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骗人!”
“是不是骗你的等明日师尊醒了你问他就知道了。”
“我师父无门无派一介散修,他自小跟着隐村山上的老道士修习,怎么可能和万重山有染。”
别说隐村离万重山十万八千里远,他师父自幼残疾,万重山断不可能收一个残废入山门。
楚江话锋一转,“你今年几岁?”
“十七。”
“十七岁,怪不得一副混小子的样儿。”
“你!”
云朝猛地起身,拳头握得咯咯作响。这俩人,根本没一个把他放在眼里的。
“也是,八年的安逸生活足够消磨掉一个人的意志了,不得不说你师父把护的很好。”
还能如此天真,楚江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若是可以,能这么过一辈子对云朝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
“八年前云家那场骚乱无一伤亡,偏偏你不见了,想来定是有人针对你,你侥幸从云家出逃,这中间多少艰辛自不用我说。我算算,你当时不过九岁,断不可能有能力自己走到隐村,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在江宁附近遇到你师父的吧。若你所言非虚,他怎么会出现在江宁?”
“你肯冒着被云家发现的危险寻你师父,想来他对你十分重要,你尊他敬他是应该的,他对你有所隐瞒也是真的,云朝,你对你师父又了解多少?你一直找不到他,就没想过是他不想你找到吗,师父诚心躲着徒弟,任你十年八年也找不到他在哪。”
“他……他”云朝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楚江说的不错,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师父有事瞒他,只是师父不愿意说,他就装作不知道,也不愿深想,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和师父过一辈子又何妨,云朝是这么想的。
八年了,除了李白乘这个名字,他真的对师父一无所知。
云朝有些烦闷,当初楚流云一语将他点醒,若师父真的有意躲着他,任他天涯海角也找不到。
他转头问穆成雪:“你也认识我师父吗?”既然如此,为何当日在李家村不提?
穆成雪直视他审视的目光:“没听过。”
“他当然不认识。”楚江有一搭没一搭地揉捏小葵干燥的蛇头,“李白乘离开万重山时,他还没入门呢。”
“自我被师尊捡回来,他身边就一直有一个酒友,叫李白乘。乃是万重山莲筹殿玉阶仙人座下真传弟子。”
“但是这个人,早在十年前就已经陨落了。”
*
楚流云喝的烂醉不省人事,楚江在正殿守夜,云朝垂着脑袋亦步亦趋地跟在穆成雪身后,像被主人训斥的大狗。
深夜。
尽管马上就要二月了,万重山上依旧寒风阵阵,夜里更是哈气成冰。穆成雪推开房门点上蜡烛,将寒风挡在了门外。
“留在万重山,你至少能找到你师父的过去。”
楚江的话一直在他脑子里盘旋,扰得他双眼发懵。
“很晚了,等明日师尊醒了一切自有答复。”
云朝呆呆地应了一声:“嗯。”
穆成雪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他坐在云朝身侧,问道:“师兄很聪明吧。”
“嗯?”
这句话像当头一棒,稀里糊涂毫无道理,却让云朝发懵的脑袋获得了片刻清明。
穆成雪给云朝倒了杯热茶,撑着下巴看他:“他不过知道你师父的姓名就能调查出这么多事,不聪明吗。”
云朝忍不住笑:“这算什么聪明,还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呢。就算是真的,谁又知道这个李白乘是不是恰巧和我师父同名同姓。”
穆成雪想了想,认真道:“你真是这样想的吗?你师父是术士,万重山上的李白乘也是术士,还同在江宁,若说是巧合未免过于牵强。”
“万重山的李白乘已经死了,我师父可还活着,这点你怎么解释?”
“许是双胎?”
穆成雪摇了摇头,他不知道。
“噗。”谁家双胎取一样的名字啊。
云朝大笑出声,明亮的眸子里满是笑意,什么嘛,怎么那么呆。
穆成雪看着他笑,忽然伸手捏了捏他被冻得通红的耳垂,云朝被吓得心惊,下意识往后躲他,差点没摔在地上。
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他收敛了笑意:“你们师兄弟倒是挺像。”
都喜欢动手动脚。
穆成雪像是听不懂他言语中的嘲讽:“我和楚江不像,你和他像。”
“唉,”云朝撇清关系,“我还没答应入你们天霞阁呢,别套近乎。”
一个个的都说他和楚江很像,怎么的,莫非楚江也是云家的私生子?
