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情激愤。
莲青衣抬了抬手,道:“等等,现在不是做这个的时候,你们的妻女是什么时候下葬的,如果还没超过七日,那就还有生机,救人要紧。”
村民们听闻生机一词,也冷静了些,是了,这个假道士固然可恨,但他已经被抓起来了,日后再收拾不迟,但家人的性命却是危在旦夕,不能再等了。
当下众人各自回家取了工具,到自家的坟地挖掘起来,不过,行动一样,结果却不同,有的挖开时还剩一口气,有的却已经腐烂变形,前者欢天喜地把人给抬了回来,后者却只能拍着大腿连声哭喊。
莲青衣则穿梭在院中,一一为抬回来的邪物裹上幡文,村民们看她出手不凡,便知她才是真正的仙师,本想上来答谢,却又怕耽误了事,只缩在墙边,呆愣愣地看着她做事。
一直忙到日落西山,才没有邪物被抬进来。
莲青衣松了口气,就见踏雪正跟在自己脚边,一刻不离,此时看她停了动作,还抬头用水润润的眼睛看着她。
猫儿的凝望是能打动人心的。
它就那么站在那里,小小一只,毛绒绒的,可望着你的时候那么认真,那么专注,好似这世界上只有你一人,值得它驻足。
莲青衣忍不住蹲下身去,伸出了手。
这次,猫儿没有拒绝她的抚摸。
柔软的毛发细密而滑顺,像是上好的锦缎,可比起锦缎来,又多了一层温热,从毛发下轻轻地透出来,提醒着她,自己手下摸着的,是一只有血有肉的小动物。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
但这份快乐没有持续多久,莲青衣就听到身后有人接近的声音,她转身看去,只见一个老人拄着拐站在离她几丈远的地方,似乎是有话要说。
“您是……?”
老人先是叹了口气,便道:“我姓李,虚承一声族长,却没有负好族长之责呐!”
莲青衣没有说话,她知道这次的悲剧起因便是族长派出去的人没有寻到真正的仙门,如今木已成舟,她再说什么安慰的话,也是于事无补。
“这位仙师,不知您出身哪座仙山?我们日后便是说起来,也好知道自己的恩人到底是谁。”
莲青衣顿了顿,道:“清圣宗,莲青衣。”
老人先是愣了愣,随后失声道:“您,您就是那位圣女?!”
见莲青衣默认,他捶胸顿足道:“要是早知您要过来,我们便安心等待便是,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啊!唉,都怪我,要是我能多派几个人出去,说不定,说不定……”
“事已至此,请您节哀。”莲青衣道。“我来这里,也是因为有人去饲虎山请了我,小河村的邪祟已经传播到了别处,我沿着线索一路找来,只想确定事情的根源究竟出自哪里。您是族长,肯定知道邪祟一开始是从哪里出现的。”
族长想了想,道:“要说起源,我还真有个想法,邪物是从一个月前出现的,你也知道,我们村里人少,少有什么大事发生,一个月前,就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李员外李有田的丧礼。”
李有田?
是了,郑大山曾经说过,正是因为那个叫李有田的财主暴毙,才会有他和女儿前来送纸扎这回事,本来以为这就是市井间谈笑的一件奇事,却不想竟与邪祟也扯上了关系。
“不过,我也只是猜测,具体有没有干系,我也不太清楚,仙师要是有什么想问的,我可以叫李有田家的叔侄兄弟们过来。”
莲青衣问:“叔侄兄弟?李有田的儿子呢?”
族长无奈道:“他们如今阔了,哪里肯在村里多待,丧礼结束的第二天,他们一行人就回去了。我虽然是族长,但在人家眼里,也不过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而已,他们面上喊我一声阿公,但没有切实的证据,我是支使不动他们的,不过您放心,若是村里的邪祟真与他们有关,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讨一个公道。”
“那你叫他过来吧。”
不一会,李有田的表兄就过来了。
他长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走过来的时候还红着眼睛,把慕扶柳吓了一跳,炸了全身的毛,钻到莲青衣身后去了。
莲青衣见有人吓坏了自己的小猫,忙将她抱在怀里轻抚了几下头,又走上前去道:“你就是李成田?”
李成田长成那副样子,说话倒很客气:“仙师,我就是李有田的表兄,您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说话细声细气的。
莲青衣怔了怔,道:“李有田的丧礼,你全程都参与了是吗?”
