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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棕褐色的蛛尾角蝰悄无声息地爬上桌案，瞪着大眼看着书案前的人。穆成雪放下毛笔取下小蛇嘴里的信封，顺手摸了摸它扁平的脑袋，从怀里拿出常备的肉干出来。
他打开信封，上面是楚江歪七扭八的大字：师弟！师尊他老人家又又又捡人回来了！你肯定猜不到是谁，很赶紧来看看。顺便把小葵帮我喂了，今儿还没给它喂食呢。
穆成雪合上手里的舆图，伸手让小蛇缠在他的手腕上，嘴里自言自语：“终于肯回来了。”
自楚流云下山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再过不久就是万重山三年一次的招新试炼，楚流云是这次招新试炼的负责长老，若是再不回来，他真的要亲自下山寻人了。
天霞阁正殿，楚江瞪大眼睛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少年，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您昨晚到底喝了多少啊？到底是哪儿捡到他的？您不怕遇上坏人吗，怎么能随便带人回山上呢？”
一连串问题问得人心烦，楚流云宿醉过后头痛欲裂，他一把从塌上坐起，也不管肚子上正睡得安稳的小狐狸，指着楚江的鼻子骂道：“混账东西，我要干什么还用得着向你请示？”
“再说了，你有没有一点同情心，他在鬼域昏迷不醒，为师要是不把他带回来说不准他就死外面了，我平日就是这么教你做人的？”
说完，又觉得不解气，随手捏了桌上的茶杯往他大徒弟身上扔过去。
楚江稳稳接过朝他扔过来的白玉茶杯，他满腹委屈，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师尊这么大一顶冒子就扣上来了，直接给他定了死罪。
“您早说不就好了吗，原来是在鬼域捡……”
“鬼域！”楚江话说一半，忽地拔高声音嚷道，“您怎么会在鬼域撞见他呢！”
楚流云眼神一凌：“什么意思，你认得他？”
“我的意思是您怎么能带鬼域的人回来呢！”
楚江转移话题：“那您也要找个医师给他看看啊，就这么任他昏迷不醒？”
“早就给他看过了，这孩子怪得很，五脏六腑所出之处一点伤都没有，气色比你还好，但是体内灵气散乱，怎么正都正不回来，身体承受不了乱窜的灵气自动休眠了，只能等他自己醒。”
“话说你师弟呢？怎么还不过来？”
楚江转了转手里的杯子：“他这些天一直在忙着招新的事儿，我已经让小葵给他带话了，一会儿就到。”
穆成雪算好了时间来到正殿，拱手端端正正朝塌上背对着他的人行了个礼。
楚流云不满地哼哼两声，道：“你十七师弟都快八十了脚程都比你快，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尊吗？”
穆成雪看了眼正疯狂朝他使眼色的楚江，一板一眼道：“山脚下的刘老板前些天找上门来了，说是您临走前带人去他那儿喝酒，醉后砸了他十四个酒坛子，临走又从他那儿顺走了不少苏和酒，您看这账单……”
“行了别说了！不就喝了他两口酒吗，都找到你这儿来了，我这就下山去给他赔礼道歉。”
他翻身下床：“床上那小子与我有缘，是个修习的好料子，正好过几日招新，等他醒了你问问他愿不愿意待在万重山。”
说罢，他拂了拂袖子，捞起床上的狐狸踹门而出，门口有弟子和他打招呼都没理。
床上的少年眉眼紧闭，像是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一样。穆成雪把小葵还给楚江，问道：“师尊在哪捡到的云朝？”
“鬼域西五十里外，桃树林。”
穆成雪眉头微皱：“他去鬼域做什么？”
“师尊你还不知道吗，闲来无事去霍霍人家地盘有什么好奇怪的。”
穆成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楚江改口道：“他出现在鬼域也不能证明他就和鬼域那些人有关系，你可不能再伤他，你刚刚也听见了，师尊有意要收他为弟子。”
穆成雪：“我何时说要伤他了，你与他不过仅有一面之缘，这般紧张他做什么。”
说罢，他甩开楚江紧攥着他胳膊的那只手，淡青色的光晕从他手心中扩散到云朝身边，细细看来竟是十几只长尾凤蝶。
“云朝的事，你没和师尊提过吧。”
楚江呵呵两声：“还说我呢，你既不在意他又何必担心我有没有同师尊告密。”
“放心吧，我什么也没说。”
床上的人一直昏迷不醒，楚江在殿里坐一会儿就困了，他抵着额头打盹，穆成雪催使灵蝶为云朝疏导灵力，他伸手晃了晃趴在一边的楚江，认真地看着他开口：“我饿了。”
