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完年,上元节后。
燕京还下着小雪,窗外的枝桠裹着银装。屋里边暖烘烘的,炭火烧得正旺,外头的丫鬟不知在小声议论着什么,细细碎碎的声音叫人毫无睡意。
沈元锦仿佛做了一场梦,梦里她死在了嫁给韦景焕的路上。
眼睛一闭一睁,却是回到了这个暖烘烘的屋子里。
是她的闺房。
她动了动躺得有些僵硬的身体,看了一眼身上的藕色短袄和鹅黄马面,佯装镇定地下了床,往铜镜边走去。
“大姑娘方才不是说午后困得很,打算小憩一会吗,怎地这就起来了?”
厚厚的帘子被掀开,还未见到人,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沈元锦皱了皱眉,伸手摸了摸略有些痛的头,想起来这个人是谁。
是她身边的一等丫鬟书画,是沈元锦已故的母亲从娘家带来的。
“哎哟,大姑娘怎地光着脚丫子四处走!快些穿上鞋回床上去,仔细冻坏了身子。”书画瞧见沈元锦光着脚站在铜镜前,惊呼一声,三两步到床边去取来绣鞋,伺候沈元锦先套上鞋,方虚扶着沈元锦的胳膊,想将人往床边请。
“不碍事。”沈元锦看了一眼铜镜里的人,确定这模样还是自己,且是十四五岁尚未出阁的自己,倒也放下心来。
书画扶着沈元锦往床边请,见沈元锦打量着自己,眼神有些闪躲,瞧着颇有些不自在。
“大姑娘瞧着还是累得很,不如再小憩一会,待晚一些奴婢再唤您起来。昨儿个大少爷不还说今日从衙署回来,便带新字帖来给您吗?您先小憩一会,想姑娘醒的时候大少爷也该回来了。”
沈元锦被书画按着坐回床上,看着对方端着的笑,有些不解地皱起眉,总觉得对方这番作态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你瞒了我什么?”沈元锦从对方手中接过手炉,抬起眼来看她,声音瞬间冷了下去。
书画为沈元锦披上披风的动作一顿,连忙赔着笑:“奴婢哪儿敢!姑娘也知道,奴婢的母亲是大娘子的陪嫁婆子,自小奴婢便跟在大娘子和姑娘身边,是最忠心不二的。”
“你的忠心,我当然知道。可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如此忠心不二的你也跟着瞒我。”
沈元锦自己穿好鞋袜,站起身来急匆匆往外走去。
她现在的模样,瞧着不过十四五,记忆中在这个时候要死死瞒着她的,除了祖母的去世,就只有……镇远侯府上门退亲!
见沈元锦往外跑,书画连忙抓起旁边的斗篷便跟着往外跑,嘴里还喊着:“姑娘!大姑娘!您便是要出门,也多穿几件,可莫要冻着自己。”
沈元锦可怕生病了,听到这话,在门口停下脚步,接过书画手中的斗篷,往自己身上仔细披好,方才继续往外走。
镇远侯府这门亲事,是沈元锦她祖父与镇远侯定下来的。
那年夏日,莲塘上微风正好,亭子里边喝着茶的两个老人,谈笑间便将镇远侯世子叶寒山和沈元锦的亲事定了下来。
前世的这一天,沈元锦在屋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醒来才听偏房提起,自己被镇远侯府退了亲。
那偏房自然是沈父的小妾,姓柳。因沈家大娘子去的早,这沈家的管家权一直把握在柳偏房手中。
原本大少奶奶入门的时候,柳偏房身为小妾,是要将管家权交给嫡长媳的。可柳偏房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硬是叫大家伙觉得大少奶奶不能管事,只她柳偏房是能干的。沈父不知内情,只瞧见了大少奶奶管不好家,便还是将对牌钥匙都留在了柳偏房那。
家中无主母,柳偏房又惯会扮柔弱,沈元锦在她身上吃了不少亏。
前世没有细想,今生一醒过来,沈元锦倒是想明白了。当年所谓的无意说漏嘴,其实都是故意的。
退亲对闺阁女子来说可是大事,家中怕她一时接受不了,便打算缓一缓再想办法告诉她。可当天晚上柳偏房便假装说漏嘴,将此事透露给了沈元锦。
这夜是一家人一块儿用饭的,沈元锦记得前世那个时候,老太太的脸色难看得要命,狠狠瞪了柳偏房一眼。
沈元锦跑出二门,追到出府的必经之路上,正瞧见即将离开的叶寒山。
怎么回事,竟是他亲自来的?
