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在深海没有安全感,云朝这一觉睡的很不踏实,他悠悠转醒,鼻尖是熟悉的清香。
是穆成雪将自己的外衫盖在了他身上,不仅如此,他身边还围了三只异兽。
翎糕、赤雪、还有飞鼠,都蜷缩在他身旁。
“师兄……”
穆成雪正撑着脑袋看书,闻声淡淡地应了他一句。
“我睡了多久?”
“三个时辰左右,身子如何了,你一直在说梦话。”
“什么?”云朝猛地起身,“我方才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喊着冷而已。”
顺便喊了十几声师兄。
神色痛苦,像是穆成雪在梦里虐待了他一样,他反思了许久,确认自己未曾对云朝做过什么。
怪不得师兄将自己的外衫盖在了他身上,还让小家伙们陪在他身边。
云朝看着穿着一身黑红道袍的穆成雪,眼神不自觉往他肩上飘去。
他记得清楚,师兄肩膀上的血肉被他生生咬掉了一块儿,到现在他还能隐隐约约咂摸出一丝腥甜的味道。
穆成雪揉了揉双眼,看书太久,眼前有些模糊了。
他唤出青冥流凤神蝶,围着云朝为他蕴养心神。像在客栈里那样,他探了探云朝的灵脉,已经稳定下来了。
“饿不饿?”
“不饿。”
云朝怀疑他在穆成雪心里就是一个饭桶,每次他醒过来之后师兄问他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饿不饿。
饿不饿困不困渴不渴,穆成雪到底把他当什么了?
他苦涩地摇摇头,无奈道:“师兄,我不是一顿不吃就吵着闹着饿的人。”
他又不是楚江。
“那你还困吗,已经深夜了。”
虚生无日月,象征日月的朱贝黯淡时,便是深夜了。
云朝本来想说不困,但是他瞧见穆成雪眼底淡淡的青黑又改变了主意:“困,师兄陪我睡好不好。”
“我陪你?”
穆成雪想了想,他也确实该休息了,于是翻身上床,躺在了云朝里侧。
云朝被熟悉的味道裹满,喉咙有些发痒,浑身都不自在。
穆成雪侧躺着,忽然伸手摸上了他的胳膊,手下的肌肉猝然一紧,穆成雪更疑惑了:“灵力乱了。”
“啊……”
云朝呼吸紊乱,他有些烦闷,问道:“师兄很习惯和别人一起睡吗?”
“不习惯。”穆成雪说。
云朝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又听见他说,“在外出任务时偶尔会和楚江睡在一起,有时师尊宿醉夜里也需要人照顾,会宿在师尊房里。”
楚江偶尔动用灵力时会发病,需要人用身子暖着。楚流云宿醉会发疯,也需要人陪着睡。
他虽不习惯,但也不排斥。
又是楚江。
云朝咬紧牙关,他有时候真嫉妒楚江。从上元节那日,第一次在穆成雪身边见到楚江时开始。
“你今日有些反常。”
温热的呼吸打在云朝耳畔,云朝心一横,转身直视穆成雪那双不掺杂质的眼睛。
太近了。
近到云朝能清楚地看见穆成雪浓密的睫毛。
“哪里反常了?”
“你今日醒来什么都没问。”
云朝逗他:“我应该问些什么?”
“若是在往日,你应该问我这是哪里,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又笑着问:“那我们这是在哪?”
“我们在……”
穆成雪抬眼看着云朝满含笑意的眸子,一时间有些怔住了。
“为何发笑?”
他不懂,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师兄还没回答我呢,这是哪儿啊?”
“这是虚生的宫殿,你昏迷之后……”
穆成雪同云朝讲完来龙去脉,云朝也不知道风漾竟是鲛人,居然还是鲛人族长的儿子。
那他为什么偷他的银两。
“可是在衍洲,他们明明是有双腿的啊。”
“是幻术,鲛人并没有幻化双腿的能力。”
“那我们要留下来吗?”云朝问道。
穆成雪困意上头,他眨了眨眼,说:“这里有些古怪,留下来调查几日也好。”
云朝见他有了困意,他伸出双手捏了捏穆成雪的手指:“我好冷,师兄抱着我睡好不好。”
穆成雪摸了摸他的手,云朝的手比他还热。
“赤雪。”
心月狐灼热的身躯拱进云朝怀里,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
“赤雪身上热,抱着它就不冷了。”
云朝:……
好吧,真是不解风情。
确认穆成雪已经睡下,云朝轻轻摸了摸穆成雪的左臂。
穆成雪睡觉最是规矩,就连他们赶路时都安分地平躺在木鸢背上,他从来没见过师兄用这种姿势睡过。
果然,穆成雪整个左臂已经完全断掉了。
他两指并起抚上穆成雪的肩膀,顺着经脉摸到手腕。他没办法把穆成雪破裂的经脉修复好,只能想办法缓解穆成雪的痛楚。
随后他轻手轻脚翻身下床,走到一株珊瑚树下,俯身吐出一股酸水。
他疯了一样捶打自己的胸口,恨不得把穆成雪的血肉从胃里吐出来。
云朝第一次,有了杀人的冲动。
他吐了一会儿,沉着脸说:“别躲了风漾,我看见你了。”
偷窥还那么多小动作。
风漾从墙上探出一颗脑袋,有些害怕地看着他。
“你没事吧……”
他和云朝相处半月有余,只在云朝脸上见过一次这种表情……
那天晚上,他被云朝绑在树上吊了一整晚。
风漾打了个寒颤,对云朝说:“你师兄说你中了幻术,我姐给你吃了药,你睡了很久。”
“下来。”
云朝沉声道。
风漾这时不敢反抗他,这样的云朝,他也有些发憷。
云朝从上到打量风漾,他问:“你们鲛人一族都长你这样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风漾有些生气,“我是看你重伤初愈才和你好声好气地说话的,我这样怎么了?”
