朝云非点头答应。
“好。”云戮自认小人,一边后退,一边将手里的枪朝傅行飞去。
“好。”傅行也不是君子,他还未挪步,便将刀向云戮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