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有趣。平家竟然还有人愿意去做御史。”徐之顺抚掌道。
沈观迟神色淡淡:“你莫要掉以轻心,我瞧着,他不是一般的御史。”
徐之顺一把举起懒懒趴着的元宝,自言自语道:“这御史不过是圣人门前一只汪汪叫的狗。哦,说是狗,他恐怕还比不上我家元宝呢。”一脸茫然的元宝此刻配合地摇了摇尾巴。
“平穆然就算是狗,也不是那种只会叫不咬人的狗。从近来他办的几桩事中,可以看出他雷厉风行的作风。圣人想办哪个官员,他就立马死咬住那人,直到见血。此人有成为酷吏的潜质,跟他那只会阿谀奉承的阿爷不是一类人。”沈观迟眉目间有几分忧愁:“这朝堂上的事,还真是风云变幻。你得提防一二。”
“风云变幻,与我何干。我现下窝在京中当个纨绔,有妻有房,挺好。”徐之顺放下元宝,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
“韬光养晦,亦是生存之道。”沈观迟眉头稍稍舒展,问道:“太后娘娘不想让你就藩?”
徐之顺颔首道:“因为阿娘和我的身份,她一直对我有着期待。”
“太后娘娘辛苦,这王妃怕还是她替你求来的。”沈观迟虽不入仕,却洞察世事:“这样好的娘子,嫁给你,旁人看起来着实有些委屈她了。你回去好好随她念书才是正事。”
“你既然如此赶客,那我走便是。”徐之顺下榻穿靴,抱起元宝:“你且留步,不必送客了。”
“等等,”沈观迟开口道:“即便太后娘娘拖住一时,恐怕也难拖上一世。圣人一日不立储,平家对你的忌惮就会多一分,他们总会想办法送你去楚州的。我那阿兄在楚州做过好几年官,你要是不嫌弃,用他便是。”
“沈行良可信?”徐之顺的话里尚存几分疑虑。
“你信我,便可信他。他入仕多年,对朝中这碗浑水,怕是比你我熟悉得多。再者,你若是用不顺手,换一个便是。不过那钟潜——”
“钟潜算起来应当是平氏的人,他妹妹在宫中和平氏关系颇佳。不过,他看起来没什么脑子。”徐之顺看似什么都不懂,实则早将里面的弯弯道道摸得清清楚楚。
沈观迟叮嘱道:“即便如此,你也万万不可放松警惕。”
“知道了,我得回去了,姜大娘子这回恐怕正坐在府中念我呢。”
沈观迟听着这话,心中生出一丝羡慕。他在面前人转身离去前,问了一句:“她还近来好吗?”
徐之顺先是一愣,随后笑道:“我许久没收到阿姐的书信了。不过,算算日子,她不久就要回京了。”他推开门,寒风瞬间就涌入原本温暖的室内。他瞟了一眼屋外一角被圈起来的鸡群,掩着鼻子道:“沈二郎,你的品味还真是独特啊。别人家的名士都在净手焚香,你倒好,直接在院子里腾个地方出来养鸡。这鸡的味儿就能熏跑一片人,也难怪这么多年你还是寂寂无名。”
沈观迟大笑:“我寂寂无名不要紧,人总是要吃饭的。我院子里养出来的鸡啊,只只肥美,煲起汤来,可是鲜味十足。你明日就要陪王妃回门了,不如干脆从我这提对鸡回去。”他命人捉了两只羽毛光亮的肥鸡,一公一母,凑成一对,将它们分别绑好,装进布包里。
“还真是多谢你的好意啊!”徐之顺戴上风帽,拎起鸡来。元宝对布兜中两只咯咯叫的活物十分好奇,不停凑上前去嗅鸡的味道。
为了掩人耳目,徐之顺的马车就停在这后院里。这驾马车装饰朴素,也没有什么醒目的标志,看起来就是寻常富庶百姓家的车架。
这辆马车从后门缓缓驶出,刚下马的平穆然站在另一头,皱着眉问身边的看门人:“你可知这是谁家车马?”
看门人知道这位主子不好惹,但他的确不清楚其中情况,只得谨慎地答道:“小的不知。不过,这马车时而来,时而不来,兴许是沈郎君的挚友,或者,或者……”
“这里没有外人,你说便是。”平穆然有些不耐,那眼神锋利如刀,让看门人忍不住抖了一抖。他哆哆嗦嗦地说下去:“这大约是沈郎君养的外室。”
“沈二都没成婚,哪来的外室?”
