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青衣还是第一次听邪物发出这样的声音,好似有着凡人的感情,一时也有些动容,默默走过去站到了踏雪的身旁。
踏雪的眸子本是深蓝色的,此时印照在光柱前,显出一道漂亮的黄色光斑,它的表情无比认真,听邪物说完,转头看了一眼莲青衣,就转到了光柱的另一边。
莲青衣不知它要做什么,便跟了过去。
很快,她就明白了。
这邪物被光柱里的正气所压制,早已没有的攻击的**,只低着头望着地面发呆,随着这个动作,它的长发也垂了下去,露出纤细的脖颈。
脖颈上,有一圈清晰的绳结印。
印子的周围,还有极深的几道抓痕,由上至下,由浅至深,创口没有结疤,只剩卷边发烂的淤青,触目惊心。
“这是……”莲青衣敛起双目,不忍再看。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这姑娘有如此大的怨气了。
因为她根本不是自缢,而是被人活活勒死的,自缢的人,脖颈后面根本不会有勒痕,会造成这种痕迹的,只有可能是有人把麻绳套在她的脖子上,再从身后左右交叉使力的谋杀,而从抓痕上看,她死前经历了非常痛苦的挣扎。
她本就因为李有田的死受了惊吓,惊魂未定之时,就迎来了前来索命的凶手,嫁进李家后一天荣华富贵没享,反倒成了李有田的陪葬,试想哪个少女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而更可恨的是,李家的人明知道她怨气冲天,还不请人为她超度,反倒用了铁水封棺的毒计,加重了它的她的怨气,把她养成了能够传播邪祟的根源。
这种情况,超度已经不可行了,只有找出凶手,为其复仇,才能将她的怨气平息下去。
所幸,凶手已经呼之欲出。
“走吧,踏雪。”莲青衣取出一只形似钵盂的法器,将其收入其中,随后又揽起猫儿,快速往村中赶去。
一进祠堂,她听到了什么人的惨叫声。
进去一看,那假道士已经被绑了起来,被村民轮着用鞭子抽,他长得膘肥体壮,衣服都被抽破了还叫得中气十足,看样子,颇能再扛个几轮。
见莲青衣出现,他立刻告饶道:“圣女大人,您大慈大悲,求您救救我,我真的不敢了,这样下去我会被打死的!”
“你死不了。”莲青衣道。“我会给村民最好的伤药,保你性命无虞。”
那人刚要道谢,突然听出莲青衣的弦外之音,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
“放心,把你送官之前,我们不会让你死的,那倒脏了我们的手。”一个村民执着鞭子在他脸上拍了拍,轻声道。“你身上背了这么多条命,想痛快去死?做梦!死罪不免,活罪也难逃!”
那人眼中的光渐渐暗了下去,从此任凭如何打骂,再也没有发出过一声哀嚎。
……
“这么说,真是他们家人的过!”族长拍案而起,花白的胡子都怒得抖动起来。“来人,把李有田家的人都给我叫回来,现在就去!”
门外立刻有人应了一声,就要动身。
莲青衣叫住他,道:“等等。”
“圣女大人,不能放过他们啊!”族长老泪纵横,哀叹道:“想我小河村虽不是什么大村,但一向和睦平静,他们给这里招来这么大的祸患,死了整整二十八条人命,冤有头债有主,要是不能讨回公道,我这个做族长的还有何颜面?!”
“我不是要你放过他们,相反,我也急于抓住凶手,平息这场灾难。”莲青衣解释道。“只是如今已经深夜,这个时间你派人过去,一定会引起他们的疑心,很有可能请不到人。不如这样,你写一封引荐信,我自己过去,还更容易些。”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莲青衣没说。
李有田家的人已经做出了草菅人命的事,不管是谁做的,都是一个极大的隐患,一旦派去的人一句话没说对,就有可能暴露小河村的现状,这么多条人命,谁都背不起,背不起的结果就是铤而走险,小河村已经死了太多的人,她不想眼睁睁看人往火坑里跳。
她孤身前去,调查起来反倒简单。
当然,引荐信只是让族长安心的托词,她不能暴露自己是从小河村来的事。
族长听罢叹了口气,从桌子取了纸写了一封信,递给莲青衣道:“好,就听您的吧。我只求能早日将祸根拿住,以慰我族人的在天之灵啊!”
“放心吧。”莲青衣接过信件。“我这就去了,若有结果,会传信回来。”
说罢,她抱着猫儿,回到了马车上。
临动身前,她回头看去,只见族长仍旧拄着拐立在祠堂门外,目送她的离开,他很老了,花白的头发在风中飘荡起舞,单薄的身体仿佛一吹就散。
莲青衣不忍再看,只牵动缰绳,对灵驹说了清河县的名字,灵驹得令,立刻长鸣一声,朝着远方的黑暗奔跑起来。
这一路且有些路程,莲青衣振了振袖子,抱着踏雪回到了轿厢里,轿厢里一片黑暗,她抚着踏雪柔软的皮毛,不禁有了些困意。
不一会,她就睡着了。
但卧在她腿上的慕扶柳却难以入眠。
一来是她还沉浸在师姐被杀的打击里无法自拔,二来是她有些担心,等到此事结束,师姐会被怎样处理。
按理说,师姐成邪后,传染了这么多的人,罪孽深重,根本没有除了被消灭以外的其他可能,可她会变成这个样子,完全是李家人一手促成,明明没有做错什么,还要承受那样的结局,实在是太可怜了。
可她又能做什么呢?
莲青衣是正道修士,做事自有一套章法,先不说她求情有没有用,就算能成功把师姐留下,又该如何安置?
连她自己,也是寄人篱下。
慕扶柳抬头去看莲青衣的脸,对方已经睡着了,睫羽纤长翘唇微张,哪怕是从下巴这样的死亡角度看来,也是无可挑剔的大美人。
莲青衣会怎么做呢?
慕扶柳低下头,往她怀里缩了缩,感受着对方身体里传来的温热气息。
要是……要是莲青衣能听懂她说话就好了。
在睡过去之前,慕扶柳许了这个愿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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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许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