沈元锦愣了愣,前世的她难过于被退婚,根本不知道今日来的人是谁。
“叶……叶世子留步!”
平日里沈元锦虽说娇生惯养,可见外男还是头一回,何况这人还是刚与她退婚的前未婚夫。
前方的叶寒山穿着藏蓝曳撒,身上披着狐裘,往前走的脚步一顿。他回过头来,瞧见跑得双颊红红的沈元锦,神色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沈元锦会亲自追出来。
在前边引路的小厮见沈元锦来了,似乎有些尴尬,连忙对叶寒山解释:“叶世子莫怪,大姑娘平日里不这样的,许……许是有婆子丫鬟在姑娘耳边嚼舌根,方才不管不顾地追出来。”
谁不管不顾了?
沈元锦听见这话一皱眉,撇撇嘴,却也没打算与这小厮一般见识。她上前两步,看着叶寒山,小心翼翼地问:“世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元锦方才十四岁,叶寒山比她大两岁,高了她整整一个头还要多一些。
也不知是要避嫌还是为了不让沈元锦一直仰着头看他,叶寒山后退了几步,方才点点头。
对于沈家,沈元锦还是熟悉的,带着叶寒山七绕八绕,便找到个没人的地方。
她今日得想办法说服叶寒山,叫他不要退婚。
若是能说服叶寒山,那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能,那她就得想办法避开韦景焕。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前世会死在路上,但既然嫁给韦景焕就会死,那她还是避开为好。
前世被射中的那一箭真的好痛好痛,沈元锦最怕痛了,这辈子可再也不要试一次。
“是元锦哪里不好,世子才要退亲吗?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退亲?”
沈元锦为了避嫌,离叶寒山有好几步远。
叶寒山生怕对方不顾清誉凑上来请求自己,又后退了几步,看着对方有些发红的眼睛,压下心中一丝不忍,还是拒绝道:“沈大姑娘之才貌,在北直隶称第二,没有女子敢称第一。沈大姑娘是这燕京城里最好的女子,若非不得已,寒山是定然不会退掉这门亲事的。只是寒山与沈大姑娘终究有缘无分,还请沈大姑娘勿要强求了。”
“有什么不得已,是连亲事也要退掉的吗?”瞧着叶寒山的神情,沈元锦有种直觉,今日她冒险追出来,想是白费力气了。
“某此去大同,北击敌寇,九死一生,不知何年何月是归期。若此番身有不测,若此去七八年,岂非耽误了沈大姑娘。某自前日接到圣旨,是辗转反侧,思来想去,还是到沈家来退了亲事。一切皆是不得已,万望沈大姑娘勿怪。”叶寒山作了一揖,以示歉意。
沈元锦哪里受得了镇远侯世子的礼,连忙避开,看着对方的姿态,知道今日定然是半点办法没有。她叹了口气,朝着叶寒山福了福,道:“既如此,倒是元锦愚钝,想不明白这茬,方才在今日打扰世子。”
“沈大姑娘为了婚姻大事肯豁出去,某心中是佩服的。今日退亲,是我叶寒山的不是,若沈大姑娘日后有难,可以某的名义向陆阁老递拜帖。某少时师从陆阁老,与陆阁老师生之情尚在,若只是一点小忙,想老师该是不会吝啬相助。”
叶寒山留下这句话,便匆匆离开。
远处的书画见叶寒山走了,连忙小跑着到沈元锦身边来,宽慰道:“姑娘不必难过,没了镇远侯世子这门亲事,咱们还能寻其他的。这燕京世家那么多,姑娘才貌双绝,又何惧找不着下一门亲事。”
沈元锦原本还在想这内阁次辅陆秋书竟与叶寒山是师生关系,便听得书画这带着担忧的安慰声。她拍拍书画的手,示意自己一点都没放在心上,便带着书画一块儿先回清秋苑去。