“是,我是这一辈里最大的,家里有什么大事,都是我一手操持,有田是八月初十二出的事,停了三天,八月十五下的葬。”
“那你有没有听说什么异常的事?比如李有田的死有没有内情?比如灵堂上有没有怪事发生?”
莲青衣也猜不出所谓的异常是什么,但邪祟的出现,无非是与死亡有关,如果真的要按李有田这个思路查下去,那最合理的猜测就是李有田的死可能有蹊跷,枉死后有了怨气,却没有加以平息,才会作乱人间。
李成田盯着脚尖看了一阵,才嗫嚅道:“仙师,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说。”
莲青衣道:“你说。”
“我弟弟的死,说起来不光彩,他那个人年轻的时候就贪图美色,后来发了财,更是没个节制,死之前,他刚娶了一房小妾,死,就是死在洞房的时候。”李成田压低了声音,脸涨得如同猪肝。“也是造孽,那新娘子才十八,遇上这样的事,竟然给活活吓死了。”
前面的莲青衣知道,但小妾吓死的事却是头回听说,她皱了皱眉:“新娘子什么时候死的?”
“这……”李成田挠了挠头。“说是第二天,有人发现她吊死在房梁上,什么时候……大概是半夜吧?”
“吊死?”莲青衣眼前突然出现郑大山妻女的那副模样来,它们全都吊着舌头,面目狰狞,喉咙里还发出将死之人的残息声。
这岂不与那小妾的死状如出一辙?
可她若是自缢,又怎么会有怨气呢?
“她……那小妾葬在何处?”莲青衣问,光听李成田讲是不够的,她想亲自去看看这姑娘的尸首,才能确认她到底是不是那个引起邪祟的根源。
李成田道:“她就葬在村外。”
当下李成田叫了几个本家的兄弟,扛着铁锹领着莲青衣到了村外的一处乱葬岗,放眼望去,这地方到处都是新坟,有几个坑还大敞着,明显是刚被村民挖开的。
原本,挖坟是件极损阴德的事,但有一就有二,他们已经挖了不少,现在也不甚在意,到了那小妾的坟前,不等莲青衣发话,就自顾自挖了起来。
不过一刻钟,棺材就露了出来。
接着,几人熟练地将铁锹插进棺缝里,开始开棺,谁知这棺材像灌了铅,撬了半天愣是没有启开。
李成田本来在地上观看,见此情景命众人躲开,他自己蹲下身去仔细摸索了一阵,才道:“不对,这棺材的夹缝里注了铁水,现在已经成了铁板一块,轻易是撬不开的。”
铁水?
莲青衣思索一阵,道:“没事,你们都躲远一点,我来开。”
话虽这么说,莲青衣的心里却有些没底,所谓铁水封棺,是民间那些闲散道人爱用的土法子,目的是用铁性镇住棺材里的尸体,以免尸变。虽然不知李家的人是从哪知道的这个法子,但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那就是,这个小妾死后,的确有过尸变的征兆。
等会棺材一开,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
因为一旦封印被破坏,尸变也许就会急剧发生,若是她能第一时间控制住还好,若是有半点差池,在场的所有人,不,是整个村子,都会遭受灭顶之灾。
但,如果不查明真相,不仅小河村守不住,就连周围的所有城镇,都会遭到传染,只有把罪魁祸首抓住,才能彻底结束。
莲青衣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深吸了一口气。
她没有注意到,就在她身后不远,踏雪也仰长了脖子,全神贯注盯着坟坑里的棺材,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随着拂尘的落下,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响了起来,那是铁条与棺木分离时发出的声音,过了一阵,只听砰的一声,棺盖被移到了一边。
莲青衣探身看去,棺材里的女人果真与她想的一样,有一张面目狰狞的脸,脖子上的淤血已经成了黑紫色,但并未**,仍旧保持着死前的模样。
但,她的牙齿和指甲,却生生长出几寸去。
众人也都聚了过来,他们虽然已经见过不少这样的面貌,但还是觉得阴森可怖,纷纷不约而同退开了些。
“仙师,你看这……”
李成田的话还未说完,棺木里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抓挠声,莲青衣心知尸变已发,立刻喝了一声“退下”,随即拉开阵势,甩出几道幡文去。
但这邪物的动作十分敏捷,与之前见过的那些乃是天壤之别,它快速躲开幡文,纵身一跃跳出棺材,直奔莲青衣的面门而来。
而此时的慕扶柳张大了嘴,喃喃道:“师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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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尸变