“你走吧,我困了。”
云朝开口赶人,他今日实在太累了。
“好,你旁边挨着的就是我的屋子,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他走到门边后,却又转身对云朝说:“当日在李家村只是为了尽快赶你走,若是有冒犯的地方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云朝紧盯着穆成雪离开的背影,他能看出来穆成雪是想安慰他,能让这人说这么多话也算是不容易。他也是,穆成雪什么性子他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同他耍些小孩子脾气,倒显得他无理取闹了。
杯子里的水早已凉透,云朝一饮而尽,他把自己身上剩下的一沓符咒拿出来清点,还剩下十几张,都被水泡的不成样子了,勉强能用。
对术士来说,符咒最大的作用是加强术法力量,五成的灵力,通过符咒施法能提升到七八成。
像舟昱行那样的术士,不用符咒,也能发挥十成十的力量。
不同的符咒加强的术法种类也不同,云朝身上的符咒没有一类是拿来加强术法的,多是些杂七杂八的玩意儿。
什么缩地、探灵,还有两张什么都没画的黄纸,乱七八糟十几张白送都不一定有人要的东西。
他在村子里过了多年安稳日子,经历过最危险的事就是在山上砍柴时被带崽的老虎给恐吓过几番。
他收拾好包袱,确定东西一样没少才长舒了一口气。
穆成雪带他来的这间屋子很大,也很空旷,放眼望去只有一张桌子一个柜子,以及靠墙的一张床榻。
“呼。”
云朝拖鞋上榻,静心打坐。
他确实瞒下了一些东西,他和盛无帆,并非没有正面交锋。
鬼域外。
盛无帆掐着着云朝的脖子,阴恻恻道:“我再问一遍,你为什么跟在楚流云身边,你是他什么人?”
“都说了碰巧遇到,这么多天他都未曾以真名示人,你说我是他什么人?”
“我不信。”
云朝额角青筋暴起,气道:“娘的,不信还问,你有病吧!”
他猛地挣开盛无帆的束缚,磅礴的灵力在二人之间炸开,盛无帆甩了甩被震麻的右手,“那我杀了你他也不会怪我吧。”
“哼!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云朝从怀里掏出符箓,大喝:“吃我一招!”
盛无帆:“鹰月。”
黄土从云朝脚下扬起,鹰月张口吹散四散的黄土,四周哪还有云朝的身影。
“开什么玩笑。”
那可是九境尊主啊,云朝还没不自量力到觉得自己能斗得过盛无帆。
“啊啊啊啊啊!”
云朝正在地底疾行,却被一只大手抄起腿弯,硬生生被从地底拔了起来。
鹰月毫不留情地将云朝高高抛到空中,再让他狠狠摔落到地上。
“噗!”
云朝大口吐出一口鲜血,手肘撑地欲起,盛无帆却一脚踩在他背上,身躯陷进土里几分。
他阴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别跟我耍小心思。”
云朝耳朵发鸣,喉咙里又腥又涨,他只能艰难地点了点头。
大丈夫能屈能伸。
“鹰月。”
鹰月捞起地上的云朝,巨大的爪子足矣将云朝整个人包裹住。
盛无帆坐在鹰月背上,云朝被裹在爪子里,这异兽把他摔了下狠的,但不至于毫无反手能力。
搏一搏说不定能从盛无帆手里逃掉。
他运转周身灵力,悄悄掐诀,口中呢喃道:“五雷驱电!”
“轰隆!”云层中忽地闪起阵阵紫光,随后是一道道紫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在鹰月背上。
“吼!”
异兽被雷电击中,云朝趁机从鹰月手中逃脱。
“书符一道通千里,缩地!”
云朝耗尽身上所有灵力从盛无帆那儿逃走,他踉踉跄跄地走在溪边,好在逃出来了。
看样子江宁是不能待了。
师父的气息只在鬼域出现了一瞬便消失了,云朝眼前一黑,晕过去前他只有一个想法:老家伙,你最好是在躲着我。
云朝打坐完收势,灵力运转没问题,他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好了七七八八,不用想也知道是楚流云的手笔,更别提又有穆成雪的异兽替他疗养,要是再不好,他都对不起那群会发光的小家伙。
“呼~”
吐息收纳睁眼,云朝呼吸一滞,灵力瞬间又乱了。
“嘿嘿,打坐呢?”
“清……清玄长老。”
好厉害,楚流云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您怎么来了?”
“睡醒了,便来了。”
云朝看向乌漆嘛黑的窗外,那也不能深夜来人房里啊,让人怪没防备。
楚流云笑着看他,眼神中一片清明,哪有醉酒的样子。
云朝笑道:“您没喝醉啊?”
“醉了,现在酒醒了。楚江和我说了你师父的事,我猜你应该也睡不着,就过来了,怎么样,身体已经恢复好了?”
“**分吧。”云起身朝他拱手,“多谢楚长老相救。”
楚流云摆手:“不谢,你都想知道什么,我知无不言。”
云朝正欲开口,又听他道:“你先想好,问了,就要入我门下做我楚流云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