看门人抖得更厉害了,说话都结巴起来:“小,小的的意思是,这人可能是位有夫之妇,跟沈郎君有,有什么不当关系。”
平穆然点点头:“行。”他一边迈进院门,一边吩咐起身边随从:“寻个人跟上去看看。”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这下都多了个弹劾沈家的理由。
徐之顺坐在车上,左手提鸡,右手抱狗,听见身后一直传来忽远忽近的马蹄声,再联想到先前沈观迟说的平穆然之事,他察觉自己似乎是被人盯上了,警惕地说道:“被跟上了,今日换个地方停,先往卢尚书府上走。”
“郎君,这可有些远。”
“无妨,你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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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这才婚后第二日,您就不和王爷同房睡了,传出去恐怕不好吧?”灵雪一边将枕头、被褥移到外间的床榻上,一边劝说道。
姜琼英满脸无奈:“我可不想明日还被他带回床上去睡回笼觉,恰好我小日子到了,分开睡也正常。何况我就睡在外间的榻上,就隔了张珠帘。”
于是,徐之顺几经波折回府,沐浴更衣后,走进里间,见到的就是帷幔后空了一半的床榻。他眉头微蹙,询问正在整理房间的晴溪:“你家娘子呢?”
晴溪停下手中的活,应答道:“娘子,不,王妃上账房看账去了。”
“我不是指这个。”徐之顺指了指榻上外侧空掉的那一块,问道:“她不睡这了?”
晴溪有些尴尬地解释道:“王妃今天小日子到了,服侍您不太方便,就搬到外边的榻上了。”
待徐之顺终于琢磨清楚这小婢话中的意思,他的脸霎时变得通红,喃喃自语道:“谁让她服侍了?”他指挥起晴溪:“你去将她的东西搬回来。”
姜琼英掀帘而入,行礼道:“我的身子的确不太方便,还请殿□□谅一二。”她这话说的风轻云淡,仔细品来却能察觉出其中暗藏的几分恼意。
“你这是何必?”徐之顺一双凤眸直直盯向他的王妃,像是想将她的心意看个透:“你每月都有这么一遭,每月都要搬来搬去,多费劲!我早说了,我不是讲规矩的人。”
“我觉得,这楚王府里还是有些规矩为好。”姜琼英坐下,幽幽说道:“我受皇祖母的嘱托,本想用心教导殿下,奈何这第一日殿下就耍赖不起,甚至还将我拖回床上睡了个回笼觉。我担心,这样长久与殿下相处,我也会懈怠起来。”
徐之顺想反驳几句,却觉得她句句都说到点上,最后无奈道:“我都说了,你是来当王妃,不是做先生的,不必如此认真。”
“殿下若要诚心学,明日卯时便起来。”姜琼英如今软硬不吃:“殿下不起身,我就叫多福他们来掀被子。殿下要是还不起,我让整府的下人停了手上的活,来房里围观殿下睡觉。再不成,我就在门前为殿下支张榻,让殿下在外边好好清醒清醒。”
这也太狠了。晴溪担心这位纨绔王爷听过之后大发雷霆,担忧地望着她家娘子。
徐之顺想象那个场景,忍不住在这温暖室内一哆嗦:“成成成。”反正沈观迟那里他近日也去不了,还不如在府中待着,身旁还有貌美小娘子相伴,这样一来,也称得上是红袖添香了。这么一想,的确比去沈观迟那充满鸡屎味的院子要好上许多。
姜琼英满意一笑,将一卷书递到他眼前:“这是明日回门后我要为殿下讲解的文章,殿下先好好熟悉,最好全背下来。”
徐之顺翻开书卷,一页一页地数过去,惊讶道:“就这一篇?”不过,她挑选的这篇文章十分独特,并非一般的圣贤之作,而是前朝大家备受推崇的政论文,他此前也粗略地浏览过。
“就这一篇,多了我担心殿下记不住。”姜琼英话虽这么说,但眼中没有丝毫嫌弃的意味:“学习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万万不可一蹴而就。若是一天教上十篇,殿下恐怕很快就会失去兴致。对了,”她又拿出一册书,“与这篇文章相关的重大史事,我都抄在了这里。不过,殿下往后要学会自己整理。”
“什么意思?”
“每日我都会为殿下讲解一篇或几篇文章,我会提前一天将次日要讲的内容告诉殿下。殿下需要从史籍里摘出相关史料,最好再结合时.政,写上几条感悟。”姜琼英说得十分认真。
徐之顺听着这话,只觉得两眼一黑:这个功课量,就算只有一篇,对于一向懒散的他而言也很多了。他讨价还价道:“能不能不抄,就对着书上念出来?”
姜琼英轻轻笑道:“殿下不想抄,那就背出来吧。不过,我觉得自己才疏学浅,教殿下恐怕还有些费劲。”
徐之顺心底冒出一种不祥的预感,连连摇头:“不不不,有你就足够了。”要是再多一个这么要求他的先生,他可真的想逃跑了。
姜琼英笑着说下去:“刚好沈长史曾中过状元,现下府上又没有什么要事让他做。我觉着,让长史偶尔为殿下讲解一下时.事也是很好的。”
高亮:
1.沈观迟的鸡是家养的,就是最最最普通的鸡。不吃野味,人人有责。
2.作者是个渣渣,女主教男主时用到的方法都是瞎写的。
3.写到这里,越发感觉自己还有很多不足,希望以后可以写的好一点。坚持就是胜利,冲冲冲!
4.最后,非常感谢大家的收藏和评论,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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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当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