“啊？”
楚江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那我去食堂打饭，想吃什么？”
“你看着办，多打一份粥回来，给他也来一份。”
“知道了。”
楚江大踏步离开正殿，出门遇见几个去后山练功回来的弟子，他朝那几个小弟子招了招手，那几人登时兴高采烈地奔到他身边，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今日饭堂又上了什么好吃的。
“唔……”
几乎是楚江刚关上门的那一刹那，穆成雪便脱力地倒在了床榻边上。
手臂脖子上青筋乍现，细细密密的疼痛从心口扩散至四肢，他瞪着眼喘息，眸中尽是不可思议。
云朝在吞噬他的灵力，他动了动手指，好真实的痛感。
他还来不及细细体会这种疼痛，床榻上的人忽然鲤鱼打挺一样以极快的速度坐了起来，一把捞起他的长发逼他仰起头。
云朝迷迷糊糊地凑近眼前的人，放大的俊脸倒映在穆成雪淡棕色的瞳孔中，云朝自嘲地笑了笑，随后伸开双臂将人紧紧环在了胸前。
他心道：既然是在梦里，就暂且先原谅你吧。
穆成雪被他勒得几乎有些喘不过气，艰难地抽出被云朝禁锢住的一只手臂，绕至他背后猛地握住他后脑勺。停顿了不过两吸，他狠狠把人扯开，将他的脑袋磕在了床柱上，发出咚地一声巨响。
“嗷！疼死了！”
云朝痛得眼冒金星，弓着腰抱着脑袋在床榻上滚了几遭，口中呜呜囔囔地喊着疼。
只可惜清玄长老的床榻太大，他来来回回滚了几遭居然没从床上滚下去。
穆成雪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云朝也半跪着抱着脑袋仰头看他，眼睛瞪得提溜圆。
不是在做梦！
云朝眼前一黑，差点又要晕过去。
“穆……穆成雪？”
他半跪在床上抱着脑袋仰着头，眼里因为疼痛蕴着一汪眼泪，姿势极其滑稽。
“醒了？”
云朝呆呆地答道：“醒了。”
穆成雪：“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到鬼域的吗？”
云朝：“记得。”
他有些分不清现状，这里是哪儿？他真的不是在做梦吗？穆成雪来找他了？
穆成雪眼神微动，居然这么配合。
他趁机问：“你去鬼域做什么？”
谁料云朝却道：“你管我。”
穆成雪到嘴边的话被憋了回去，他木头一样立在床榻边上，偏头看着云朝大喇喇地重新躺倒在床上，眼中满是困惑。
云朝躺下后，那团从他醒后就围绕在他身边的青色的小东西再次跳到了他身上，云朝记得这东西，是穆成雪的异兽。
他忍下心中的异样沉声对穆成雪说：“你既然都赶我走了，我往哪去又关你何事？”
穆成雪点点头：“的确与我无关，可清玄长老既然将你带回了天霞阁此事就与我有关了。”
“什么？”云朝再次从床上坐起来，质问道，“这是哪？”
“万重山正南芮霞峰天霞阁正殿，清玄长老住处。”
穆成雪耐心地解释完，静静地等待云朝的反应。
“我……我怎么会在这儿？”
“清玄长老带你回来的。”
云朝明白了，原来清玄长老离开后是去了鬼域。
他叹了口气，缓缓解释：“我半个月前在江宁城外偶遇了清玄长老。”
穆成雪微微一愣，他倒是没想到还有这层机缘。
“我不认识他，只是他当时喝的烂醉身上又没了银子，我怕他饿死，把身上的干粮分了他一份，此后我们便稀里糊涂地同行了。”
穆成雪心想这人和师尊一样，什么人都捡，当时在李家村的时候就这么没有防备心。
按照师尊的性子，云朝应当是被楚流云缠的不行了。
他微微颔首，示意云朝继续说下去。
“昨日我们在客栈寻了个住处，夜里他不告而别，天未亮我起来后在镇上吃了馒头，算到师父在鬼域附近，我就去了。”
“行至天明，我还没走到走到桃林的时候就被人打了，醒来之后就来到了这儿。”
穆成雪歪着脑袋看他，说的倒是仔细，一通解释下来什么信息都没得到。
见他脸色有些发白，穆成雪收回那团在云朝身上蹦跶的青蝶问他：“你饿不饿？”
“啊？”
云朝有些懵，这回他是真猜不准穆成雪的心思了，刚才还凶巴巴地追着他问东问西，怎么忽然又不让他说了？
他如实回答：“有些饿了。”
穆成雪摸了摸他的脑袋：“既然如此，起身准备吃饭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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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万重山其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