清秋苑是沈元锦住的地方,离老太太的寿安堂最近,离二门也不远,若是要出门,是最方便的。
沈家人丁不旺,夜里大都是大家伙一块儿用饭,若沈父和大少爷沈修远没回来,便只几个女眷一块儿用饭。
原本沈元锦是不大想见到柳偏房和庶妹沈淑锦的,可沈家这十来年一直都是这规矩,沈元锦也不好因为自己一时的脾气而坏了规矩。
到了夜里,沈元锦一进屋,便见柳偏房正小心翼翼地讨好老太太,沈淑锦也在一旁递茶水点心的,殷勤得很。
老太太这么多年是看过来的,自然知晓柳偏房是个什么东西,抬了抬眼皮,也没给对方什么好脸色。
大少奶奶甄海云在一旁指挥着丫鬟们将菜布上,瞧见沈元锦来了,热情地到门口来挽着她的手往里走。
“嫂嫂安好。”沈元锦打心底里喜欢这个大嫂嫂,瞧见对方也是高兴,心中那点因退亲而堆积起来的阴霾也散去了些。
甄海云应了一声,挽着沈元锦的手到桌边去,让她先坐下。自己则是往外走去,招来一个小厮,仔细询问老爷和大少爷怎地还未回来。
沈元锦先给老太太问安,又略一颔首,算是见过柳偏房,方才瞧了一眼座位。
嫡庶尊卑有别,沈淑锦一个庶女占了沈元锦嫡女的位子,见沈元锦来了也不让开,跟屁股黏在那儿似的。沈元锦今夜是来看柳偏房是怎么演戏的,没有心思计较这个位置的问题,倒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在柳偏房身边坐下。
“大姑娘这精神头倒是好,想是睡了一下午,什么事儿都还没听说。”
见沈元锦自己身旁坐下,柳偏房笑意盈盈,脸上的妆容瞧着比姑娘家还要明媚,一边悄悄地打量老太太的脸色,一边握住沈元锦的手,便要继续说下去。
而柳偏房见沈元锦没什么反应,心里有些奇怪,却也只当她还什么都没听说,继续道:“要妾来说,大姑娘是这燕京最才貌双全的女子,礼仪插花品茶皆是上乘,别说什么管家理账,那都是好手。这是镇远侯府没眼光,竟然上门……”
“住嘴!”
作者:你都不知道韦景焕什么情况,咋一定要避开人家?
沈·小怂包·元锦:主要是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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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穿接档文《皇后她只想咸鱼》文案:
宋芃芃一朝穿越,成了即将嫁给皇帝的没落国公府独女。
晴天霹雳,一来就要嫁人。
宋芃芃人都傻了。
好在她第二天就打听到了,本朝皇帝李怀瑾醉心事业,对女人那是毫无兴趣。
宋芃芃老咸鱼了。
她心说没兴趣那可太好了,嫁过去直接咸鱼,只逢年过节见个面在人前走走过场。
李怀瑾忙他的事业,宋芃芃在自己宫里嗑瓜子咸鱼带宫女们打牌,日子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但是。
理想很美好,现实却不是这样的。
御花园内,李怀瑾找到躲着好些天不肯见他的宋芃芃。
步步逼近,将人堵在了假山前。
“你不是对女人毫无兴趣吗?”宋芃芃害怕。
“他们是他们,梓童是不一样的。”李怀瑾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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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竟然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