他甩了甩尾巴:“我们鲛人不长这样长什么样?”
云朝:“我是说,尾巴很漂亮。”
风漾心花怒放:“这是自然,我的尾巴可是我们族里除了族长最好看的。”
不一样。
他今日遇到的鲛人,包括风漾都和那只蛊惑他的鲛人不一样,那只鲛人的鱼尾是近乎透明的,他能清楚地看见鱼尾中血肉和骨头。
以及那头诡异的红发,虚生的鲛人和他们一样,都是乌发。
“鲛人不得离开南海,你当初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村子里?”
“我不是和你说了吗,和家里人闹别扭了。”
云朝冷冷地斜他一眼,风漾立即道:“我说的是真的啊。我们鲛人是可以上岸几天的,只要离开不要太久,身体只会因为干渴退化。”
“我离开南海一个月,已经差点变成鱼干了。”
“那你为何偷我银子!”
想起这个云朝就来气,那可是他辛苦许久才攒下来的。
风漾挺直了胸膛,理不直气壮:“怎么能叫偷呢,我要回南海,身上又没有盘缠,只能拿你的了。”
“而且我在山上也没少帮你捉兔子吧,那里面也有我一份!”
云朝才不和他打哈哈:“不问自取便是偷。”
“你说偷便偷吧,你当初就把我养在山洞里,看看你今日住的地方,你们人间住这么一间客栈要不少银子吧,就当抵债了。”
云朝也真没想和他计较,只是风漾当年一声不吭离开,还卷走了他的银子,云朝有些气不过。
他和师父山上,和村里大多数人家住的都远,周围也没个同龄的玩伴,好歹他那段时间是真把风漾当朋友的。
所以才会在风漾离开后那么生气,以为自己是遇上了骗子。也恨自己识人不清,轻信了风漾的鬼话。
“我原谅你了。”云朝单方面给风漾下了赦令。
“这么晚了,你找我干什么?别告诉我你鬼鬼祟祟在外面这么久是来找我叙旧的。”
风漾对鬼鬼祟祟这个词非常不满,但他确实有事求云朝,只能低服做小:“我确实有事求你。”
他风漾眼神飘忽,期期艾艾道:“我,我想请你杀了我们族长”
……
云朝白了他一眼:“你莫不是当初上岸太久鱼脑被晒干了。”
鲛人一族的族长,整个南海最厉害的异兽,风漾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杀了她。
“更何况,她不是你母亲吗,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她根本不是我母亲!”
他母亲早在十二年前就死了,他亲眼看见风熏在生下那个孩子后气绝而亡。
“行了行了!”云朝抬手,示意自己不想听。
“休要说胡话,我不会答应你的。等我师兄养好了伤我们就要启程前往南禹,此次误入虚生并非我们本意,你们鲛人一族的事情我们也不想掺和。”
他转身回屋:“作为鲛人族长的儿子,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风漾在他身后怒吼:“算我看错你了云朝,明日一早就带着你师兄滚出虚生,这里不欢迎你们!”
云朝推门的手一滞,回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风漾被他盯的有些害怕,转身往殿外跑,只留下一串浅浅的水珠。
他推开门,穆成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正坐在床上逗翎糕:“回来了?”
“嗯,把师兄吵醒了?”
穆成雪点点头,他本就浅眠,风漾那么大声,他想不被吵醒都难。
“你对他太凶了,他还是个孩子。”
云朝乐了:“隔墙有耳,不这么说会被怀疑,风漾他都一百岁了,还是个孩子呢?”
“鲛人一族寿命很长,换算人类的寿命,风漾如今不过十岁出头。”
“没有这么换算的,他是异兽不是人。”
云朝抱起翎糕颠了颠,语重心长地说:“师兄,翎糕真的该减重了。”
公开处刑翎糕体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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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风熏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